偶遇时让我流泪的那个人

那天和妹妹逛商场，突然听到有人喊我们的乳名。回头时，看到一个陌生似乎又有些眼熟的中年妇女正瞅着我们。我在大脑里迅速搜索着我所认识的面孔，但最后让我失望了——我已经不认识这个曾经的熟人了。正在我不知该如何称呼她时，却听见妹妹叫她“婶婶”。并切已经和她亲热地说起了话。但我还是想不起来她到底是谁。正在这时候，她用双手握住了我的一只手，说：“娟娟，你不认识我了吗？”我觉得非常尴尬，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说：“我，我真的想不起来了。”“这不怪你，我们搬家时你们还小。都十几年过去了。”这时妹妹说话了：“婶婶她们家是我们家下面的第三家呀。”我恍然大悟，终于想起来了。她是我们的邻居，岁数比我妈妈略小一些。“婶婶，我想起来了。”不由自主地用另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很粗糙，手背上还有细细的裂纹。“婶婶，你怎么在这里呀？”由于是乡亲，我顿时觉得她是那么亲切，话不知不觉就多了起来。“哦，我儿媳妇在这里卖床上用品，我来看看。你们看，这就是我的小孙子。”我这时候才看见，她的身后还跟着个两岁左右的小男孩。孩子的小脸红红的，非常可爱。妹妹赶紧从包里掏出了几颗糖，要给他吃。他高兴地接过糖，就要吃。他奶奶教他要叫我们“姑姑”，还要说“谢谢姑姑”。孩子很听话，照办了。说的不是普通话，还是我们的家乡话。但就是孩子的这几句话，我听着是那么舒服，我甚至一下子在这个时尚的、甚至有些豪华的商场里闻到了家乡泥土的味道。婶婶似乎也为这意外的相遇很激动，不停地说着话。她说，她在大前年的“五一”见过我，那时候我还是个大肚子。由于我在街道的那一边，所以她就没有喊我。她说她看见我时对同行的人指着我说，那是她嫂子的姑娘。临走时，她又匆匆握了握妹妹的手，轻轻地抚摩了几下。在转身时似又不舍地看了看我俩，说：“你们都这么大了，还是这么让人心疼。”她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之内。她穿着一件桃红色的上衣，是崭新的。但衣服的样式和色彩似乎和这个商场的格调很不合拍，更不能和穿梭在这里的人们相提并论。她的出现，让我的心里翻起了千层巨浪，我觉得有些咸涩的东西要从我的眼中涌出了。正好妹妹说要去上卫生间。等她离开后，我的眼泪终于冲开了闸，开始泻洪了。
　　这个从我记忆中消失了十几年的“婶婶”，让我在顷刻间想起了我的家，我的亲人。那个偏僻小山村的一草一木，清晰地呈现在我的眼前。此刻，我耳边响着让我颤抖的乡音，那浓浓的口音伴着一张张淳朴的笑脸，似乎使我远离了城市的喧嚣。在今天的商场里，我们遇到的熟人有同事，有邻居。我们都礼貌地点头致意。但我们并不了解她们的情况，不知道同事的住址和邻居的姓名。其实，也无须知道。城市自有城市的规则，人们之间保持着冷漠的距离。而这个距离，大得让心无法丈量。我的妈妈已经故去了，但婶婶的记忆里，还保存着她。对于谈起妈妈就像在谈一个久别的亲人，作为女儿，这是一种怎样的感激？
　　城市的节奏总是那么快。倒闭的商场和开业的门点像走马灯一样地更替着，成功的笑声和失败的惆怅像电影镜头一样在眼前划过。匆忙之间，谁还去关注别人，牢心费神地去惦记一个邻居？但对于今天偶遇的婶婶，让我体会到了那久违了的感动。她所说所做的一切，是那么自然，那么顺理成章。在她看到我们的那一瞬间，她绝对不会不和我们打招呼，因为我们是她同村的“侄女”。她能清楚地记得上次见到我时的时间，使我突然觉得我似乎还有些重要。其实，城市里的女士都是那么高傲，头仰地高高地都在体会做公主的感觉。但在婶婶的眼里，也许我俩才是这个商场最漂亮的。
　　妹妹回来时，我刚擦干眼泪。突然觉得商场里明亮的阳光，有些晃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