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在清晨的古城里

与白天相比，我更喜欢清晨的古城。喧嚣褪尽，繁华散落，没了浮燥，更没有化过妆，清晨的丽江古城只有一份清新，一份适意，一份静水流深的安详与诗意，久经洗练的沉稳与安详在早晨还原到了极致。

清晨醒来，按捺不住对古城的好奇很快就出了门，挎着相机闲逛在长长的古城小巷里。早上的古城秀丽而羞涩，像一个出浴的少女，披着轻柔的晨雾，有一些慵懒，有一些迷蒙，五彩石泛着湿漉漉的晨光。天上飘着些小雨，淅淅沥沥象流不完的眼泪，夜的气息似乎还未褪尽，空气迷离。白天的暄嚣与热闹还没开始，早上的古城，安静得只听得到自己的脚步，在石板路上悠闲地扣响，这响声，撞在街旁雕花的木板大门上，再弹回来，在巷道里好一阵回响，让人有些感动。商铺关着，招牌随风而动，木门板有种洗净铅华的朴素，偶见几个正在开门的店伙计漫不经心地卸着门面的木板。民居以它们原始的姿态温柔地安静着，仿佛还没从夜的沉睡中醒来，好像它并不在意要清醒过来，倒要把我拖进它的梦中去。盘街绕巷的水清澈、透明，可以一眼望穿，快要垂到水面的枊枝纠缠着雨丝作着柔软地摆拂，河渠里的水依然偶有清脆响声地流着，缓慢却毫不迟疑，在清晨里看到的古城景致仍然是那六个字：小桥流水人家。

走在清晨的街巷里，大多数人还没起床，偶尔有三三两两早起的纳西族妇女，不知从哪条巷口转出来，不期而遇，背着竹篓步履轻盈地穿梭在大街小巷，神态安祥。那些身着蓝色纳西服装的妇女也许见怪不怪了，安静恬淡地望着我。细雨如丝，天地如寂。我顺水过桥、过桥入巷，在街巷里转悠。脚下，五彩石铺就的小径被雨水洗的发亮，摸上去冰凉、滑润，慢慢地走到小巷尽头，嗅着花香，和着细雨，心静如水，思静如水。青石板路好象没有尽头，无论你怎么走、怎么转，那路总是无限延伸着，不知要把你带到哪里去，于是常常迷路，于是常常站在十字路口发呆：明明我是沿刚才的巷子走的，怎么回不去呢。我在不同的小巷里游走，感觉却是如此的相似，我知道我会迷路，却也心甘情愿，宁愿迷失在古老的街巷里，迷失在几百年的历史中。走在一个不知名的小巷，忽然听到门扉轻启的声音，偶尔撩开一些寂静，但见院门内走出一位纳西老人，安祥又古老，悠悠地把三支点燃的柱香插在门旁的墙上，提着马桶走到门前的水流边，悠悠然的刷着马桶，一切的污秽被流水冲走，这和谐、平淡又祥和的一幕，很使我感动。实在是忍不住只得扰民，我拿起手中的相机，对着老人拍了起来。也许是洗完了马桶，也许是发现我举起了手中的相机，老人从容地转过身走进院去，扔下了一个呆呆的我。

走在清晨的古城里，古城的清晨是纯粹和美妙的，微黄的晨曦中，空蒙静谧的老街古巷里，轻漫着缕缕薄透的晨雾和淡淡的居家制炊的烟霭，显得幽深而绵长，宛如一幅远古生活立体的油画，这画立刻征服了我，吸引我顺着水流听着水浪声，看着街道上那一间间青瓦民居，喜悦发现那些在网上早已熟悉的店铺名，此时自己正站在它们门口，象是看见了老朋友一样抿嘴笑着，脚下的五彩石路面古旧光洁，民居上的木雕质朴苍劲，纳西老人们依然穿着肩挑日月的衣饰，背着背篓，走在身旁。我伫立在很深很静也很窄的小巷里，摸着它古老突兀的墙壁，静静的站了好长时间，而后还是忍不住走进一个小院，却见墙角、水边到处都开满了红的、白的海棠，滇西北的花很娇嫩，似乎风擦过都能在瓣上留下痕迹。我真诚地邀请小院的女主人和我合影，她咧着嘴露出略带羞涩的笑容。

走在清晨的古城里，我迷失，迷失得不知道行踪所在。其实，在古城，何必去关心自己的行踪呢？一样的古朴幽雅，一样的宁静安详，一切恍若在梦中。走在五彩石铺就的街面上，我的脚步轻灵没有声息，惟恐搅扰古城的宁静和平凡，我知道一旦把小城叫醒，我就只能在人流中穿梭，在繁华喧闹中低低叹息。然而，眨眼间，街边的店铺大都卸下门板，将屋宇的胸膛打开，街巷里的人也开始多了起来，古城开始新一天的喧闹。我则踮着脚尖逆着水流的方向走了，因为我只属于古城的清晨。

2004年10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