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地生长绝望

1、楼兰

这是一块龟一样的土地
生长于月亮的子宫
父亲和十八个兄弟抬着它奔跑
肩膀上有时间的伤疤
骆驼在这里生长
牛羊在这里生长
丝绸在这里生长
舌头上的雪水和流火
清澈的孔雀河上
苦难在歌唱

楼兰　这里是风沙的王
楼兰　太阳的头颅在这里惆怅

我的葡萄酒　我的注滨河
春天的铁犁经过我隆起的鼻梁
春天的女人经过我的****
春天的孔雀河起伏着我的血液
首先这是太阳爱过的土地
首先我们曾赤裸裸地带上它的体温
爱情在这里守候着渐渐衰老
骆驼骆驼　风沙的声音在瓷器中叫
祖先的眼睛看着我们
骆驼骆驼　风沙的眼睛在瓷器中叫
祖先的声音看着我们

谁的弓箭拥有绝对的黑暗
谁的马蹄镶入文明的呻吟
谁的嘴巴等待着盐和水：我们的生命
是谁把我们带到这里
为什么处女和桂花和村庄总是一起离去
是谁在我们的脑壳中种植绝望
谁陪我们度过漫漫地寒夜

圣火在远方升起
圣火在我们的眼睛中升起
收获的母亲与高原同在
我们祈求继续的幸福
葬礼　我们来了
葬礼　我们来了



2、古尸

黑暗！诗人的手！
我让时间多么空虚
没有眼球我多么空虚

黑色的睡眠没有停歇
一月泥土在上
二月泥土在上
三月泥土在上
幽会的人在泥土之上
黑色的夜　黑色的人在接吻
柔软的唇　昨夜大地上人们在接吻

颅腔有农民的种子
胸腔中伸展的葵花的根
腹腔呵呵老鼠的窝
白色的蚂蚁沿着腓骨在爬
我的身体：结构完美的石头
在地球某一块龟一样的土地上
我的身体在泥土里漂浮
务必转告阳光
这样睡着其实很美

我爱我自己
我接受我自己
从时空的那头到宇宙的这头
我爱我自己
拒绝回忆和痛苦
我爱我自己
身穿白色的长袍
我不会再渴望飞翔
我在这里
我就一直在这里
如此寂静
我的手指向着日落的地方



3、新娘

远嫁和亲的楼兰公主
是我的女人
历史来了，有伤疤的地方痛苦在集合
那个楼兰新娘是我的女人
罗布泊湖边血一样的杜鹃
绝望地长出绝望

这是盛产毛毯的国度
这是盛产美女的国度
楼兰新娘我的女人
我坐在红色的毛毯上意兴阑珊性欲全无
只有一个完整的黑夜供我悲伤
罗布泊湖边血一样的杜鹃
绝望地生长绝望

女人　我们逃吧
女人　跟着我的脚步走吧
女人　我的芦笛召唤着你
女人　远离国都我们去放羊
走吧我们的羊群在黑夜里洁白
走吧今夜做我的新娘
相信我们的眼睛——
左眼看到春天
右眼看到秋天
闭上眼
生生不息的四季是我们的四个孩子

别回头　那不是追兵的火把
那是佛的十个闪光的指甲
别回头　那不是追兵的叫喊
那是佛在修剪他的十个指甲
看着我　没有人围住我们
那是佛长长的哈欠
或者巫婆凌乱的长发
或者寺庙的钟声
女人别哭
刽子手砍去的只是我的手臂不是全部
女人我还活着等着我
女人你不能用你剑修剪自己的脖子啊
女人你为什么倒下
睡了么女人
你为什么要用血浇灌罗布泊湖边的杜鹃
让它们绝望地长出绝望

楼兰新娘我的女人
我坐在红色的毛毯上意兴阑珊性欲全无


4、死亡

死亡是贞洁的乌鸦
它来的时候父亲和十八个兄弟全部倒下
骆驼驮着他们的尸体在沙漠流浪

记得那一个美丽的下午
人们开始在龟裂的土地上
想念疯狂生长的水草
穿着红色绸衣的人
背起年老的父亲远走
沿着十八个兄弟走过的脚印
沿着乌鸦飞来的方向
历史来了
父亲和十八个兄弟全部倒下

死亡的乌鸦找不到一棵栖身的树
黑色的花朵开满田野
没有一块石头会被生殖和埋葬
神啊舌头上的雪水和流火啊
清澈的孔雀河上
苦难在歌唱


2005.2.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