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君一掬江南雪

作者:未知 来源: 网络 时间: 2018-05-06 01:13 阅读:
武侠小说里的侠客们往往喜欢选择塞外边陲作为隐居地。想在那雪域高原上,能胡裘铁戈,走马啸西风,兼能欣赏玉宇琼花的域外风光,实在是人生一大快事。但这万般豪情岂是人人都有能力感受的?《宋史.朱弁传》有云:“叹马角之未生,魂销雪窖,攀龙髯而莫逮,泪洒冰天”。在雪拥膝下、车马不前、天地不应之际,是否有人想到了诗意盎然的江南冬日?如果有,就让我为诸君献上一掬春意脉脉的江南雪吧。

江南的雪往往不大,远没有北方雪下得那么透彻,那么地纷繁杂絮,急风暴雨般地想将苍穹充盈得满满当当。也只有北国的雪才用得上“下”字,称得上那样铺天盖地仿佛要鲸吞一切的气势。南国的雪是含蓄的,永远透着一股欲语还休的娇羞劲。初时雪不大,有时夹带些雨。雨也不大,淅淅沥沥地滋润着耐冬的常绿植物。走在这霏霏的细雨小雪中,每柄小花伞下的女子都美好地一如戴望舒笔下结着淡淡愁怨的丁香花似的姑娘。徽州出才子,不知是哪朝哪代的文人雅士灵犀心开,取落英缤纷的“落”字,方言中就多了迤俪婉转的“落雪”一词。可不是吗,这些六瓣的、晶莹剔透的精灵从瑶池纷呈而至,轻盈曼舞,如一场美丽花事盛开于天地之间。人行其中,什么雨具也不需。于是眼角眉梢沾满了细细密密的雪,却并不凝结,只化作丝丝缕缕、若有还无的水,渗入脸庞每一寸肌肤,说不出的清爽舒适,一如初恋情人间绝望而温情的吻。这微凉的刺痛感触及到神经末梢,能拨动路人心底最隐密的弦。心弦拨动的瞬间令行人的脚步不自觉地舒缓,那一场至纯至性的少年情事就在无边落雪中重温漫延。

有北方友人说南国的雪太薄,太阳一晒,雪的意味就稀薄了。我颇感不以为然。在北方呆的几年间,有时雪下得太大,将天地间万事万物都遮掩了,真的只剩下“唯余莽莽”。风也犀利,吹得脸上如刀割火燎一般生痛,眼皮只勉强能睁开视物,雪的安详、静谧、趣味便打了折扣。江南的雪景则更像一卷泼墨山水画册。有风,并不凛冽,从耳边低哨而过;有寒意慢慢渗出,较春寒料峭略胜一筹。草照例枯黄,却又并不全枯入根梢,雪看似漫不经心地薄薄覆于其上,时不时露出草坪蓬松的头,远望去是一片深浅不一的黄褐绿白杂色大毛毯。冬天的练江正值枯水期,雪一落,河流饱满起来。虽然听不见如春日里的潺潺流水声,但在练江两岸白雪皑皑如带反衬下,河水越发碧幽。偶有觅食水鸟掠过,惊破一江水,平添几许野趣盎然。远山披着皖南山区特有的郁郁葱葱的常绿树木,并不因冬天而显得有丝毫的委琐,在积雪浮云间若隐若现。雪后初晴就更妙了,青山远黛里的雪转化成薄薄的雾蔼,和着尚未消融的冰雪,如条条玉带缠绕山间,怎一个烟笼寒翠形容得了。

有时间一定要在雪天到乡村看看,雪后晴纶也不错。这时冰雪尚未消融,空气格外的清爽,不一定要有确定的目的地,就这么且行且往,看一点点的残雪卧在古徽州特有的马头墙、墨鳞瓦上,城里难得一见的冰凌串串轻悬于屋檐下,袅袅的农家炊烟冉冉升起,阳光下,这一切的一切折射出淡淡的光泽。田间地头有三三两两的农人在辛勤劳作,腾腾的热气从他们的头上脸上冒出,从他们的笑脸上我读出了农家对雪的厚爱,瑞雪兆丰年呀。青菜躲在雪被里,虽然在落雪中耷拉着脑袋,太阳一出来,立刻恢复了精气神,白柄如莹玉,绿叶转成了翡翠的墨绿色,煞是可爱。远处传来孩子隐隐约约的哭笑声,好一派安宁祥和的农家乐。只是不知我在欣赏这幅美景的同时,自己是否也变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

江南的雪不仅可以用眼睛去欣赏,还可以用耳朵去倾听。听雪最佳时间是雪落了有两三天后。当夜深人静时,竖起耳朵仔细聆听,窗外的树枝有经不住积雪重压的,发出世界上最纯正的吱吱呀呀声;是凌晨早起晨练的人,踩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生命的律动;是雪后初晴冰凌花落地时击玉般的脆响;是孩童打雪仗时发出的清脆的笑声,宛若天籁。

你还等什么,快到江南来,到古徽州来,接受我这一掬江南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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