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忘书

口 莘庄北广场的鸽子
　　
　　1．
　　九点钟齐唱一曲东方红，一夜的笑话
　　顿时消解在模糊的寓言里
　　在此之前，告别什么迎来什么
　　如黄昏被困的日光
　　终于，被一群鸟带离这个秋天
　　
　　天桥以北，黑发和裙子
　　稀落的，一排安详的植物奔向三角洲
　　在雨季来临时，一个瞬间的过程
　　随叶子跌落于逐渐干枯的荫影
　　而一只鸽子却飞走了
　　
　　而一只鸽子却飞走了
　　这时雨水冲掉许多感伤，顺流而下
　　一定会
　　栖居寂寞的村庄
　　盛开整夜整夜的烛光
　　
　　2．
　　看着苍老的树，学会昙花般的相爱
　　多么高兴！神说：
　　我曾给予的，必是你曾祈祷的
　　那些朱阁绮户里的无眠
　　化开一生皎洁的月亮
　　
　　山峦里酝酿翠绿和浅蓝的时光
　　有时候，是来时的笑里
　　秋天也偎依于你的翅膀
　　有时是去时的诗歌，一层层
　　渗透某个柔软的地方
　　
　　有一种预言叫做沧桑。可以
　　于开始前装点一个广场：始终
　　会有一群鸽子飞走了
　　注视天空的刀口，我
　　并没有辨别疼痛的方向
　　
　　
　　口 旧风衣

　　离去时，风如一个中年男子的歌喉
　　缓步走在蝴蝶兰绽开的河
　　秋来的早一些
　　天空里，忽然有大片的云朵
　　不做声的沉没
　　
　　水草没有记取篙的撩拨
　　我是一条穿行深蓝色街道的鱼
　　迷恋一张网：破碎而精致的情节
　　在身后的岸
　　匆忙退却
　　
　　呵，谁的枝头过于敏感？
　　南京路上逶迤着疲惫的夜
　　一些灯光一定见过
　　一些人一定在陌生的花园
　　谈论熟悉的花朵
　　
　　还要披上旧雨衣，便如
　　今年的秋天没有来过
　　笑着忘了，或忘了笑着
　　都是一样的风景，一样
　　边走边唱的歌
　　
　　2004/10/2 完稿
　　
　　
　　口 银桥花园信札

　　离开浦东，十月的阴天尾随
　　进入郊区花园。这个叫银桥的镇子
　　人们在尘土中彼此拥抱、欢度佳节
　　一些喧嚣沾在竹林外围，一些人
　　把故事扔进路边的河
　　
　　第三夜，开过的花在窗****处
　　雨点偶尔进来，你伸出叶子
　　生怕秋天的寓言
　　会如浆果一样，义无返顾的熟
　　义无返顾的掉落
　　
　　这些日子盛开的只有烛光。微红
　　淡黄的眼眶逐渐单薄：有人来了
　　有人离开。之间会有徒然的云朵
　　将城市连成一片
　　好象谁的面孔都不曾改变
　　
　　第四夜再无传说咏叹，爱情
　　在播放一部记录片
　　美丽植物和天空热情相拥
　　锯齿状的吻合，渗出一些雨水
　　而我，正与九月黯然相别
　　
　　2004/10/2 完稿

　　口 黎明前与蝴蝶兰告别
　　
　　一个声音将一湖蝌蚪惊醒，一个人
　　曾经满怀忧郁的死去
　　颠簸。往复。在秋天骨瘦如柴的时候
　　蝴蝶兰还是那样丰满
　　开始和结局，一样娇嫩、绚烂
　　
　　落叶时，有一只手醒来
　　将夜光撕成碎片。玻璃油画上
　　大雨淋湿各自的双肩
　　站在远处，有菊花鬼魅般微笑：
　　一次相遇就不再出现
　　
　　秋天长大，开始面对一些事物：
　　黎明以前
　　季节必须击沉一些容颜
　　招展着高潮和远航的船帆，亲了
　　便是花朵唯一的盛宴
　　
　　口 怒放
　　
　　梅花路的绿篱一动不动，如一团烟
　　节日之后季节拉长战线
　　回去的地铁顿时默然
　　忽然想起那次末了的亲昵如此多余
　　使得混浊着烟味的潮水，随着记忆
　　匆忙消减
　　
　　菊花当然不是全部。你闪烁着手帕
　　我隐逸着亮光
　　或者会有推窗望远的心情：拿起锄头
　　砸碎一些淳朴和冥想
　　
　　埋葬的，栽种的，或是带着神经质的高潮
　　将一些放纵沉在转身之前——
　　我多么理解月亮：它急切的抓住肩膀
　　想摇落那一颗颗早已熟透的时光
　　
　　那么好吧。尘土在阳光和雨水
　　纠缠的身影里风流云散
　　要知道城市总有一天会老，湖面总会
　　在四季的墙角破如蛛网。而你
　　总有一天会在陌生的荆棘中
　　怒放
　　
　　口 八九月的天光
　　
　　刻意找一点心事，放在阳台上晾
　　用目光烤干
　　夏天到秋天的雨水。谢绝一切
　　招之即来的钟声，把黑夜披在
　　山峦起伏的身上
　　
　　一盒白沙烟空了。我抽取一些气息
　　好象故地重游的芳香
　　好象一夜始终复制一夜的图样
　　
　　蓦然回首后，又有人将街道填满
　　那个如坐针毡的空挡
　　有空气进入，有反复的波纹
　　有琐碎的对话和早晨
　　八九月淡淡的天光
　　
　　2004-9-30完稿　


秋天组曲
——我们都被时光使用了。
　　
　　口 宾阳路的傍晚

　　一点墨色乘着光影，向宾阳路的傍晚无限接近
　　长大衣里露出红叶的唇：试探着
　　整个季节的脸色。那些聚拢过来
　　唱着歌谣的尘土又将飞升
　　每一片，有秩序的眼神都要成为
　　历史记忆的注脚。而呼吸着的
　　红舞鞋，终将在白色马蹄莲的梦境里
　　化作一枚醒目的铅印
　　
　　谁都可以笑着，在德沃夏克凝重飘忽的指尖
　　优雅哭泣；拥抱逐渐稀薄的阳光
　　沿着弦上的凹痕匍匐前进；
　　伦敦街的拐弯处，偶遇某个神情落寞的女人
　　如一个迂回向上的音符，看见了
　　一封音乐家最后的书信——
　　世界戛然而止：这样坐在街边公园的长椅
　　被时光温柔的刀锋，做成一把
　　永不腐朽的琴
　　
　　口 青铜色翅膀

　　是的，这需要一些梦幻和雨水
　　在古老的城市，才好用极端的姿势收集
　　激荡的浅蓝色湖水以及
　　没有知觉的时候，忽然掉落身前的回音
　　
　　被一些淡然的浮萍吸引，我收住
　　这条大道暗自发出的呻吟；不去张望
　　不去渴望路灯的光和无声的人群
　　不去斩断记忆的延伸
　　
　　也不会再有任何举动，夜里盲目的来往
　　其实在遥远的家园；这样飞过
　　把异乡活成故乡，四肢
　　浇铸成青铜色翅膀
　　
　　口 莉莉

　　我必将使用一种陌生的声音，在这样
　　疯狂的年代里称呼你；无论心迹
　　干净利落的到达还是如香烟一般
　　焚烧过后，才有兴奋的病症呈现
　　梦将依然是梦，哪怕路过的村庄虚弱又真实

莉莉：洁白的皮肤里，都曾燃烧过去
　　好象古老的城墙偶尔被月光装饰
　　虚掩的辕门闪过沉静的胴体，凝重、纯粹
　　焦灼的旗袍仿佛一只秋日的蝴蝶
　　而笑容，更象一座重建后空荡的礼堂
　　
　　你总是不能对挚爱的事物说明什么；抉择、判断
　　或任何不慎的亲吻，对于命运都将是致命一击
　　不能确定的：比如电线上遗弃的风筝
　　比如推自行车边跑边唱的民工，莉莉
　　有一天，你终会明白这些片段的意义
　　
　　那就是我今天不懈的占有苦难，不断的诋毁
　　人生或是别的什么——或者
　　敢于被蒙骗，被侮辱，被一些琐碎的欲望缠身
　　——我要让秋天走过，明白每一个妖艳的单词
　　在它们背面，莉莉，宣示着怎样沉着的本质

　　
　　口 你永远无法谋杀秋天

　　生活本身就是一种完成；我用时光的刀
　　将影子凌迟处死，试图看到鲜血或是
　　一种洋洋洒洒的美，比如落叶
　　比如漂泊的快感
　　还可以，将镜中的幻象完全忘记
　　
　　是的，从街前路过的人们都在学习
　　烹饪、调情还有其他自杀的技能；我也可以
　　如科学一般堕落，想象里
　　寻找所有默契的细节并沉浸其中——
　　还可以不动声色，享用自己的尸体
　　
　　可你永远无法谋杀秋天。这是
　　一个胸部丰满的女人，一把娇艳欲滴的宝剑
　　我们都被时光使用了。眼睛，还迷恋着
　　日出或黄昏或另外一些温暖的灰烬
　　并声称：我们都是幸福的人
　　
　　2004/10/23 夜，完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