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生美丽

1



他从图书馆走出。秋天的树叶开始变黄，细碎的阳光游离于暧昧的脸庞。他抬起头，看着灰色的天空。白鸽回旋在建筑的周围，茫然的空气找不到故事的边界。



每天他就这样出入于学校的图书馆。捧着诗歌捧着小说捧着淡淡忧愁的散文。日子无知的过去，时间无措的流淌。有时他坐在图书馆的一角，闭上眼睛听着他喜欢的音乐。或者是野人花园，或者是迈克学摇滚。



已经大学三年级了。他反复咀嚼着这三年发生的故事。模糊的主角已不再重要，沉淀在他心里的回忆渐渐清晰。他想起那条蜿蜒的街道，一个喜欢流泪的女孩蹲着哭。他以为她迷路，到后来他才明白，原来迷路的人是他自己。



你为什么哭？他问那个女孩。

我的CD不见了，那里有我喜欢的王菲。



他笑了。很单纯的女孩。心里升起一阵温暖。厌倦于校园里你欺我诈的游戏生活，厌倦于为名为利的奔波。遇见一个简单的女孩是如此珍贵。



他陪她找CD，找她的王菲。那条飘着细雨的街道留下他们寻找的足迹。那时也是一个秋天，他常这样回忆着。那时的阳光一定很清澈吧，他这时幸福的微笑着。



2



他走回寝室。路边的绿草开始枯萎，他蹲下安静的看着它们。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再重复。然后他走开。手里握着那本《且听风吟》。



村上春树或许是个忧伤的作家。要不为何他的故事会那么哀伤，会那样轻易触动心灵然后泪水滴下。青春的世界让人留恋，发生多少往事留下多少回忆。欢笑与泪水，感动与共鸣。像极了一支美丽凄婉的钢琴曲子。



以前他一直以为结局才重要。只是让他等待许久的结局开始残忍时，他不再相信完美的故事。多少明亮的笑容一吹而过，多少固执的信仰一触即破。跨过禁区想见到自己梦里的风景，爱恨消失后才看清眼前的真。



他们没有找到CD，没有找到王菲。女孩失望的没有语言。他从未见过那样令人心疼的表情。他说别难过，我会送一个CD给你，会让王菲回到你的身边。



她疑惑的看着他，眼中充满着问号。他微笑的用手拭去她眼角的泪。别哭了，一切都会好的。



他把自己的生活费拿出来，他向同学借钱。他找到一家CD专卖店，他买下价格最高的CD机。他出入音像店，他在那里找到神色暧昧性格落拓的王菲。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这样做。只是他觉得自己想这样做。过去十九年的路程像是一条笔直的轨道，他走着，走着。他见到了轨道边的她，他仿佛看到了一种温暖。湿润了他的心，湿润了他干涸的理想。



他把CD和王菲放在女孩的手心。我说过，会回来的。女孩哭了。为什么，为什么你要给我这些。因为这些东西是你的梦，而我在努力创造自己的梦。



他答应她，在她找到男友之前一直照顾她。不算承诺，不算誓言。他只是坚持，坚持他能找到自己的梦。而且，她在他的眼里，很心疼很需要体贴。



3



想到这里，他笑了笑。身边经过一个吹着口哨的男生，看来是个拥有简单幸福的人。音乐楼边传来动人的琴声，他知道那是《少女的祈祷》。他想象弹着琴键的主人，一定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吧。他忽然想起那首《当你老了》，多么美的诗句呵。叶芝读给他的心上人听，他也想读给他的女孩听。可惜倾听的人已经离开，已经离开。



他答应带她去看海。女孩说海边有许多动人的传说，有美人鱼，有海的女儿。还有他心里最喜欢的诗人海子。



她把CD带上，里面依然装着她喜欢的王菲。一路上她一直睡着，CD一直播个不停。他安静的看着她，这个心疼的女孩。



大海的轮廓逐渐明朗，车窗外飘来几些潮湿的海风。她醒了，兴奋的看着窗外。蔚蓝的广阔的海，巍峨的曲折的山。他也笑了，想着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女孩在大海边留下极其纯真的笑容。他们徘徊的脚印在沙滩上刻下。沧海桑田变化不了的大海，多像少时心中不死的英雄。



晚上他带她去听海。安静的坐在沙滩上他和她倾听汹涌的浪花。女孩说，谢谢你让我看到最美的风景。他笑了，这时候的她便成为他眼里最美的风景。



涨潮了，他们找不到来时的路。她急的皱起了自己的眉。他说别怕，我们从那条山路穿过去。然后他拣起一根木棍，让她拉住，他牵着她往前走。山路很黑很黑，她不感到害怕，她握住那根木棍，她跟着他往前行走。



他说你怕吗？

不怕，我知道你会带我走出去的，我相信你。



他们回到旅馆。她早早的睡去。他一个人爬上平台，躺着听海，听海在讲故事，听她在海边的呼吸声。



4



他站在校园的人工湖边，看鱼穿梭着游来游去。没有喧嚣的干扰，他觉得鱼儿活的很自在。站在牢笼里固守各自的美丽，一点也不像人一样害怕衰老害怕死亡，害怕分离害怕割舍。



室友看见了他，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回去吧，晚上我们要聚餐呢。他点了点头。虽然这只是一场普通的人间游戏，玩弄的是激情是义气是大学里所谓的自由。但是它是一道无法逾越的程序，你逃避，你就被社会所排斥。



他记得那个黄昏，他和她走在校园的草地里。她的笑容比任何时候都灿烂都清澈。她告诉他，我有男朋友了，你为我开心吗？



他迟疑了一下，既而的是默然的点头。恩，我为你开心。



她用自己的手指理好他没有整理的衣领。傻瓜，你也该找个女朋友啦，要不谁为你翻好衣领啊？



他看着夕阳，看着那片无数诗者向往的故土。奇怪的是他不难过，也不开心。他知道所有的故事已经写好结局，在事实面前，人无能为力。



他以后可以照顾你了，好好珍惜吧。他对女孩说道。



5



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他算了算，从早上八点多进图书馆到现在出来已经九个小时了。什么时候时间变的这样迅速。以前总是埋怨时间的缓慢，等到某种结束后才发现时间原来是无情的。



今天晚上应该很好的月光吧，她也该和她的男朋友一起出去散步吧。该回去了。他带上耳机，一个叫王菲的女人开始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