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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食堂

作者:未知 来源: 网络 时间: 2018-05-06 01:11 阅读:
两万人的学校仅靠七个食堂养活着,六食是规模最大气势最宏伟的一个,而七食则与其正相反。然而据说,七食的面很好吃。

初来这个学校的时候,宿舍兄弟从一食开始吃起,一直吃到六食。结果发现,如果六食进口处再挂上电子字幕,和车站候车大厅也就没什么两样了。在那里吃半个学期,每次动筷时我都不由自主前瞻后望两下,看是否有人带很多包裹,生怕正吃得入迷,空中会爆响起一句:“各位旅客同志注意了!开往XXX的第N次列车已准时进站,请各位旅客做好上车准备!”然后,各位食客一拥而起,若将我夹在其中,发生践踏可就交待了!不过还好,大家都很遵守秩序,在六食吃了将近半年,尚未见到谁有暴动的倾向。

一直在六食吃,其实并非我本意,只不过是当时的吃伴喜好大而空的东西。他喝水要用1200毫升特大号富光牌水杯,吃饭要用特制可以装两斤半米饭仙鹤牌饭盒;上衣宽大如袍,可以和三个人共穿,如若在腰间围一麻绳,狂风吹过,恰似一齐膝连衣裙;裤脚长过脚面,踩于足下,每每从楼道穿行而过,清洁工就暗自窃喜可以三日不用拖地了!另外,他说大话、做大梦,尤其是其屁声大如雷。记得一次于一食,正吃在兴头上,只听“嗵”的一声,开始有尘土雪花般簌簌下落,食堂食客都丢下手中的饭奔向安全出口,边跑边呼:“地震了,快跑啊!”而吃伴却稳如泰山般面不改色夹起一筷子肥肉,悠悠的放进嘴里,腮部蠕动,嚼了两下,“噗!~”的一声吐在地上,喃喃的骂道:“他妈的,扰了老子的食欲。不就放个屁么,至于这么山呼海啸的么?”他一巴掌拍在我的肩头,大声问:“嗯,你说,是不是!”我使劲咽下两口哽在喉咙的饭,使劲的点点头,心说:“我靠!这屁再大点,就能把F-117轰下来了!”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他的内裤是高弹而且强透气的,而且每条内裤的寿命保准不会超过三天,夭折时的死状都是背后开裂的。幸好他是仰卧式睡觉,而我在他上铺。我真担心什么时候他翻过身趴过去来个蛙泳式的,一屁将我蹦出地球,和哈雷彗星撞上,我的青春不就毁在他的屁上了么!

六食的高大开阔正投吃伴所好。吃完一至五食来到六食,吃伴“哇!”的感叹一声,瞳孔放光,发出异彩;而后又“哇!”的惊呼一声,张开双臂;最后,“哇!”的尖叫一声,像一只肥乌鸦没头没脑的围着六食狂跑三周。看他如见情人般的举动,我的心头为之一动:清洁工过劳动节去吧!

六食的食物如吃伴的喜好——大而空!排球大的馒头,轻轻一捏:没了!松开手,又是一个排球。小笼包子大而可爱,咬一口:没馅!咬两口:没馅!咬了七八口:还是没有馅!最后半口咬下去,只见一团黑乎乎嵌在面中,心中好不感动:呜呼哀哉!今天也不枉为是吃了一顿包子!在仔细一看:原来面中夹着半只苍蝇!眼皮差点没掉下来——今天不枉为吃了一顿包子,还是苍蝇馅的呢!

来到七食的门前,兄弟们吐吐舌头回转身去了自己中意的食堂,唯独我自己站在七食的门前。七食建在一片树林中,地基高筑,古雅面门,两层七室,教堂式的尖顶稍带欧式风韵。一层餐厅不过两个半教室大,小桌小凳,秩序井然,干净明快。我尤喜其安雅沉寂,即便人潮高峰,也无甚大的喧哗,食客门都安静的用自己的餐,间或有人闲聊,声音不大,反衬出“鸟名山更幽”的意境。

就这样,我和吃伴由于吃的志向不同,自我见到七食的那天,就注定我们的分手!

七食的炒菜和面最有特色。炒菜仅供聚餐请客之用,所以大部分食客都是慕其面名而来的。面条细而长,煮好的面呈透亮的牙黄色,劲道且富有弹性。什么时候内裤松紧带断了,可穿上一根救急。面身散着芫菜叶、生姜片、蒜末,两大片生菜叶掩遮于数根面条间,翠绿鲜嫩。看两眼,维生素A、B、C------Z、Y也就补的差不多了!然后加上一只牛肉汤煮好的鸡蛋,舀上两勺辣香诱人的辣椒油——我敢说,七食就靠它发财呢!

经过高三一年的浩劫,身上的脂肪类物质被消耗的一览无遗。什么时候躺我妈洗衣盆里,可以充当洗衣板;什么时候竖在卫生室,可以作为人体骨骼标本;什么时候七食的液化炉没气了,可以把我点着凑合着煮两碗面没问题------一句话,我瘦得触目惊心!老爸老妈见我为高考付出的代价不匪,外加怕被扣上虐待即成年儿童的罪名,以补身体为名,特将我每月的生活费标准提高为六百元。我托着资金充足的饭卡,满学校食堂化斋,结果徒劳不说,反而更加形销骨立。六大食堂的饭菜,我的胃口竟然一个也看不上,每日饭不过二两、菜不过三口。低血压忽忽悠悠的缩到五十以下,我捂住胸口长叹一声:唉!莫非我将死于低血压矣?

于是,七食的面条登上我的饮食舞台。几个星期吃下去,我的血压像股票遇上牛市,一路狂飙至正常。脸面像被胡屠户十个巴掌抽过一样,红彤彤泛着油光。爱屋及屋,我对七食的爱一发不可收拾!

“谁的卡?要什么?”服务按住刷卡机问。

“大碗面,加鸡蛋!”面前的长发女生说。

我瞄了瞄面前纤肢细腰的女生,邀想半年前自己的形容可以与她相媲美,想来她也要用七食的面为自己的瘦弱脱贫致富奔小康。找两片相同的树叶很难,但找两种相同的想法确是俯仰皆是。

“谁的卡?”

“啊!我的我的——嗯,和她一样!”思想飞出千八百里远还未来得及拽回来,我脱口说。

面前女生一回头。忘记是谁说过机遇总是垂青于有准备的头脑,可我当时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是见到有漂亮女生回头,心生非想:多漂亮的女孩啊!要做我的女朋友就更好了!对于我这样善良轻于事故的人,眼睛就像奸细,心中刚有想法没等眼皮去阻拦,心思就已“稀里哗啦”的倾泻一地。我想她是应该从我的眼神中感受到我对她惊艳美丽的崇羡了,要不怎么会脸一红,扭过脸去,不让我的目光继续瞻仰。

搂住她蛇形一样的柔软的腰身,在垂柳丝丝的荷花池畔穿行,春风像羽绒一般轻扫脸面,一池春水纹纹皱皱就如弥留之际的心电图。她问我当初为什么那么死皮不要脸的追她,我说你的长发,你的腰身令我的眼前不断浮现谁谁谁的身影。她猛的推开我,咬牙切齿的问谁谁谁是谁。我一副不屑的表情,你气量这么小我不说了,说出来你又好气又好笑的样子,比吃六食堂的包子还难受。她说是是是,我气量小,谁像你吃饭光长肚子不长肉,腿再短点,简直一企鹅。我跳起来猛的跺了一下脚,你管我像企鹅还是像秤砣,你就是让我想起七食的面。

她果然一副又好气又好笑的样子,酝酿了半天,既没放出个气,也没绽出个笑,然后一把拉住我的手,还说呢,当初的我太傻,要不是因为我那么爱吃七食的面,也不至于一失足栽在你的手里。我坏笑两声,你知足吧,像我这种挣扎在温饱线上以学业为重的有志青年,能够分半碗牛肉面来浇灌你那枯萎的爱情花朵,你就每天早起祈祷一百遍赐给你面的——我吧!

她一噘嘴,晚上吃什么?

我笑,你是不是说废话不上税啊!还用问吗?面条!

怎么总是吃面条啊!能不能换换样啊!天天吃,你就不烦哪!

不吃面条,铁饼你咬得动么?少废话,你不吃,我还省两块钱呢!

喂!你怎么跟美女说话呢!你们家食堂卖铁饼啊,我的胃口就连你的两块钱都不值么?呜呜,我天天跟你吃面——我容易么我!

“别哭了,别哭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跟这么大个的美女那么说话。我不该总是请美女吃两块钱一碗的面条,我痛改前非,重新做人,我决定——”我用手擦擦她的眼眶,她推开我的手,大声嚷嚷:“干什么呢你!弄疼死我了!眼眶都破了!”我也嚷道:“哭了半天脸滴眼泪也不掉,你那是哭么!没眼泪,我还不蹭你眼眶啊!”她“噗”的笑了,一头扎进我的怀里,“说!刚才你决定什么了!”

“我决定不请你吃面条了!”

“真的!”她惊喜的问,眼中流露出动人的感激,“那我们吃什么?”

“哦!不是,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晚饭我不请你了吃面条了——改由你请吧!”

“滚!”

从七食出来,我们漫步在七食前的森森树林中,凄美的月光牛奶般洗涤着小径。回头望去,七食古朴森然,弥散着神秘的气息。坚壁肃墙,超然着永亘不变的风格。无风的夜里,似乎也能闻到七食飘散出的饭香。

走到小径的尽头,她低低的说一句,我会厌烦七食的。

非典来临,七食整顿停业,原班人马请回老家。暑假开学,七食没了!我就跟在那丢了一百块钱似的,天天围那转,企图搜寻点七食的一砖半瓦什么的,然后捧回宿舍挂在床头,三餐之前闻一闻,缅怀一下七食的面。可惜七食拆掉的砖砖瓦瓦都被拿去砌锅台了,七食摇身变为“西点房”。西点房大得可以装下秦始皇兵马俑的第八号坑,那里全是吃多了可以掉牙齿的西式甜餐:又刷辣椒又夹蔬菜又涂果酱又挤肉松的汉堡等等,还有酱色的咖啡,月光色的牛奶。

半年多来我失去了两件东西:七食的面,还有七食的面来巩固的爱情。她说厌烦七食的面,其实是在厌烦总是请她吃面的我。再美的花总是在眼前晃,迟早也会变成牛粪的。七食的面先变成了牛粪,我次之。但我还是眷恋着七食,就如同我还依恋着她。她要走,我挥挥手——第二次和吃伴分手了!

七食前的树林被伐,植上厚厚的草皮,建成一个规范的足球场。于是,西点房的吃客们每天都有喊杀及尖叫声助阵吃饭了。七食背后悄悄盖起了三间平房,门口立一木牌上书:面馆。听说正是七食面点的原班人马所作。

我高兴得将要撒手人寰,开饭时刻一到,我就兴冲冲的奔向“面馆”。

前面一短发女生在刷卡。

我望着她的背影愣愣的出神。

“谁的卡!要什么?”

“啊!我的我的——嗯,和她一样!”

女孩端起面转过身,对我浅浅的一笑,不认识了!

“啊!你,不是,厌烦,吃面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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