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初歌馆妓楼里的阳痿患者

作者:未知 来源: 网络 时间: 2018-05-14 19:06 阅读:


和这个社会所有落魄青年一样,我在歌馆妓楼里度过了我的青春时光。宜香楼是一个好地方,这里不但姑娘长得漂亮,而且有我最喜欢的青梅酒。甜甜的姑娘酸酸的酒,被誉为宜香楼双绝,但在很多人看来,这里的酒比姑娘重要多了——姑娘哪一个灯红酒绿的地方还不都是一样,但这样的酒可不是每个地方都有。宜香楼的青梅酒是整个京城都出了名的,据说是专门用驴车到几百里外的南坡运来的上好青梅,酸得不卑不亢,那股酒香让人闻一闻就连骨头都酥了。

但宜香楼的青梅酒和姑娘一样,都分三六九等。开始进宜香楼,我来京的盘缠还没用完,整天喝的都是上等的青梅酒,味道那叫一个香,后来我喝着二等的,接着喝次等的……到最后我喝着十文钱一斤的劣质酸酒的时候,我还念念不忘那上等青梅酒的酒香,渐渐的,当我将醉未醉的时候,我能从劣质酸酒中喝出上等青梅酒的香味儿。小胖说少爷您醉了,我说没醉,醉了还能这样喝吗?小胖说少爷您这是在意淫。我答不上话就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每次都这样,当我醉倒在宜香楼的时候,小胖总是弓着身子把我背回城西那条狭长的小巷里,我们在那里租了一间小屋。小屋虽在巷子深处,但前后都开了两扇大窗,非常明亮,能看清蚊子缩着腿在房间里滑翔。夏天的烈日把后面的墙晒得滚烫,小胖说买些鸡蛋放上面,两个时辰应该就熟了。冬天,风沿着狭长的小巷吹过来,刚好从前窗进来,后窗出去,挡都挡不住。屋里只有一张床和一只书桌,我睡床小胖只能打地铺。冬夜漫漫,我总在半夜被冻醒,我悄声问小胖你睡了吗?只听他在下面用颤抖的声音说少爷您在上面都冻醒了我还能睡吗?

但这一回醒来小胖却不在,他在书桌上留了信,说我一个人都很难过下去,他不能再连累我,他要到外面找份工。少爷您要保重,我的被子留给你,冬天的时候你两床被子都盖上应该就不会冷,不要再喝酒了,太太还在家等着您考取功名……读着信我鼻子一酸眼泪就流下来了。我想着当我醉得像烂泥时,小胖仔仔细细在我身上盖上两床被子,一字一句写了那封长信,在黑夜里收拾东西离开小巷,他一定很伤心。小胖是我从武夷山下带回家的,那时我还小,小胖是一个小乞丐,我遇到他时,他跟我说饿,我说我家里有吃的,我带你去。从此小胖就在我家住下了,干一些零碎的活儿,但我娘说他的主要任务是服侍我读书。

我们家祖上是名门望族,来到我爹这一代已经衰落。在我的记忆里,辉煌的族史除了被我爹用拿对我进行激励教育,似乎没有什么别的用处。或许祭祖时人们经过我们家覆盖了半座小山的祖坟会感到一点视觉的冲击,但先人的辉煌来到我们这里已经断裂。来到我爹手里,田产已经所剩无几。我爹死后,我娘为筹备我上京的盘缠,不得不将柳家大院的一半卖给朱家。小胖在信里一再地说对不起,说不应该在我最困难的时候离开我,也希望我谅解他。他的道歉使我愧疚。



我还是必须回到宜香楼,那儿有我的活计。在宜香楼我知道有一种活叫填词,开始我以为只是文字游戏,后来我被迷住了。我填词的技巧开始熟练,从开始一首词只能换半斤劣质酒,到小胖离开我的时候,我一首词已经能换一斤二等酒,也就是一两银子。她们开始叫我三变先生,使我觉得填词可以作为一个人的事业来对待。我的词已经走出了宜香楼,在各个灯红酒绿的地方流传。有人邀我过去别的地方填词,但我不想离开宜香楼,虽然自小胖离开之后,我没有再喝酒了,我每次只要了一文钱一杯的茶。在一个地方待久了,总是能产生感情的。

喝茶的时候,我总喜欢给宜香楼的姑娘们讲故事,讲山海经上的怪物或凄恻的爱情,偶尔插一些荤段子,我喜欢她们围着我的感觉,喜欢她们吵吵闹闹喋喋不休,此时,我总能在这种吵闹中遭遇到一股宁静。我看过她们身上的苦难,看过年老的歌妓吞金自杀的惨剧,看过雏妓不愿接客被宜香楼的妈妈喂了烈性春药关进黑屋子。黑鬼儿说黑屋子是一个令妓女色变令嫖客垂涎的地方。一个妓女要是被喂了药送进去,出来之后至少也得病上十天半月;一个嫖客要能进去一次,也将得意十天半个月:里面的姑娘,那叫一个骚!你们没进去的不知道,进去了躺着……

每次无意间听到黑屋子中动物一般野性的呻吟和嚎叫,我总闭上眼睛告诉自己要习惯人世间的悲苦。对于悲苦,当我们无力改变,唯一能做的就是直视它,假如连正视的勇气都丧失了,那生命就将失去真实。



那些纸醉金迷的日子里,我异常想念我的故乡,想念武夷山天游峰半山亭。黑鬼儿总问我在半山亭上一个人傻傻地站着的时候,会想些什么。我告诉她我什么都没想,但从她的眼神中我可以看出她并不相信。果然她说:什么都没想?不愿说就算了!我呵呵地笑了,我说,鬼儿啊,你不懂,当你真正站在美的面前,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当你站在你真正喜欢的人面前时,你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她在我的手臂上咬了一口。说我又用一些玄乎的话灌输她,总有一天会被我灌傻。

黑鬼儿是一个别样的姑娘,穿着一身黑色的绸衣,在花花绿绿的女子当中,总是很十分显眼。她也不会像宜香楼其他的姑娘一样,喜欢围在我旁边听我讲东拼西凑的故事。我清楚地记得,每次我讲故事的时候,她总会在阁楼靠窗的地方坐着,看似若无其事的喝茶,其实我看得出来她也专注于我的故事。所以,每次她出现时,我总不自然地提高了音量,以便让楼上那个人能够清楚地听到。在歌馆妓楼里,一个女子能用这样含蓄的方式表达她对我的关注,这使我心头有点乱。

午后,和缓的风从窗口吹来,我总能感到背后楼上那一对炽热的眼光。但我在故事激动处依然把折扇在桌子上敲得老响,依然会在必要的时候卖一个关子,捏捏翠红的腰肢,拨拨春桃的长发。我的这些动作曾一度引起宜香楼嫖客们的极大不满,他们认为这样格调低下风雅无存。但在我看来这完全是出于妒忌。这种妒忌的情绪表现得最强烈的是夏少爷。夏少爷有钱,他舍得花银子让这些围在他的身边说说笑笑服侍他。夏少爷知道我爱这里的上等青梅酒,他会提着酒壶,绕着我的桌子用酒在地上画出一个大圈。这时强烈的酒香就在我的四周浮动,我不禁深深地吸上一口,看着他仰天哈哈大笑地走开了。看到这样的情景,宜香楼的的姑娘们竟为我流泪。我很感动,这些丫头真哥儿们,同时对这种因心理不平衡所引起的火气表示理解,但并不理睬。后来我告诉黑鬼儿,每当遭遇这样的侮辱,我就会想起武夷山天游峰半山亭上的白云。鬼儿每次都摇头表示不懂。

其实我不愿同夏少爷发生正面冲突,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小胖。小胖来城西小巷看过我,提着一只烤鸡,还绕到宜想香楼买了一斤青梅酒,他说少爷我在夏府当下人,夏府的老爷收下了我,待我很好。但我看到他时吃了一惊,小胖已经不是小胖,他整整瘦了一圈。我说你在夏府干啥活,怎么给瘦成这样?也不累,就是晚上守夜白天劈柴,睡得少了点。小胖你以后不用叫我少爷,叫我柳七就行啦。少爷永远是少爷,况且叫惯了,也难改口,呵呵,少爷我给您满上……



我开始频繁出入鬼儿的房间。有一缕情感,来得很轻,也去得很慢,仿佛没有开始和结束。那时候秋天就要过去,天渐渐成规模地冷起来,冷而干净的风从窗口吹进来,带着胭脂味儿的空气从窗口往外透出去,这时我告诉鬼儿,我喜欢这扇窗,喜欢它那暧昧不清的感觉。

在宜香楼的岁月,是我一生最美丽而惆怅的时光。我流走在这座城市,这座纷乱复杂的城市,在这里,每天每个角落都发生着具体而真实的事,比如宜香楼,晚上灯火亮起来之后,除了后座的厨房,这里的每个房间都有人在里面做爱和呻吟,每一个空间都有人在蠕动,真实而具体。

在鬼儿的房间里,我答应鬼儿,只睡觉不做爱。我只轻轻地搂着她,轻轻地抚摩。我总以为,那是很纯粹的一种感觉——当你真面面对你爱的东西的时候,你是不忍心去破坏它的。这样想过之后,我总怀疑自己真的爱上了这个小丫头。但对于一个意气风发而又踌躇满志的穷书生,这样的爱情显得奢侈。它来得这样快,我吓了一跳。它来得这样快,以至我强烈地预感它会去得很快。

记得小胖说,爱上一个人只要一秒钟,而忘掉一个人却要一辈子。小胖还说,少爷是一个浪子,对于浪子爱情只是调节,不会是全部。我只是微微地笑了。小的时候我娘问我:你要屋子还是要读书考功名?我说屋子,我喜欢大屋子。我娘就打我,她揪住我的头发,往我屁股上狠地就是一巴掌。那是我有生以来她打我打得最凶的一次,我没法分辨出我身上有什么地方不痛。她骂说:没出息的东西,柳家还指望你来光宗耀祖,有了功名还怕没有屋子,大屋子,我打你的大屋子!看你还敢不敢大屋子!……那时我就知道在我的生命中还有一个柔弱的部分,就如鬼儿躺在我怀里,而在这一瞬间,很多东西却使我无所适从。我只能告诉自己在它失去之前,好好地珍惜。面对渺茫的前景,就如面对云雾缠绕的山峰,功名,爱情,总能使人的境界不再高雅纯粹。我如这个社会大多数青年一样,就是这样变得庸俗的。

我们都曾拥有一些白色的梦境,在时空里无声的流转与组合,像追寻云海一样追寻那纯粹的白。我在心底无比渴望那一间大屋子,它四个屋角都上翘朝天,在大地上以一种低姿势对天空进行挑战。我喜欢柳家大院里的大屋子,不喜欢现在小巷深处的小屋;我喜欢童年无忧的自己,那时我可以爬上武夷山看云,而现在,我没有理由不讨厌自己这样一个堕落青年。柳家卖了一半屋子,希望在我身上换成一座大屋子。我一度对这样一个赌局感到厌倦,它使才情变得无足轻重,而只有在宜香楼,我仅有的才学才能发挥作用。这样的景况有点幽默,幽默使我面对我心爱的大屋子,无所适从,我已经没有欲望想去占有它;就如面对宜香楼众多女子,我意兴阑珊性欲全无。

说白了,对前途的焦虑曾使我一度阳痿。我沉迷酒色但雄阳不举,满腔柔情但胯下疲软。我去城西医馆看过几次大夫,拿回了一些大大小小的动物生殖器,泡酒里的烘干的切碎的口服的外敷的,花了我不少银子。但不久我就对中医的以形补形丧失信心——那些药使我的大腿根长出一片红色的痱子,奇痒无比。在宜香楼喝酒时,我总倾斜着身子,斜靠在椅子上,一只手从长袍底下伸进去,偷偷地搔痒……舒服……有时痒到极致处竟会不小心把口水滴在桌子上。对于一个才子来说,这种情形无比尴尬。那些日子边喝酒边专注于搔痒,三月不知酒味,险些就把酒给戒了。



为了解决我血性方刚而胯下疲软这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矛盾,我同宜香楼的很多女子都是只睡觉不做爱,很快我就发现我这个只睡觉不做爱的做法有很多优越性:第一它符合我作为一个才子的奇特想法;第二它符合我作为一个浪子的奇特做法;第三它可以使宜香楼的姑娘以为我是一个自制能力十分强大的奇男子,从而获得很好的声名;最后一点尤为重要,那就是因为不做爱,所以很多姑娘都不会收我的银子。但同时弊端也是显而易见的:首先我经常担心这样下去女人对于我已经没有任何的性刺激,就是说我可能永远阳痿下去;其次容貌好的姑娘晚上一般都有生意,所以陪我睡觉的女子大多长得比较抽象。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我遇上了鬼儿。当鬼儿穿着她五十年不变的黑色绸衣出现在我面前时,我闻到了一股奇怪的体香,顿时觉得胃部一紧胯下收缩,登时勃起,由于这样的反应突如其来,我竟然满脸通红。

那时正是午时,阳光一如既往从格子窗投进来,留下一地的碎影。围在我身边的女孩们都是一群鬼精灵,马上发现我胯下有异动:

哟,阿七啊,看到美女就动了……

长袍都撑破了,莫不是想……

哎呀难得呀,什么时候见过你脸红啦……

……

她们七嘴八舌吵吵闹闹,我说了声少陪,夺门而出,身后传来她们的声音:柳七你这是怎么啦我们只是开个玩笑不会这样就生气吧……

我回到城西小巷,回到我那间前后开窗的冰冷小屋。趴在自己的被子上我泪流满面——有一种冲动是属于一个正常男人的——我终于可以做回一个正常的男人了!那天刚好小胖提着酒进来,他看我痛苦流泪的样子,顿时傻了。

那天我和他喝了很多酒。

在鬼儿的房间里,我勃起昂扬如柱,但我仍然答应她只睡觉不做爱。这说明,只睡觉不做爱已经真正成为的风格。我仍然对这种能够表现个性的方法感到得意。

我知道自己已经爱上了这样一个丫头。不管是灾难还是幸福,爱上了,就注定一辈子不可改变。我告诉鬼儿,终有一天,她会离开我的。鬼儿玩弄着我的指甲,并不以为意,还调皮地学着我的腔调说:柳七,终有一天,你会跟我做爱的。我报以淡淡地一笑,望向窗外,窗外秋色正浓,阴天,没有雨,但一眼望去是浓得化不开的雾气。

在这样阴冷的天气里,和自己心爱的人坐在床头,软玉温香,这本应该是一件快乐的事。然而我总能预感到某些东西正在改变温暖的大地。

我没有猜错,鬼儿很快就成了宜香楼的红人,而我还是那个落第的堕落青年。“佳酿青梅酒,美女黑鬼儿。”黑鬼儿的容貌才艺已经成为宜香楼的招牌,我原以为我的名字会随着鬼儿的出名而为嫖客们所知晓,男才女貌可以成为一段佳话。然而这一次我错了,宜香楼的主管开始禁止我到鬼儿的房间去,我甚至怀疑,假如我不会为宜香楼填词,我可能会被他们秘密干掉——在这样一个地方,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和杀一只无关紧要的鸡没有多大的区别。

为了把我撵走,他们开始克扣的我的稿费。我填词所能换到的银子越来越少,但心情一坏,我的酒就越喝越多,终于,我连喝酒的钱都没有了。我的衣服很脏,满身酒气,一个风流倜傥的才子柳永已然死去。当小胖找到我的时候,他甚至认不出我来。我开始接受小胖的接济,拿他熬夜赚来的钱去买青梅酒。

我开始疯狂地想念鬼儿。我甚至认为她也像爱情故事里的女主人公一样,正因为强烈地想出来见我而遭到囚禁。但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她是宜香楼的招牌,这个时候,她就是赚钱的女神,没有人会跟她为难。她怎么可以忘记我?她怎么可以漠视那一段感情?怎么可以忘记她在楼上默默听我讲故事的日子?忘记我和她守着窗口无语相对的时光?

我告诉阻拦我的人,我只想见见鬼儿。阻拦我的人看着我疯子一样血红的双眼,竟然也口气软了下来,他们告诉我鬼儿一般白天都不在房间,她有生意。我说人不在是吧,我那看看房间总该可以了吧?三变先生,鬼儿姑娘不在你看房间又有什么用呢?别让我们这些做下人的难做,三变先生请回吧!

我只看看就出来,只看看,一刻,就一刻……

阻拦的人交换了一下眼色,侧身放行:三变先生自便,时间一到我们就咳嗽,你就出来,你知道,我们也是混口饭吃。

我终于看到那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床和窗口。我瘫做在门槛上,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滑。窗外的雨下得很节约,房间里一切都井然有序,显然,鬼儿过得很好,也睡得很安详。我提起桌子上的纸笔,呆了呆,又放下了。既然她这样的宁静,所有的悲伤已经显得多余,又何必用我的痴愚,平添她的痛苦呢。我静静地关好门,走出来,向守门的人微笑着道了声谢,走出了宜香楼。外面的雨这时候大了起来,淋在我身上,一阵寒冷过后,我就没有知觉……

生病的日子,小胖一直在床边照料着我,他说少爷,跟了你这么久,还没见你病过这么凶。我微微地笑了。那个冬天的阳光,很温和。



和小胖喝酒的时候翠红来了,她说鬼儿姑娘有请。

我愣了一下,她终于想起我了:不去!

小胖一把将我推出门外:少爷你使什么性子?不去你今夜能睡得着?你会后悔的,少爷!

我不由自主地走了几步,又猛地回屋,拿了词稿,跟着翠红匆匆直奔宜香楼。



房间没变,但鬼儿变得漂亮了很多,依旧是一袭黑色的衣裙,打扮得比以前妖艳多了。她静静地看着我,从头到脚打量着我,仿佛在重新辨认。我竟然不自主地过去吻她,我想告诉她,我想她想得好苦。想告诉她,我这些日子过得很压抑。告诉她我病了,刚从病床爬起来,能见到她我是这样的高兴。但她推开我,我从她眼中看到了厌恶,看到了遥远的寒光。

我知道,有些东西已然改变了温暖的大地。而她的体香,已经为一种涂抹在身上的香料所代替。这时候,我感觉这个女人真蠢,她背弃了我。

我问她:你到底爱不爱我?

她说不爱。

真的不爱?

不爱。

不后悔?

不后悔。

我说好。我转身离开。一瞬间我感到自己是那样的可笑,竟为这样一个女子泪流满面,竟然会以为辛苦地寻觅就能得偿所愿。整个城市在浮沉,而我的人在破碎。



一切都无可改变,离我中进士的日子还很远,我开始了我漂泊的日子。说漂泊有点言过其实,我只是沿着京城的城墙,走过了一些乡村和田野。我不知道我在寻找什么,我只是在每一座大屋子前面稍做停留,和做在门槛上的老妈子聊一点陈年的往事,和河岸上的渔夫谈谈他曾有的悲欢离合和风流韵事,和他们一起吃烤焦了的地瓜片子。那一天路过了一座寺院,我突然想起鬼儿。有一回我们曾偷偷地从宜香楼溜出来,到一座不知名的寺院里拜佛,鬼儿对我说:要先手心向下,再手心向上,然后合十,这样最虔诚,无论许什么愿,都能实现。跪在佛的面前,悲苦使我宁静,悲苦使我珍视生活,我先手心向下,再手心向上,然后合十,我虔诚地告诉佛,我一直爱着那个女子,这件事从一开始就不可改变,我将爱她一直到死。即使没有她跟我做过爱,我仍把她当成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

我祈求她一生都过得好,并祈求我能死在佛的面前,漠视悲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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