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起加油

放学回到家里，见读初三的女儿面无表情地靠在藤椅上发呆，我的心里“咯登”一下，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自从女儿读初三，家里就好像进入临战状态，而女儿的情绪，比中央电视台的天气预报更能左右一家人的心情。女儿的脸，是一家人心情的晴雨表。

妻正在厨房里赶做晚饭，我忙着摆放桌凳，端菜端饭。以机械的行动来缓解紧张的空气。当我不知道是第几次经过女儿身边的时候，她终于发话了——这是她主动找我说话。

“爸爸，我刚才跑了个800米第四名。”

言语中透着一股骄傲和自信。

我满心欢喜地应道：“行啊，那今天得好好庆祝一下喽！”

难得女儿有这么好的情绪，我紧绷的心弦也松弛了好多。刚刚结束的初三考试，女儿第一次经受炮火的洗礼，思想和心灵上受到的震撼一定很大。我是她的父亲，又是她的老师，逐渐露出水面的成绩让我很是着急，七门功课，科科中等偏上，年级前60名靠后，这个成绩，考重点无望，考一般高中还危险。再说，妻下岗后赋闲在家，为生活计，更为了打好初三中考这一硬仗，我们举家从城里迁到我任教的这所乡村中学，妻在校食堂做点粗活，贴补家用，并照顾我们的生活。她从讲台到灶台，正是艰难的适应期，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也让妻无所适从。

孩子的成绩第一次亮相，关注的人多，对孩子的压力也大，我一直以为她还不醒事，胸无大志，所以常因为一些琐事不分场合地给予训诫，她焉能俯首贴耳，所以总起争执，家庭气氛一直紧张。我亦左右为难——为自己这不好扮演的双重角色。也曾拜托其他科任教师，敲敲边鼓，好让我们这位娇小姐顺利地过好初三这一关。我们都是多年从事教育工作，对自己的孩子从来都是抱着挨船下篙，顺其自然，不过高期望的态度，但为人父母，身在大潮的中心，有时也不能自已。记得有位家长在谈到送孩子到各种补习班补习时无奈地说“现在的教育你就是顺着潮流走都危险，谁还敢逆潮流而动呢？”

刚及十四岁的女儿，中考恰逢青春期，屋破又遭连阴雨，我如履薄冰，小心地安慰了大人又侍候小孩，唯恐哪一头照顾不周，弄出什么事来。

见女儿有了晴色，我试着把年级排名的结果告诉了她，想必她也是哑巴吃汤圆，心中有数的。我也估计，这个不好不坏的消息会对她造成冲击，女儿却出乎意料地随口应道：

“那还得加油呢。”

“对，我们一起加油吧！”

我第一次感到如释重负的轻松，话语中，我听到了女儿的乐观、自信和成熟。并且不得不对这个小大人刮目相看。

有的时候，不是女儿不醒事，而是我们太固执，我们不信任孩子，以为孩子还小，什么都不懂，不知道大人的甘难辛苦。我们的唠叨给两代人之间造成一种隔膜，把原本最最亲爱的关系弄得剑拔驽张。何必如此谨小慎微如履薄冰眈眈相向呢？我们怕的，其实是我们心中的自己，我们对峙的是我们的不切实际的虚荣和想望。可怜天下父母心，这句话好像是对天底下所有为人父母的一次大赦，不管你有无资格做父母，也不管你做得对与否，只要你是事实上的父母，你就可以一股脑儿把你的爱你的期望你的梦想，包括爱的盲目期望的超标和梦想的沉重都扣在孩子的头上。然后你就可以对孩子坐而论道，并享受廉价的赞誉，等待孩子的回报。

如今，生活不易，求学更不易，不管面临什么样的困难，我们都得咬紧牙关，满怀信心，对孩子说“加油吧，我们相信你会把握好机遇。”我们也要对自己说“加油吧，生活从来就没有一帆风顺，要想渡过难关，只有努力”。

尼采说上帝已经死了，能够救我们的，也只有我们自己。

（2004、10于快活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