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行记

依旧是旧历四月的天气，春天还未散去。在城市里呆久了很是倦怠，左右无事索性出门走走。摊开一张地图寻找目的地，在如此辽阔的版图上寻找一个细微的圆点以做栖息当然很是茫然，随意沿着一条铁路线而下，湘西的字眼出现在眼前，我是信缘的人，既然是漫无目的，何妨由随意来决定。诸事完备，就开始了我的湘西行记。

蜿蜒的山路和擦肩而过的绿意，庸懒闲适，仿佛懒散的心情。当我真实地踏着水上搭建的石桥走进凤凰城、走进传说中的古城，我的脚忽然迈不开去，是为了这幽静地景致还是山水流转之间的积淀，我不得而知。它没有北方古镇的大气恢弘，没有南方小镇的典雅秀丽，但是它有自己的色彩和性格。粗犷而不失灵巧，内敛而不失婉约，打点行装行走在光阴蹉跎中，行走在记忆里，恍若隔世。溪水潺潺，青山葱翠，各种野花点缀在路旁，给古朴的老城些许鲜亮的色彩和明艳的生机。在凝滞的光阴之间穿行，没有时间的概念，只有这幽静的地域和流淌的河水，吊角楼、白塔...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在这静谧和祥和中显得无关紧要，不要说沈从文对湘西的一遍遍咏叹，也不要说黄永玉对它的一幅幅描绘，眼前的一切比什么都来得真实而贴切。

行走在时间里，两岸是历经百年风雨的古楼，仿佛又回到了《边城》的时代，看着翠翠和岳云的爱情在这青山臂水之间逶迤上演。流淌千年的河水在这古道山梁之间似乎已经苍老了，只又些微的细流在辗转，似乎想在重复曾经的奔腾，白雾锁江，四野茫茫，如变换了时空也如变换了境地，只觉得小船在时间里穿行，迎面是百年前阁楼眺望的女子和河边穿来的绾纱声。

河道两旁的古树依然葱茂，然而人却在不经意间暗换了多少代，它的枝叶尽量伸展开来，抑或在眺望又或在沉思，树下嬉戏的儿童是不会懂得它的沧桑和沉默，也不会懂历经千年的记忆和忧叹。水车静静地躺在岸边的青石旁，如今早已不需要它去取水灌溉，也不需要它捶米洗滔，它仿佛被遗忘，留在这里是为了纪念还是缅怀，不得而知。岁月无声，它只有在日复一日地随水的转动里消磨时光。天色暗将了下来，于是就在这幅风景的画里寻找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吊角楼的黄昏看着并不明亮的光线暗淡下去，雾气升腾起来，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如此从容而自在，似乎就在凭栏凝思之间一蹴而就。夜色笼罩着这座故旧的小城，宁静而安详，仿佛曾经的风霜冷雨、侠道柔情都在轻描淡写间一带而过，不着痕迹。夜里睡得很沉，只依稀地听到水流声。

第二天是在一些商贾的嘈杂声中醒来，吃过很是特色的湘西早点，打算四处走走，于是漫无目的地行走在古老的街市，和一些和我一样徜徉的各类人们擦肩而过。走在古巷之间，摩挲着横亘古旧岁月的砖墙，抬头看见了有人家院子里探头而处的树枝，花瓣缀满枝头，在这悠长的古巷，陌路花开，总有些说不出的馨香淡淡流淌开来，让人沉醉。 雨下起来了，并不是磅礴而下的泼洒，而是也如这古城一样含蓄内敛，本会在落雨时候有的阴霾之感全然不现，只觉得如此古雅的建筑和亭轩，有点细雨的点缀道是越发楚楚动人，行走，行走在小巷，时光流转，千百年来它似乎并未改变它的造型，这里也许有沈从文先生的足迹，也有无数文人墨客撑着油纸伞彳亍的闲情......

似乎所有的不期而至都会有悄然的离去，停留了几日的光阴，我打算离开了，回头看的时候，隐隐绰绰一切都看不真切了，我怅然若失。我只是个匆匆而过的游者，而它依旧是它的沉静。离开，未必不是最好的告别，来去聚散本是缘，何必徒添感伤呢，于是，同样简单的背囊，我离开了古城，而河水依旧会流淌千年，一如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