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我都不在,他们在忙什么

作者:未知 来源: 网络 时间: 2018-05-06 01:13 阅读:
我们生活在一道又一道人文的沉酿里,而神话无疑就是一切人文的酵母。我们的背后始终拖着一条五千年长的神话尾巴,因而我们的生命方式总是最干脆地表现为生机勃勃的醉态。这种醉态让人产生超良好的自我感觉的同时,也很容易使自己干净利落地堕进沉酿的酒窖里,成为神话的主角,从而遗失了生命的真实背景和自己的主体身份。

那些喝醉了的文化人无度挥霍着醉态,在酿造新的文化酒酿之后,往往也就丧失了作为监护人和主宰者的掌控能力,只留下漂流四散的文化。但这绝不意味着文化的自由,而恰恰相反,文化也和其他社会财富一样,总在操纵在占领军和垄断者的手中。他们无限制地制造热闹和繁荣现象,并且乐此不疲。

唯有诗歌是个相对的清醒者,它始终站在整个社会意识形态的最前列。它从诞生的那一天起,就在前头引领着茫然失措的时代朝着正确的前行方向。然而任何一个时代都不可能是诗歌温良的驯服者,总是保持醉态沉浸在长年的沉酿里。而诗歌永远都是寂寞的先行者,最能代表诗歌悲凉命运的当首推投江的屈原和归去的陶潜。

我们省略过所有繁荣和不幸的时代,让目光聚焦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现代诗的全面崛起。因为它标志着主体意识的回归和重新确立。这是人性的伟大复兴,但到底没有能够躲过先行者遭受摧毁的脆弱命运。现代诗在流落民间之后,它的躯壳无可逃避地被圈养起来了。那些圈养者当然没有经过酒缸的浸泡,因为他们始终在文化之外。

我在这场现代诗运动的现场,并用还算丰厚的感情积淀,孜孜不倦地酿造着这种超越文化的清醒。当诗歌的躯壳被囚禁起来之后,我的生命连同几卷诗稿都成了孤独的漫游者。因而我渴望一片可以安心栖息的草地。就这样,武夷山成了我生命养分的最必要的汁液。因为如果没有自然给予的绿意和警示,我很难想象自己的生命是否也永远都沉浸在就文化酒窖里呈现醉态。

“连我都不在,他们在忙什么”是新世纪出现的一位优秀诗人的呐喊。也可以看作是诗歌面对纷纭的文化躯壳的呐喊。因为始终滞后的文化定位总是找不到北、总是表现为那样的笨拙和顽愚。那些文化占领军和垄断者们几乎操纵着所有的文化运动,而文化本身和文化生产者始终被迫缺席。

这不由让我想到在人类精神醉态里同样悲凉落寞的自然。它几乎被人类无知而残忍地忽略在目光之外。人类无度地摄取自然躯壳,来满足自己的欲望,同时也把自然的心性遗落在空旷的天地之间了。恰恰因为这,那些云水风月,那些山石草木的生命才显现得那样自然质朴,那样干净落拓,一如一路上自顾前行的诗歌的灵魂。

当我走进武夷山的时候,目光就死死地被自然的吸力牵引着,这样,我的目光就成了从自然抽取心灵汁液的针筒。就注定了我的生命不愿意继续承受物质的重负,尽量把自己像一枚可有可无的石块一样,随便抛在河床的一角,接受流水自然地抚摸,好让心也彻底地跪下,去开始一场生命中真正以交融为目的的对话。曾经有过的粗浅的记忆都随即被过滤得所剩无几,因而我有理由相信自己已经从文化的醉态中走想清醒,也已经不仅仅是自然的阅读者,而成了自然微不足道的组成部分了。

静默的武夷山同样静默地关爱着生命,当然也包括人类。但人文积习造成的张狂和炫耀的本性,使人类很难拥有和长长生物链上其他生命一样的天赋智慧,很难相信自然力对人类精神生命将意味着什么,因而很难接受自然所给予的终极关怀。甚至在无度摄取自然躯壳之后,总是自以为是地企图为自然输液,来弥合自身给自然造成的累累伤痕,以人文的力量。同时还为自己这种功利而荒唐的行径找到了响亮的口号:“改造自然”、“环保运动”、“旅游文化”等等。

然而,在武夷山,我分明看见人类的文化为之所做出的全部努力和留下的历史见证:漫山遍野的人文刀痕,隔靴搔痒的垃圾文字,还有连篇累牍的陈腐赞歌……但终不外乎以“功利”两字为根本目的。可以想象,到底有多少人意识到自然生命的存在,又有多少人意识到自然作为自然界一切生命的母体生命的存在呢?自然在人文的醉态里,永远是缺席者。

这时候,武夷山依然静默着,用毫无责备,甚至饱含关爱的目光说:“连我都不在,他们在忙什么啊?”

是啊,连“我”都不在,他们在忙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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