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惯”出来的毛病

若是搞一次社会调查，问问老百姓最憎恨的社会现象是什么？我想十有六、七会说是****，****确实是个屡反不止的“魔头”，道有多高，它都比道高一丈。贪官污吏遍地都是，信手可以拈来一打。而清官却在千百年的历史中，只产生了包公这么一个，而且老包的故事也多是传说。为什么会有“无官不贪”这样的俗语呢？我想这跟官在中国的地位有直接的关系。



中国是个官本位的国度，不管你承认与否，实际上就是这样。所谓官本位，就是以官为本，人们梦寐以求的就是当官，当了官，就什么都有了，子孙三代都跟着借光。官有绝对的权力，在管辖范围内，可以为所欲为。不知道谁说过，绝对的权力，产生了绝对的****，这句话真的再正确没有了。



而令人困惑的是，老百姓对这样的状况，在很大范围内和很长时间内，竟然都还认可，把管自己的官叫“老爷”，叫父母，叫主子，发展到极端，甚至把统治自己的官奉若神明，顶礼膜拜。在中国可以说没有实际意义上的“公仆”，即便是那些所谓的“青天”，也要后缀以“大老爷”三字。那些“爱民如子”的官僚们，那些高唱“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的官僚们，骨子里也把自己当成民的老爸、民的主人，是凌驾于民之上的官，而绝不是和老百姓处在平等地位上的普通公民，更不是什么“仆”了。这种中国特色的形成原因很复杂，简单些，要从中国官僚的产生说起。



中国官僚是怎么产生的？中国在很长的历史时期内都是人治的社会，是家天下的社会。人治就是以人的意志为出发点，把个人的意志强加于他人。为了保证人治的实施，就要以一种关系作为纽带，把当权者维系在一起。这种关系最根本最直接最可靠的就是血缘关系。转来转去，当官的都是一家人。中国官僚的产生，一般都是从上到下的任命制，而且往往是任人唯亲。即使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也要努力把关系拉近一些。比如在科考时，要去拜老师，要找人保举、推荐。很多当官的也注意招揽、提携门生故吏，建立自己的关系网。老百姓若要成为这个关系网的一环，就必须接受这张网把你罩住，把你缠住。相当一部分老百姓是愿意和官僚体系拉上关系的，一旦成为其中的一分子，就可以高头大马，衣锦还乡，光宗耀祖，封妻荫子，人生的理想，就在当官的那一刻起开始实现了。“十年寒窗苦，一举成名时。”、“学而优则仕。”这是正常的当官渠道。还有大多数人学习不好，也要当官。那就得想别的法子了。最简单的就是买官，搞钱权交易。当然，买官花的钱只是本钱，是钓饵，要以数倍的回报做代价的。“千里当官只为钱。”当上官，才能得到钱。于是，官和贪紧密地结合在一起了。



不可能人人都当上官，绝大多数老百姓都不是官僚体系中的一员，但这并不妨碍官僚体系的正常运转。中国历代最高的行为准则无外乎两个，一个忠，一个孝。忠是对皇上的忠，对朝廷的忠，对某个家族的忠，对某个集团的忠，对某个主子的忠。所谓的“精忠报国”，也因为国和家的混淆而变成了对某家的“国”而忠。在一个忠字的要求下，对管着自己的人要绝对服从，哪怕他是极端错误的，也不能反抗。“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你扮演的角色永远不能更改。而孝就更把人的思想束缚得毫无发挥余地。孝的本意是“肖”，也就是象的意思。让你照着前人的样子去做，别自己想他妈干吗就干吗。孔子说：“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在这样占据正统地位的儒家孝道的鼓吹下，中国人一代一代重复前人的错误，一个封建社会就维持了两千多年，到现在也没改明白。由于人的思想被束缚，没有更高层次的要求，很容易知足常乐。往往温饱解决就万事大吉，稍有进取心的还需要两亩地一头牛，如果有老婆孩子热炕头，那就夫复何求了。于是老百姓安心做顺民、良民，管他谁家的天下呢，反正不是俺家的。朱门酒肉臭了也是臭他家的，俺家有汤喝，饿不死。老百姓这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相当大程度上纵容了****的滋生和蔓延。那些官的权力就更无止境无限制地膨胀，****的胃口也越来越大，象滚雪球般，不，应该说的象雪崩一般，造成极大的破坏。



当****发展到一定程度，在一定范围内已经不能满足老百姓最基本的生活需要时，就自然而然地发生了暴力反抗。应该认识到，老百姓本来不愿意走极端的，但逼到了忍无可忍的境地，也只好揭杆而起了。参加暴力活动的主流甚至领导者多为社会闲散力量，说不好听的，就是流氓。他们基本上没有正当的生活，不能象顺民、良民那样知足常乐，也没有能力通过科举等途径取得一定的社会地位，成为旧官僚系统中的一员。他们更没有资本通过跑官、买官混入统治阶级，取得自己的利益。剩下唯一的手段只有暴力夺取政权，把自己原先得不到的好处抢过来。这些暴力行动往往打着“均田地”、“不纳粮”、“替天行道”等大旗，而实际上，参加暴力行动的人们都本着自私的心理，怀着为自己某福利的目的，来与旧政权争夺利益。他们的真实想法就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也就是说，根本不是为了劳苦大众革命兄弟的利益，而是想自己也当上王侯将相，享受荣华富贵。再说白一些，就是与其别人独裁，不如我自己独裁。暴力产生的破坏是巨大的，历次改朝换代无一不与下层百姓的暴力行动有关，就算大宋、大明这样灭亡于异族入侵的朝代，也都是由于百姓的暴乱造成了极大的内耗而丧失了抵御入侵的元气。但通过这种破坏力巨大的暴力而产生的新王朝并不是把旧王朝的一切都抛开，因为暴力行动的参与者自身的素质决定了他们只能被旧官僚中的投机分子所利用。真正从农民走上领导岗位的只有朱元璋一人（或者还有毛泽东）。而那些接近成功的如李自成、洪秀全等都因为急于享乐而致使革命夭折。无论革命成果被窃取还是革命成功，最后的结局都是产生了一个新的“家天下”。



上面罗嗦了老半天，其实用一个树状图就可以说明问题：



家　 天　 下

┆压

┆

↓迫

——————

↑　↑　　┆

┆　┆　　┆

↓　↓　　↓



同 　顺 　反

化　 民 　抗

——————

↑　↑　　┆

┆　┆　　┆

↓　↓　　↓



新的家天下



可以看出，这是个恶性循环的体系。



被同化、被拉进旧官僚体系的老百姓和甘心当顺民的老百姓所处的位置对于新旧两个家天下是一样的，他们不管谁掌权，都维持着自身的利益不变。而那些通过反抗而在新的官僚体系中谋得位置的人，他们就只对新家感恩戴德，为新家的利益服务了，因为新家能给他自己带来更大的利益。无论这三条线的哪一条，都是维系官僚体制运转的生命线，都为贪官的存在提供了空间和土壤。可以说，中国之所以少公仆而多贪官，一方面，是官儿们自己通过权力、国家机器“管”出来的；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官是老百姓们的懦弱、奴性和自私所“惯”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