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之甘沟渔乐

作者:未知 来源: 网络 时间: 2018-05-17 09:20 阅读:
家乡属丘陵地形,山多不高大,只是矮驼驼的,绵延地环绕着。虽少险奇峻秀,却也多林木葱茏繁茂;又有菜子湖一湾绿水相依;加上丘坡下面那一道平缓开阔的畈子,四季变化着不同的颜色;记忆里的老家处处可以入画。

童年里印象最深的是,那条弯弯如蛇行,水流不断贯穿整道畈子的甘沟。形状不规则的畈子,宛如一片被人撕开枫叶,中间那道撕痕就是四季水流不断的甘沟。甘沟——其实就是一条年代久远自然形成的(也许是有意开挖的)流水渠,沟水既有山潭里流下来的雨天集水,也有沿途山脚和农田的渗水,还有暴雨过后如疯狂发泄般过境的山洪。甘沟紧挨着农田,窄窄的沟沿上长满了知名何不知名的植物:橛类,藤本,灌木,禾生的长在一起,高不过三尺,矮的寸许,牵牵蔓蔓地杂乱无章,却也和谐有序各有生机。“狗尾巴”草弯着毛茸茸的穗迎风点头;蛇梅子大片大片地霸占在沟壁上,沉沉深绿里间或点缀着猩红的桑葚状果实;三片叶子的犁头草在朝甘沟的田缺(田埂上放水的缺口)下开着淡紫色的小花;宝剑般的菖蒲,三五把地挤插在一起直指天空;偶有一两株苦栗树的种子从雀鸟嘴里落到沟弯的壁缝里,长成了两三米高儿臂粗的树苗,放眼望去就有了鹤立鸡群一样的效果。静卧的甘沟在两岸生机嫣然里,或急或缓地将水蜿蜒曲折地流向畈子西南边的菜子湖,湖水再注入流经江淮的中下游长江。甘沟虽没有河的宽和深,可它却是这一畈农田润泽的动脉。春播绿苗,夏收金黄,双抢里插下晚秧,到秋末又是一茬丰收。四季绿黄交替,稻谷两熟飘香,流金溢银的一畈农田,这就是甘沟之甘甜所在。

甘沟在给农田灌溉带来莫大的便利同时,也给我们这些村娃的童年增添了无穷的乐趣,让我至今回味不断。

春末或夏初,滂沱地大雨引发了山洪,咆哮的洪水在甘沟里像一条听话的巨蟒,驯服又迅速地奔向菜子湖。湖中的鱼儿逆流而上,由于畈子的高低不一,甘沟也有着一段一段的落差,因为洪水年复一年的冲击,就自然形成了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小潭。雨住了水流弱下去的时候,长途跋涉的鱼儿们就留在了新的水域里。

雨后的我们是最高兴的,当大人们怀着浅浅地当心,扛着锄头去田畈“闹(查看)水”的时候,一群小伙伴们迅速各自拿着捉鱼的工具:盆,锹,探网,桶或是竹篓,穿着少少的衣服,高高地卷着裤管,光着脚丫紧抠着湿滑的田埂,呼吸着雨后稻秧的清香,雀跃着涌向甘沟。伙伴们中有得到爹妈允许的,也有像我这样瞒着大人,偷偷地溜出来的,心里就有了“冒险”地感觉。别的不怕什么,就怕回去时的一身泥湿,惹得大人的愠恼,招来一顿巴掌落在屁股上,或是拧揪耳朵以期长些不听话的记性。可是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与捉鱼给我们的欢乐和趣味相比,什么样的责骂与惩罚都给统统丢到脑后了,管它呢!“搞鱼去,搞鱼去哟------!”

甘沟不宽,正宜做坝。垒坝用的泥土和草皮在沟边或田头就地取材,伙伴们分工明确,有人拿铁锹挖泥块草皮;有人负责搬运;有人筑坝;有人拿盆或桶往外戽水。挖泥块草皮时最要注意,莫挨着田埂边,以免引来大人们的一阵臭骂,倘若正好爹妈闻声而来的话,小渔翁们就不得不作鸟散。筑坝的伙伴是我们里面力气最大的,力气大,坝才能垒得结实。也有疏忽的时候,坝垒得不够科学,下小上大歪扭倾斜,才戽了几下的水,坝便稀软地塌了,白费了大家的一番蛮力不说,还惊走了鱼虾。大家气得纷纷不决于口地埋怨垒坝的大力士“力大心粗”。埋怨归埋怨,完了还得远远地另选一段重筑过,再一番努力,两道泥坝就好像沟水中长出的两堵泥墙,将缓缓地流水拦腰截断。

戽水的伙伴便站到坝内,朝坝前安放好的探网舀淘,探网这时起到了过滤鱼虾的作用。长长的一段沟水,伙伴们轮流着戽,不一会儿的工夫,很快舀水的盆桶就碰得沟底砂响,水几乎干了,剩下浅浅的沟水就成了浑浊的泥汤。沉不住气的鱼儿们傻张着大大小小的嘴,在浑黄的水面上吐着气游来游去,伙伴们兴奋地站在泥水里,七手八脚迫不及待地摸捉起来。有鲫鱼;鲳鱼;脚板皮子鱼;野草鱼;红肚子红唇的鲤鱼;有着最惊艳的色泽,在的沟底犁划着水纹,犹如惊鸿一瞥;有通体菜黄,长着两道长胡须的弯钩钉鱼,背脊上的鱼鳍布满了宛如钩子般的倒刺,捉时需加倍小心,稍有不慎就会见红挂彩;还有种土称“罗锅子”的跳跳鱼,长着憨傻丑陋的头脸,五短的身材头大尾小,好像木匠削出的锲子,所以又叫“车锲子”鱼。最惊慌失措的数草虾了,吓得弯曲着身体,弓射着蹦来蹦去。

大的鱼虾捉得差不多了,接着彻底淘干汤样的泥水。拈小鱼虾米放归坝外的活水里,伙伴们管这叫“养沟底”,然后便是踩老鳖,翻泥鳅,捅黄鳝的重头戏了。

老鳖多数憋在稀泥里,脚挨脚地踩在没膝的泥里,有感觉像是踩了块瓦片,便可能是老鳖了,憨憨的老鳖在泥里岿然不动,挽着手掌翻开厚厚的软泥,看见黑青的脊背如倒扣的陶瓦,绝对是个大家伙。突然见光的老鳖半缩着尖尖的脑袋,麻乌的短脚爪笨拙的扒划着稀泥,往更深的泥里钻去,伙伴们不会慌手慌脚地去捉它,大家都知道,老鳖看似憨笨,但是张嘴咬人的速度惊人地快,加上它伸缩自如可以回首的鳖头,如果不小心被它咬到,是不会轻易松口的,有民谚“鳖咬需惊雷”,就是说被鳖咬到,要雷打的声响才会松口。最安全又经验的捉法伙伴们都知道:把老鳖掀翻过来,四脚朝天的老鳖只有徒劳地乱划着脚爪,捉的人只需趁机用拇指和二指掐进老鳖的两根后腿窝处,掐紧,便万无一失

翻泥鳅很简单,两个人对着头从两端把黑稠的沟泥深深地翻起,五短而粗壮的泥鳅有黑灰色的,有泥黄的,在翻开的泥堆时,唧唧地叫着钻来钻去。捉的伙伴要眼疾手快,一只手是很难捉住的,须两只手作捧状,和泥捧起,扔到探网里漏掉泥,就听见泥鳅啪啪地甩尾巴的声音。

到捅鳝洞可就是一项技术活了,菜黄的鳝们一有动静就躲到洞里,要找来一段树枝,然后伸进鳝洞,受到侵犯的鳝鱼会狠狠地咬住树枝,鳝咬的动作很快就能觉察,慢慢地,伙伴们将生气的鳝鱼拖出洞来,同时腾出一只手,伸出中指弯成钩状,紧紧地箍住鳝头后的“七寸”,任凭它气急败坏地扭动身体,也难逃被俘的命运。经常也会遇上,拖出洞来的是长着一道道火红火红圈圈的泥蛇,钝钝的三角脑袋,倔强地咬着树枝,不幸的伙伴惊慌失措地丢掉错误的猎物,窜上沟岸。满沟的伙伴跟着呼啦一下,拖着工具站到田埂上,远远地拿土块砸向泥蛇,泥蛇扭盘着短臃的身躯,昂着头,不停地吐着猩舌,像是在示威,或者是威胁:“别惹我,惹急了我给你一口!”。胆大的伙伴,探着身子,挥着锋快的铁锹斩向泥蛇,一下,两下,好多下,蛇终究被正法了。看着沟底那红红的狼籍一摊,没有人再愿意下沟捅鳝洞了。

挖掉泥坝,沟水瞬间溢满适才的战场,只有腾起的一片浑黄,随流水漂散开去。粗粗地洗了满身的泥污,伙伴们围到一起,把鱼虾鳅鳖鳝,按大小多少分成相等的几份,折上几根狗尾巴草捏在分配的伙伴手上,抓阄。

伙伴们提拖着工具和分得的鱼鲜,享受着收获的喜悦,唧唧喳喳地笑着,追着,闹着往回走。就听见远远地庄子里,有各自的家人在悠悠扬扬地喊:“二----呆-----!家来吃晚饭了喔--------”,“孬货喂------!家来了噢---噢—”,“四娃哎!四娃喂嘿------!”“羊狗----子哎!”庄子上空炊烟袅袅升起,到家的孩子,有的挨了训斥;有的着实地被夸,不管怎样,少有荤腥的饭桌上多了盘香喷喷的鱼鲜。抿着老酒的大人们,吮着鱼虾告诫:“下次不准去了噢!”

可是孩子们怎能受得了这甘沟渔乐的诱惑呢?嘴上应着,心里想:哪天再去甘沟搞鱼要带根竹棒,打泥蛇哩!

  

暂无评论

赞助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