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老孙与博导过招

老孙就是老孙。所谓博导，浙江大学材料与化学工程学院副院长、博士生导师，有浙大第一愤青教授之称的郑强是也。

老孙：郑老师你好。听说近几年你对中国教育的一些认知几乎成了人们关注的热点。老孙很想和你过上几招，小试一下身手。

郑强：我很忙。如果一定要谈，我们只谈教育。

老孙：遵命。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你曾经在浙大礼堂面对台下座无虚席的大学生做过一次激情演讲。当时你直接提到你们系里有一个女同学，你说她一天到晚没有笑脸，就是为了得到高分数、得到高额奖学金。你因此很为她痛心，并对她说这是用青春换荣誉、争光环，将来心灵会受到创伤的。你说你希望她不要看重明年从第一名掉到第二名，后年从第二名掉到第三名。

据说当时台下不但有热烈的掌声响起，还有很多开心的笑声传来。你因此也一定认为自己的演讲效果是很不错的。

我只是想提醒你，那位被你提到的女同学在听了你的这番演讲后会有怎样的感受你可能还无暇顾及到。

我不知道你作为一个老师要看到的一个女生的笑脸究竟是一种怎样的笑脸，难道她的高分数和高额奖学金不是她作为一个学生的最开心的笑脸吗？

我更不知道你的所谓为她痛心是从何说起。她用青春换荣誉、争光环何错之有？那么你又想让她换什么？难道你想让她用青春换同学恋甚至师生恋之类的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说什么她将来的心灵会受到创伤，事实上她的心灵早已是伤痕累累，这应该是你、以及那些紧随你左右的妒贤嫉能的酸臭皮囊们一手造成的。

我很为那个女生而心痛。心痛她遇到了一个你这样的老师。你居然希望她不要看重明年从第一名掉到第二名，后年从第二掉到第三名，那你希望她看重什么？作为一个成绩突出的学生她又能看重什么呢？因为你并没有确切地指出来，这就不能不让我清晰地感受到你内心那种居心叵测的跳动。

郑强：我这个老师当得怪吧？我不是要求她往上走，而是往下走，但我这是在救她。

老孙：上海有个叫陆德明的教授，他把自己花钱嫖娼的行为就认定为是救卖****的行为。这不会是你们教授意义上的救人逻辑吧？

郑强：中国的教育有太多误区。考进浙大的学生，大多是高分考生；也许，分数高，受到的伤害越大，三分之二已经精神残废。

老孙：我认可你的观点，但更认可你是罪魁祸首。不为别的，只为你是他们的老师，就是再怎么残废也是你教出来的。

所谓精神残废，意即心中信仰的缺失。信仰好比心中的明灯，本来这盏灯一直是在学生们的心中亮着的，是你把这盏灯举起来摔碎了。你没有能将一盏更亮的灯放进学生们的心中，学生们的内心因你的激愤行为而陷入一片黑暗。这种黑暗应该就是你所说的精神残废。

郑强：中国的孩子，从幼儿园开始就被教育着想当干部，要“管”别人，要向老师揭发同学上课没认真听讲。这样的孩子长大了会是什么样？！

老孙：肯定会是风光无限耀武扬威的样子。是官比民强，这是中国千百年一直根深蒂固在人们内心深处的社会价值导向，这一点，你作为教授应该比我更清楚。

就说你吧，可谓怀着一腔热血，顶着不伦不类的愤青教授的高帽，上窜下跳，四处游说，可除了唾沫星子四溅以及内气大量耗损外，剩下的也就只有杞人忧天或者神经失常了。

如果你要是国家主席或者是主管教育的中央领导，你再看，打死你你也不会去做这种费力劳神，而且稍不留神就有可能被人贬为“哗众”或者“沽名”的闹心事上去的。你不是很看不上当下之中国教育吗？也就几句话或下个文件的事情，简单得就像你饿了要吃饭一样，一切必将按着你的意志去进展，而且还没有谁敢对你说个“不”字。

也许你根本就看不上做官，或者天生就做不了官，但你不能拿自己的这种价值观去****整个社会的公众意识。就不要让这种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知识分子们大都感染过的大通病再在你的身上死灰复燃了。你不可能看不到，不管是幼儿园还是其他的什么地方，人们教育孩子想着当干部是绝对没错的。这年头，除非大脑进了海水，是不可能有人找到比当干部更好的事情的。

所以，从小培养孩子当干部的欲望是大势所趋，民意所在，人心所向，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而你所提到的同学之间的"揭发"行为，正是为将来当干部练下的基本功。

郑强：教育应该为人民服务。因为教育经费取之于民。

老孙：我晕。你这不正是要让学生们去当干部吗？不会是在导我玩儿吧？没听到都是谁在天天喊叫为人民服务？全是干部们。不为别的，就因为干部们工作的全部意义就是为人民服务。所以，教育孩子们要想着当干部，应该是教育经费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本质体现。

郑强：你看那些金碧辉煌的大学校园和科技园区，再看看那些仿佛上个世纪的破败的乡村小学，多么强烈的反差！这能体现对人民负责吗？

老孙：这倒让我想起了山东那个农民暴发户。当他钱多得不知该咋花的时候，就跟你一样，他看到城里人都住着金碧辉煌的高楼大厦，而其家乡人都还住着仿佛上个世纪的破败的小屋，这种强烈的反差刺激了他，于是不惜掷巨资为乡亲们每户建造复式别墅一套。

他认为这是一种对家乡人民很负责的表现。

而事实是住上别墅的农民的反应大大出乎这位暴发户当初的预料。村民们不但像以往一样在别墅里养猪养羊劈柴烧饭，而且心里对这位暴发户还有了不少的怨气。不为别的，就因与以往相比生活起来不方便了。特别是那建在屋子里的坐便器，不是他们不用，而是坐上去就拉不出屎来。

你可能会和那位家民暴发户一样，认为这些没文化没素质的土老冒思想观念落后有待进一步开化。可农民们告诉我，不是思想观念落后，而是他们实在心疼哗啦一声被冲走的大便。因为他们是种地的。

我是想说，反差不过一个无处不在的客观社会现象而已，绝非什么孰是孰非的责任问题。也可以这么说，存在反差甚至强烈的反差是正常的，没有反差是绝对不可能的。说到责任，绝非你能否看到强烈的反差抑或因此而激愤地指东道西或者建几座别墅那么简单的事，而是在于你对反差认识的正确与否。

还有一种反差也可谓强烈。那就是大多出类拔萃者无不是来自如你所说的仿佛上个世纪的破败的乡村学校。这又该如何解释？这里面好象没有什么责任问题。

不要以为我说的很乱。关键是你提出了一个驴唇偏要对马尾的问题。

郑强：很多大学生毕业后不愿意去落后地区工作，而条件好的地区对大学生的吸纳饱和。大城市里，大学生找不到好工作甚至找不到工作，这种恶性现象还在膨胀。依我看，中国的教育观、人才观出现了问题，中国教育不能盲目追求培养高层次、高科技人才。

老孙：我不知道你对当前中国社会的大背景了解有多少。总之，像你所说这些现象若放到当前中国社会的大背景里应该都是极为正常的，无可厚非的。

小平同志执政后做的最重要的也是最成功的一件事情，就是把生活在计划经济的广阔天地里的中国人民，挖渠引水般引入了市场经济的大潮中。而小平同志的市场经济的核心任务就是最大限度地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

所谓解放生产力，对于个体生命来说，就是个性的释放，就是让你大胆地想自己的事，干自己的事，就是“不管黑猫白猫逮住老鼠就是好猫”，就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也许这就是市场经济与计划经济的本质区别。

而人一但从个人的角度开始思考，所想之事无一不是利己的。

因此，很多大学生毕业后不愿意去落后地区工作是没什么错的。你要觉得有错，那你就得有充足的理由说明去落后地区工作是绝对利己的。关键是你自以为充足的理由一但放到市场经济的大潮中，不过是瞬间即碎的泡沫而已。因此，哪怕找不到工作，大学毕业生们也会认为呆在大城市要远比去落后地区工作更利己一些。

这绝非什么教育观和人才观的问题，应该是一个社会经济体制和社会价值观的错位问题。所谓教育观和人才观，在这个问题面前都是苍白无力的。

你认为当前中国教育追求培养高层次、高科技人才的做法是错的。但你别忘了，小平同志在说过解放生产力后，还说过一句话，那就是“科学技术就是生产力”。具体地讲，解放生产力就是解决科学技术问题。而解决这个问题的重任，除了教育，不可能再会有第二个能担得起的。

所以，我劝你今后还是少说最好不说中国教育追求培养高层次、高科技人才有错这样的话。这是个政治问题。你一个老师，说了也白说。所以还是不如不说。

郑强：中国现在的急迫需求是什么？应该是让全民得到教育，而不是培养少数的专门人才，更不能把培养少数精英作为首要任务。

老孙：如果小平同志健在，你这话他就不爱听。小平同志早就说过，中国现在的急迫需求就是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

我们的政策就是要先让一部分人富起来，然后帮助和带动其他人共同致富。

教育也不能例外。教育的首要任务就是培养尽可能多的专门人才和精英，这些专门人才和精英就是解放了的生产力，他们必将带动整个社会的发展。

而你以全民应该得到教育为由说这种做法是错误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呢？难道你想让中国教育运行在平均主义的框架中？你想跟市场经济来个迂回作战？那最终错的肯定就不是教育了。

算了算了，我们还是来点轻松的。你对现在全国各地愈演愈烈的奥林匹克竞赛有何看法？

郑强：我国搞奥林匹克是举国体制，就是为了得到世界上的一个荣誉！而在美国、日本和西欧国家，是把奥林匹克叫做“玩游戏”的。难道有一两个学生得了奥林匹克冠军，就说明中国的教育是世界顶尖了吗？不是！它不能代表我国的真实情况。这就是我国教育的一种误区。我们今天是在做一件害孩子的事！

老孙：有句话你一定不陌生。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共产党就最讲认真。唉，我觉得你真的不应该生活在一个共产党执政的国家。

不过，万事万物的存在都是有着对其来说极为正当的理由的。就说这奥林匹克竞赛，只所以会搞成举国体制，那就是因为这是在中国，中国人天生就有这个能力把它搞成这个样子。至于别人叫它是“玩游戏”还是别的什么都是无关紧要的。别忘了你头上迎风飘扬的可是五星红旗哦。

事实上是你的认知误入了歧途。中国人搞奥林匹克竞赛绝非是要在世界上冒什么尖，对于运来说，不过是在做一件名利双收的大好事情而已。

如此说来，中国人搞奥林匹克竞赛看似认真，实质上也是在玩游戏，只不过是以一种认真的姿态，玩出了更多的经济意义罢了。

至于你说这是一件害孩子的事，似乎的确言重了。不管怎么说，孩子还是可以从中受益的。

郑强：我们现在的教育，太注重形式，不注重人的素质的提高，这太可怕了。什么是素质教育？有人说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有人说会说英语、会电脑、会弹钢琴就是素质教育。我说不是，只有诚实做人，诚实做事，才是走遍天下都不怕。如果再不反省我们的教育，毁掉的将是一代人。

老孙：我怀疑你的思维环境还没有跳出计划经济体制的束缚。可以说在曾经有过的那种“不学ＡＢＣ照当接班人”的年代，只要诚实做人，诚实做事，绝对是可以走遍天下都不怕的。而在市场经济的社会环境中，人们得以生存的首要条件就是竞争，而竞争依靠的是实力，这种实力应该是绝对知识意义上的。

至于诚实做人和诚实做事，在计划经济的社会环境中，确实可以说它是一个人走遍天下都不怕的实力，而在市场经济的社会环境中，它早已摇身一变成了某种意义上的一种神秘的人生境界，虽说与实力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的确已不能再是社会竞争中的主角了。

我认可你说的素质教育的内涵是诚实做人和诚实做事，但这必须是在学好数理化的基础上才可谈及的。不管到任何时候，完整的受教育过程和充足的知识储备都应该是一个人素质的坚实基础。除此之外，任何意义上的诚实做人和诚实做事，都难免沦为精神上的白痴的。这应该比精神残废更可怕。

说是谈点轻松的，看样子又有陷入沉重的迹象。就此打住。听说你还会唱歌。是吗？

郑强：好些声乐专业的还唱不过我呢。

老孙：那你好棒。说不定你命中注定就是一歌星。这也许是你今天只所以被称作愤青教授的唯一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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