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我惟一深爱的男子

作者:未知 来源: 网络 时间: 2018-05-14 19:16 阅读:
他们喜欢对我说,我爱你。

我说,我知道。

你爱我吗?他们喜欢问我这个相同的问题。

不爱,我昂起头,一贯冰冷的声音。

为什么,通常是紧随的下一个问题。

因为,我的爱,已经残疾。照例拿出打火机与香烟,声音在起伏的心跳下有些颤抖。尔后用力的吸一口烟,缓缓吐出缭绕的烟雾。

我所喜欢的事情,就是在烟雾弥漫中,凝望他们忧伤的表情和失神的双眸。



直到遇见田野,这个惟一没有问我原因的男子。

他说,你爱过男人吗?

我点烟的手忽然颤了一下。尔后轻轻叹气,火花熄灭。我说,我也许真的该买个打火机了,防风的那种。

仰脸看他。

他伸手抚摸我漆黑如丝的长发,脸上却是温暖干净的笑容。

记忆里的他,一直是善良的男孩,会在跌倒的时候扶起我。小的时候,我仿佛是一个柔弱的孩子,习惯于他的保护。

我们14岁那年的冬天,他的父母调去南方工作,而他,也从我的视线里消失。

走的时候,想去送他的。却一个人在屋子里泪流满面,终于没有勇气面对别离。他却留话给我,如果不会保护自己,至少学会冷漠。

却再也没有消息,一别十年。

24岁的夏天,在西单喧杂的马路上,我与他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他忽然唤我的名字,七七。

我怔在原地,散落的记忆碎片一点点拼凑起来。

我说,田野,好久不见。

后来我问他,那个时候,是怎样认出了我。

你眼睛里,明亮而寂寞的光泽,一如从前。我喜欢他这种清朗的声音,如同五月清晨,百合的清香。



许多时候,我都会想起某个黄昏,在篮球场看见他。

他穿白色衬衣,发白的紧身牛仔裤,身材修长。过耳的长发在微风中飘逸,面容消瘦,目光却是锐利的。

他的双手伴随着刺耳的哨音,不停比划许许多多图形,像舞蹈。

我站在场边,望着他,安静的微笑。

我的心,在那一刻,仿佛也安静下来,陪同我一起凝视这个好看干净的男子。

那一年,我16岁,是中考时,学校补录的最后一名,交最高的赞助费。

他18岁,是高三理科班的第一名,校学生会主席。



我喜欢在深夜打电话给田野,喜欢听他接电话时的含糊不清,以及他说,七七,你心理变态的吗?

我却知道他是微笑的。

他对我的娇纵,不曾改变。

很多时候,我却是无话可说的。

他说,七七,如果只是害怕寂寞,不如搬来同住。

我在这边摇头,他看不到,便一直问,好不好?

我习惯被寂寞吞噬的感觉,只是,遇见你之后,忽然发现,也许有人可以拖我上岸。我在这边,点一支烟,淡淡的说。

每次都不记得自己怎样睡去,只是每日中午被艳阳照醒时,会听见电话中传来的刺耳的锐利。



想起很多个下午,在花园的石凳上,看见他跟她从前面的小路走过。她有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我常常看见他的右手穿过她的长发,搭在她的肩上,或者把头俯下去,鼻子贴在她的头顶,用力吸气。

然后,我会看见他温柔甜蜜的微笑,阳光下,他们两个是那样美丽的情侣,我的心却痛的流出眼泪。



你是易于流泪的孩子。田野递给我纸巾,起身为我倒水,每天流这么多眼泪,要补充多少水分才够呢?他望着我,安静的微笑,温暖的眼神,干净的面庞。

我没想到,你可以长成这样好看的男人。我擦干眼泪,对他说。

他递给我水杯,我也没想过,你还是这样爱哭。

每个周末,我都在田野的家里,看不同的电影,在别人的故事中簌簌落下眼泪。

小时候,你跌倒后一定会哭。田野说。

是的,我承认我是爱哭的人,甚至看周星驰的喜剧,也会在放声大笑后,眼角忽然流下泪来。

告诉我,我离开的日子里,你发生了什么?田野看着我的眼神里,满是怜惜。

我熟练的点燃香烟,深吸一口,无限快慰的吐出烟雾。

为什么,你会变成忧郁的女子。他走过来,目光哀伤,抚摸我的长发。

当无法回答的时候,我习惯对他微笑。



他们照毕业照的时候,我碰巧换到窗边的座位。人群中,我一眼看见兀自站着的他,穿高三的校服上衣,淡蓝色的短袖衬衣,颀长的身影淡淡有些忧郁。

我读不懂他忧郁的内容,却知道,他要离我而去,如同生命中那些已经失去的人。

我莫名的微笑起来,笑意越来越浓烈,终于发出声音。

七七,到走廊罚站。老师严厉的声音传来时,我起身,向门外走去。那个时候,我已经做了一个决定。

我径直走出教学楼,走向正在排队的毕业生。我清晰的看见他们投向我的诧异的目光,耳中是嘈杂的议论声。

尔后,如我所料,他走过来,淡淡的说,同学,你有事情吗?我们要照相了。他的声音低沉,略有些沙哑,他望着我的目光依旧锐利,我却看见一闪而过的忧伤。

我是高一三班的七七,希望你能记住我的名字。我抬头,仰望着他英俊干净的脸庞,呼吸忽然有些困难。

我勉强的对他微笑后,迅速的转身离开。

我清楚的听见身后喧闹的起哄声和刺耳的口哨,还有他大声的喊到大家安静。

而我却不敢回头看他的脸,因为,我早已泪流满面。



丁晓东,清华大学。

高二开学的第一天,在学校鲜红的光荣榜上看见他的名字,依然放在第一位,我并不吃惊。

我对着他的名字傻笑,眼泪不经意间落到手臂上,炎热的八月里,我却感到寒冷。我忽然明白,在那些熟悉的地方,再也没有他的身影。



田野开车带我四处找寻有空位的必胜客时,我想起第一次吃必胜客的事情。

我一定又偷笑了,因为田野问我,七七,想到开心的事情了吗?

我点头,对他微笑。他没有再与我说话。

知道什么时候不该问我话的男人,他是第一个。



我所有的功课都一塌糊涂,惟有英语一枝独秀。

高三时,爸爸问我,想去哪里读书。

我没有抬头,不假思索,便是答案,清华。

爸爸没有再说话。

我知道,爸爸不说不行的事情,他一定有办法解决。



我想总有一天是可以遇见他的。却没有想到这一天来的这样快。

新生的开学典礼上,我懒懒的坐在座位上,听着王菲的CD。主席台上有不同的人在讲着什么。我想,这些都与我无关。

那个时候,我又看见了他。

两年的空白记忆,他却一如当年的消瘦与坚毅。

我摘下耳机,远远望着他。

他或许是说着那些例行公事的话语,声音依旧是略有沙哑的低沉。

只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终于又找到了他。

我起身,脸上满是眼泪。

绕出人群,走到后台的出口。那个时候我听见场内稀疏的掌声。

一分钟后,我看见他。

阳光下,我看见他英俊干净的面容。他望着我,安静的微笑。笑容明媚而温暖。那一瞬间,我心里最隐匿的角落,也有阳光照射进去。

他说,七七,我记得你的名字。



水果pizza和冰cappucino,田野照例点了我喜欢的东西。

那个时候,他每次领奖学金后,也会带我来吃必胜客。而我就是在那个时候,迷恋上这两样东西的甜蜜滋味。

第一次来的时候,他问我,为什么留了长发。

也许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学会在不想回答的时候,保持微笑。

我还是喜欢你短发的样子。他望着我,眼神里,却有莫名的忧伤。

想起那个时候,你站在我的面前,眼神倔强,漆黑浓郁的短发,阳光下,水手服的短裙轻轻飘荡。

我想我就是这样爱上了你。他对我微笑,眼神温暖,你呢?

我仰脸看他,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爱上了你。



回去的路上,严重堵车,举步维艰。

我把座位放低,躺下去。田野把我的手放在他的掌心,轻轻的抚摸。我忽然记起童年放学的路上,他也是这样牵我的手。多年后,手心的温暖不曾改变。

我能感觉到脸庞的湿热,我知道我又落泪了。

我侧过脸,看着窗外,不想让他看见我哭泣的脸。

或者刚巧是某所中学上学的时间。窗外,无数辆自行车从大小车辆的孔隙中穿梭而过。阳光下,他们穿清一色的学生制服,年轻干净的脸庞充满光泽。

那种光泽,让人看后很难忘记。



丁晓东有一辆旧式的大自行车。

下课的时候,我会在教学楼前的路口等他。看见他时,我总是不由的微笑。

我喜欢坐在车前面横梁上,头顶抵着他尖尖的下巴。他的双手牢牢扶住车把,呼出的热气落在我的头发上,我的脸总是滚烫。

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香味,我把脑袋靠在他的胸前。不时昂头,盯着他英俊的脸,一直看,一直看。

口水流到衣服上了,他说。

我吃惊,忙低头看,却听见他爽朗的笑声。

从来不知道他开心的笑时,是这样美好的感觉。我也傻傻的笑出声来。

那些时候,我总是在心里默念,我爱你。

下过雨的清晨,他带我照相。在朱自清写下文章的荷花池边,他柔软的唇覆盖过来。我无法呼吸。

我想我的脸一定非常红,因为,他抬起头的时候,笑着说,人面桃花。

他的吻,如同他的微笑般温暖。

可是,我却从他的笑容中,看见转瞬即逝的忧伤。

我想他已经不是高中那个温暖明媚的大男生了。

我从没有问过他,关于那个长发女孩的事情,自始至终。或者是因为冷漠的习惯,让我不适应那种探究别人过去的行为。



冬天来的时候,下了许多场雪。我怕冷,田野买许多电暖气给我。卧室,客厅,厨房,卫生间。

他依旧是细心的男子,照顾着我的生活,无微不至。



我总是喜欢笑着对丁晓东说,好冷。

他会敞开棉衣,把我冰凉的手放进衣服,贴在他的腰上。他总会打一个寒战。脸上却依然是温暖明亮的微笑,然后把我的脸,我的身体都放进棉衣,放在他温暖的怀抱里。

我一直想知道,那个时候我微笑的样子,我想,那就是幸福的笑容。

他说,我们今天不回去了,好不好。

好,我说,我们去哪里,我问他。

他一直不知道,在我的世界里,他是神,是我惟一的信仰。

酒店房间狭窄的过道里,他从背后抱紧我,温热的唇贴在我的后颈,急促的呼吸温暖我的身体。

他的手伸进来时,我推开他,坐到床边,对他说,关灯好吗?

好。他关掉灯,然后走到窗前,拉开窗帘。

月光懒懒的洒进来。微亮中,我看着他寂寞的侧面,他分明在轻轻叹气。

我的心痛了一下。我的右眼忽然跳起来,脑海中仿佛有什么被拨动,匆忙中,我把枕巾垫在身下。

他是温柔的。初始有些僵硬的肌肉慢慢放松下来,渐渐的我的呼吸急促起来。我能听见自己发出的轻微的呻吟声,从喉咙的深处,似乎进入灵魂。

可是,我的脸庞却感到有温热的液体落下。我睁开眼睛看他,幽暗的光线里,我却看见他眼睛里,一片潮湿。

我的心剧烈的疼痛起来,只是我不想说出来。

结束前的一刻,他俯下身来,嘴巴靠近我的耳朵,轻轻的唤着一个名字。他的声音含糊不清,我却能确定,那个名字,绝不是叠音字。

他喊的,不是七七,是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眼泪簌簌落下,我知道他喊的是谁,一如我知道,他爱的,惟有她。

他疲倦的在我身边躺下来。

我带着身下那条枕巾进洗手间。我打开淋浴的开关,在哗哗的流水声中,我仔细的洗净每一处鲜红的印记,终于呜呜的哭出声来。

他在外面敲门,七七,你怎么了。

我打开门,凝望着这个英俊的男人,这个我惟一深爱的男人,良久,我安静的对他说了一个字,滚。



我想搬到你那里住了。给我暖手的时候,我忽然对田野说。

他怔住,有些呆的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不可置信的惊喜。

几秒钟后,他说,好,什么时候来给你搬东西?

这个月末吧,刚好房子也到期了。我懒懒的说。

一转身,却看见他欣喜若狂的样子。

我笑起来,他的样子让我记起读小学时,他竞选大队长成功,脸上干净单纯的笑容。

不知不觉中,我们都长大。



最后一次见到丁晓东,是大三前的暑假。他申请到耶鲁大学的全奖,到美国读硕士。

临走的时候,他邀请我吃饭,被我拒绝。

他说,难道你真的不能原谅我吗?

我摇摇头,你没有做错什么,何必让我原谅。

他望着我的眼睛里充满忧伤。

我忽然笑起来,谢谢你,至少这一次,你的忧伤是因为我。一路顺风,保重。我转身离开,一如当年。

因为我的眼泪又流了出来,我不想再让他看见我哭泣的表情。

他走的那天,我在机场的角落里看着他走进安检处。我对他挥手,自言自语,不要再见了,因为,我不想再流泪。



你爱过男人吗?田野已经是第N次问我。

爱过。我仰脸望着他,轻轻的说出这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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