扛着铁锹进城

1房子被风吹旧

在河西走廊零零散散的村庄
我的乡亲都经历着同样的命运
房子被风吹旧——

人被风吹歪吹斜吹黑吹瘦吹老
甚至连死了之后所埋的坟堆
也同样被风吹平

风是河西走廊的特产
风让我四季穿着太单

夜半 风把我从梦中叫醒
我忐忑不安的心情
像窗外的天空 尘土和沙粒飞扬
它们似乎在今夜将要埋掉

我居住的村庄 这个世界的凄寒
身在河西 我时常遭到风的袭击
早上盖好的新房到了晚饭时分

我心爱的那间新房上的墙泥
就不知被风吹向何方 剩下
光秃秃的土坯 你看它多像
我的乡亲一身的疲倦不堪

——深夜 风从墙缝里钻入
我似乎听见我千里之外的儿子
一声紧似一声的喊我爸爸


2、西坡是一个村庄的名字

西坡无坡 除几栋民居之外
四周大片大片空着

这空着的四周被人们称为荒原
可西坡是城里人的好去处
那儿有手抓羊肉 有河西风味
的羊肉泡馍和鸡肉垫卷子
┄┄
那儿清静 隔十间民居也能听见
窗口里飞出来的笑声

好妹妹 那儿也是掏出梦想的地方
清晨的鸟鸣 深夜的蛙鸣
会叫出你的喜悦 叫出我多年之前
的心跳和疯疯痴痴的幸福

3 扛着铁锹进城
一
一个冬夜 风从远方吹来
吹遍我居住的村庄

这个世界上贫困的红沙粱
父亲盘腿坐在土坑上抽着旱烟
母亲在一旁飞针走线
大哥在灯下阅读一本最新潮的期刊
唯独我被这消息所感动

多年的梦想是离开红沙梁
离开铁锹 扁担 犁等农具
为了这我放弃当队长的机会
辞掉了农机管理员——
这个赠工分也容易的职业

为了这父亲沉默了整整三个冬天
三个冬天和所有冬天一样
干完农活我组词造句
所有的文字都写我生活的村庄
因此 我的村庄就红遍了共和国的版图
二
消息 从省城来的消息
在一个冬夜使我的血液流动速度加快
再过几日 我将在一家杂志作嫁衣
这消息犹如孩子眼中的一颗糖 或者

像红沙梁的孩子有了电动火车玩具
的喜悦 那喜悦我至今还没有想出
形容的词
可父亲说：“娃 城也不是那么好进的
你还是扛着铁锹进城吧”
三
又一个冬夜 我坐在省城属于我的书
房里写下这些分行的文字
心里感到无比的充实
是啊 我是扛着铁锹进城的
在城里生活我还怕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