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天边那缕抹不去的鸿

作者:未知 来源: 网络 时间: 2018-05-06 01:10 阅读:
我们的故事从两个孩子开始。

男孩璐璐和女孩瑶瑶是国华幼儿园大班的同学。男孩的妈妈是北菱中学初三班的班主任。女孩儿的妈妈曾经是这个城市毛纺厂的一名挡车工。后来在改革的浪潮下,因毛纺厂的效益日益滑坡,女孩儿的妈妈便成了全国千千万万个下岗女工中的一员。

男孩儿的妈妈和女孩儿的妈妈曾经在一个远离她们现在所居住的这个都市千里之外的一个偏远的小县城居住着。那时候,男孩儿的妈妈在她们的县中心小学任语文教师,女孩儿的妈妈在县百货商场做营业员。她们在中学时代因彼此爱好和性情的相投而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她们这种倾心相交的友好关系一直持续到现在。

男孩儿的妈妈林夕比女孩儿的妈妈卞莲早先调入这座城市。那时候,男孩儿的爸爸一个人在这座城市的师范院校任教。在男孩的妈妈林夕来这座城市进修时,一个偶然的机会使他们一见钟情,由此男孩儿的妈妈在婚后的几年便也留在了这座城市现在的中学任教。

女孩儿的妈妈卞莲在女孩儿的爸爸去她所在的商场洽谈生意时,慢慢成为熟知的朋友。后来,女孩的妈妈嫁给女孩的爸爸。再后来,她便也成为了这座都市芸芸众生中的一员。

那是一九九四年的一个阴雨绵绵的秋日,男孩儿的妈妈和女孩儿的妈妈因久别重逢而聚到了一起。她们互相交流着彼此来到这座城市的心情。

女孩的妈妈卞莲无限感叹地说:“过去的日子真不知道是怎样过的,来到这座城市才知道生命原来会有这么多的憧憬。在我们那个小县城住了那么久,心却跟不会流动的水一样平静。”

男孩儿的妈妈轻轻接过话:“其实在什么地方生存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内心情感世界的丰富和充实。”

为此,女孩儿的妈妈和男孩儿的妈妈由此发生了小小的争执。她们各抒已见,陈述自己的观点,这场小小的争执使她们的晚餐变的索然无味。在送走女孩儿的妈妈后,男孩儿的妈妈林夕便陷入淡淡的惆怅和幽幽的困惑里,以致她以后几日的心情都变的灰暗透顶。

那是一排陈旧的平房,在一条深深的小巷,女孩儿的妈妈卞莲便住在那些矮小平房里的其中一间。她来到这座城市后,在丈夫枫的不懈努力下,好不容易才挤进了市毛纺厂的大门。虽然工作还是以前的挡车工,而且工作还是三班倒,但在卞莲的心里却是非常快乐的而满足的。能成为这座繁华都市中的一员已经令她很高兴了。怀着这种好心情,尽管每天的工作累的让她苦不堪言,但卞莲仍然和丈夫枫每天缠绵在幸福的海洋里。后来,卞莲怀孕了,怀了孕的卞莲因妊娠的剧烈反应而变得日渐消瘦。同时她的心情也坏透顶了,她的脾气日益增长,尽管丈夫枫已极尽所能对卞莲呵护有加,每天变着花样为卞莲做一日三餐,以增加营养。但卞莲的心情还是依然糟糕如故。更让她委屈的是,她每天的工作并不因怀了孕而有所改变,卞莲仍要匆匆赶往上班下班的人潮里。尤其是夜班后,卞莲那已雍肿的身躯累的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了。每每当她迈出厂门的第一步,看到丈夫枫正站在灯光迷离的树荫下等她,她的心便又会涌起阵阵潮湿。

她总是对枫说:“你什么时候才能让你的老婆好过一点啊,你就不会想办法找找我们厂领导为我换一份轻松一点的工作吗?”

枫却总是说:“阿莲,请你多一点忍耐,你不知道现在办事有多难啊,为你调动工作的问题,我已经是费尽了心力,跑断了腿。你再忍耐一段时间,让我想想办法。”

“忍耐,忍耐!你除了让我忍耐,你还会让我做什么啊?你真是没用,你怎么可以体会得到我的辛苦?每天一站几个小时,来回穿梭在线头和嗡嗡作响的机器之间,我都快晕到了,这些你都替我想过没有啊?”

每每听到这些,枫总是将卞莲的身体拥的更紧。不管夜有多深,枫都会热好饭菜,服侍卞莲洗漱后才肯休息。等卞莲怀孕到八个月时,便再也无法进行超体力的劳动了,她提前休了产假在家烦躁地等待分娩。

枫因为工作的需要要经常出差搞采购,有时十天半个月无法回家,这让卞莲懊恼不已。

眼看着预产期临近,枫却又去了南方的一个沿海城市。卞莲在吃完晚饭后,便觉得腹部隐隐作痛,不一会,便开始见红,从未经历过这些的卞莲一下急的六神无主。她在匆忙中想起了昔日的好友林夕,便蹒跚的迈着步子到就近的公用电话亭给林夕拨了电话。

一个小时后,林夕便和丈夫寒柯抱着两个多月的儿子赶到了卞莲的身边。

那是一个漫长而又充满了艰幸的夜晚,卞莲在好友的守护下,经历了每个作母亲的女人一生中所要经历的,最长久、最撕心裂肺、最无法隐忍的刺痛。每一分钟、每一秒,都因为产痛而显得无比漫长。卞莲全身上下仿佛连骨头都已和身体分离,她的头发浸在莹莹的汗水里,脸憋的通红,眼前只有白茫茫的灯光和不停穿梭在身边的医生护士。

“啊,妈妈,您在哪儿啊?请您来救救我!”卞莲在心里无数次地呼唤遥远的妈妈。

再后来,卞莲无法竭止的大呼起来,仿佛生命的承受已到极限,只有尖锐的刺痛从身体的每一寸皮肤穿过。再后来,一声婴儿响亮的啼哭,使卞莲从恍惚的梦里醒来。啊!孩子!卞莲忍着身体的痛和极度的疲惫,看到孩子被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护士小姐抱了出去。

再后来,天亮了。卞莲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女友林夕坐在自己身边,旁边的婴儿床上睡着那个经历了大苦大难才来到这个世界的小生命。

“阿莲!”林夕看着醒来的卞莲轻轻扶起她说:“祝贺你!一个好漂亮的女儿。”

“女儿!”卞莲经历了一夜的产痛终于看到了女儿那张粉嘟嘟的小脸,孩子依偎在淡蓝色的小绵被里,显得娇弱极了。

林夕盛好丈夫寒柯一清早就炖好的鸡汤一勺一勺喂给卞莲。卞莲喝了几口,泪便也象决堤的洪水一样汹涌而下。她握住林夕的手低低的说:“这一切本是要枫来做的,却难为你们夫妻为我奔波操心。该死的枫他实在太让我痛心了。”

“阿莲,这个时候,你应该好好休息,不应该生气。枫有枫的难处,你要理解他的不易啊。”林夕轻轻地劝慰着。

“你总是替他说话,生孩子不是我一个人的事,他是孩子的父亲,应该尽到做父亲的责任。看你们寒柯,你生璐璐的时候,他一边工作,一边照顾孩子和你,洗衣、做饭样样没得说。”

“阿莲,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不要总是唉声叹气,其实枫也挺不容易的,每天跑来跑去,还不是想多赚点钱想让你过的好一点。”

说到这,卞莲想想也是,对枫的不满也减少了一半。

这样在医院住了几日,有一天下午枫提着大包的东西火烧火燎赶到了医院。卞莲正在给女儿喂奶,枫在跨入病房的刹那间心也变得潮乎乎的。他一个剑步奔过去,一手拥住妻子,一手拥住女儿。他将脸长久地埋在卞莲的胸前,一遍一遍地亲吻着女儿的小脸。初为人父的激动和在妻子最需要自己的时候,自己却远在他乡的歉疚感深深得揪住了枫的心。枫在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弥补爱妻和女儿才好。直到妻子不耐烦地拂开枫的头,枫还沉浸在一种深深的自责里。

卞莲看着丈夫憔悴而青瘦的脸,幽怨地说“你还直到回来啊?我当你死在外边了呢,你还知道,你老婆在医院为你生孩子吗?”

枫任妻子埋怨数落个够,只一个劲的陪着笑脸对妻子说:“对不起。”等妻子说够了,枫便开始忙前忙后为卞莲张落吃喝,一会又为女儿换洗尿布。

卞莲每天看着忙的一头雾水的枫,听着女儿此起彼伏的啼哭,再看看房间内拥挤不堪的摆设,心里便又涌起了一种难言的苦涩。女儿常常在夜晚来临的时候就哭个不停,刚给孩子喂完奶好不容易哄她睡了,自己还没有闭上眼睛,女儿便又声嘶力竭地大哭起来,于是枫和卞莲又俯身爬起,抱起女儿在窄小的房间里拍着女儿走来走去,直到孩子沉沉睡去。

小家伙长到几个月,夫妻二人也被孩子折腾的筋疲力尽。紧接着,卞莲的产假也到期了,两人又忙着为女儿寻找合适的保姆。在劳务市场,枫带回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安徽女孩,可屋子只有两间,一间做客厅兼他们夫妻的卧室,另一间只有四平方米的小屋只摆放的下他们简易的灶具和碗柜。想来想去,为了女儿的成长,夫妻二人一咬牙,只好在床前拉起一道帘子,让小保姆将就着睡在靠书架旁的沙发上。

女儿的问题解决了,可夫妻两人的生活却因小保姆的到来而发生了根本的变化。

以前卞莲一个人在房间里随便惯了,不喜欢受约束,而现在因为小保姆卞莲不得不改变自己以适应新的家庭格局。她不再每天不修边幅慵懒地躺在床上。最要命的是枫在家的日子,夫妻二人总是把神经绷的紧紧的,亲昵的话总要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有的说,缠绵的情丝也只有放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有的做,而且每次的每次夫妻都有一种做贼的感觉,不能象往常那样极尽缱绻之情,无论如何小保姆也是十六七岁的大姑娘了,对于情事大概已懵懵懂懂。卞莲每天早晨醒来,洗漱完毕,大家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面对小保姆探寻的目光,心里便象吞了个苍蝇般不舒服。卞莲依然是三班倒,加之女儿又爱哭闹,她的心里便经常的会升起一股无名火,有时候夫妻难得好好坐在一起看看电视,一看到片中的主人公丰裕的生活情景生活时,卞莲便冲着枫说:“枫啊,你什么时候才能让我也有漂亮的房子住,什么时候才可以让你的老婆也过上优裕的生活啊?你看看你周围的朋友,那个也过的比你强。谁像你一天到晚拼命干工作,却一点好处也捞不着。”

枫压着气耐心地对卞莲说:“阿莲,好日子谁都想过,可我们已经是在努力的生活着了,坚持点吧,以后会好起来的。”

“坚持、坚持、以后、以后......,你除了让我忍耐你还能够说什么啊?你若是有点用,也不致于到现在还让我们母女挤在这样一间不堪的屋子里,你真没用,跟着你一辈子窝囊透顶了。”

“阿莲!”枫睁大眼睛,忍无可忍,一下从沙发上弹跳起来“你怎么能够这样讲话呢?”

卞莲似乎并不理会枫的恼怒继续说:“我讲这样的话怎么了,揭你的短了是吧,你这样的人还知道生气啊?知道也有受不了的时候,真是好笑!”

“你!”枫一句话没有说完,一记耳光已重重的甩在了卞莲的脸上。卞莲毫无防备一屁股倒在地上,这下她终于象一个暴跳的母狮一下冲了过来,在枫的身上又捶又打,等她打够了,才发现自始至终枫一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而枫的脸上已被自己抓的一片血痕。小保姆总是在这个时候抱着孩子悄悄的躲出去,等屋内的战争停息,然后才再抱着孩子蹑手蹑脚的回来。

枫忍着脸上的刺痛,默默转身拿起自己的衣服向外走去。卞莲便又冲过来对着他的背大吼:“你滚!最好滚的越远越好,有本事就不要再回来!”她的声音刻毒的在房间里飘荡着,挥之不去。

“阿莲!”枫转过头,无限伤痛地看着面前这个曾经深爱着的女人,便一句话不说地走了出去。

那是一个清凉的有点凄冷的夜晚,枫一直顺着家门口那条林荫小道向黄河边走去。黄河边上此时街灯迷离,悠悠的黄河水正呜咽般地撞击着河岸。枫立在铁栏杠上看着河对面那黑黝黝的峰巅,那丰繁浩大庄观的背景让他的心为之震颤。卞莲这段日子经常性地撒泼,令他痛心不已。做为一个男人,枫自认为已将全部的爱毫无保留的都给予了妻子,尽管现在的生活过的有点紧张,但他已经在努力的工作着了。卞莲的不近情理,刻薄的辱骂极大地伤害了他男子汉的尊严和感情,而自己现在面对残酷的现实却又显得是那么的无能为力。

枫在以后的许多个日日夜夜里都无法摆脱这样一种压抑的心境。

直到有一天,卞莲失魂落魄地回来告诉枫:“我下岗了。”

“下岗?”枫惊讶地看着卞莲那张写满了晦色的脸,他相信卞莲说的是真的。

后来,卞莲便兀自俯到床上嘤嘤哭了起来,她的哭声惊醒了睡梦中的女儿,女儿也开始大哭不止。小保姆正要去抱躺在床上的孩子,卞莲却一把推开了小保姆,低低地说:“从今天开始你就不用在这里了,今天你就离开去找新的事做吧!我下岗了,以后不用再赶着时间上班了,你知道吗?下岗意味着什么吗?就好象你现在这样,我不需要你了,现在你就可以离开了,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你都得离开。因为你无权选择,你现在明白了吗?”卞莲说着说着,泪便象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汹涌而下。

小保姆慌乱地站在床边,仍是抱起了哭闹不止的孩子,直到卞莲从抽屉拿出了她这个月的工钱塞到她手里,小保姆才意识到卞莲真的是要辞退自己了,“不、不、不”小保姆用力地推着卞莲的手,仿佛卞莲的手有毒似的,她求救般的看着卞莲哀哀地说:“莲姐,求你让我留下来啊,我一定会看好瑶瑶的,你相信我啊,留下我,好吗?”

卞莲凄苦地一笑,仍是把钱塞在了小保姆的手里,然后从衣柜里翻出几件旧衣服给小保姆。卞莲无限幽怨地说:“小妮,不是你照顾不好瑶瑶,而是莲姐现在都没得事情做了,你还是趁着天色还早,另寻事情做吧。”

小保姆眼里闪着泪花,在瑶瑶的脸上亲了亲,拿起自己的行装却不知道要去哪里?枫看到这里,枫再也忍不住了,他接过小保姆手里的大包说:“哥送送你。”

枫把小保姆一直送到小巷的路口,又从口袋里拿出100元钱塞给小保姆。小保姆把钱又塞到了枫的手里,这样如此反复几次,枫便生气地说:“哥让你拿着就拿着,你一个小姑娘在外面,不比在家里,出门在外,万一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去做,没有钱连家也回不去了怎么行?”小保姆便哽咽地接过枫手里的钱,一个人提着包向城市的深处走去,在市华都商厦旁的建筑工地上有两个她的同乡,小保姆准备去投奔他们,她想也许可以在那里找到合适的工作。事实上除了那里她现在还不知道她可以去哪里了。

卞连在下岗后的日子里,经常处于一种混乱迷茫的情绪里。她象全国千千万万个下岗女工一样度过了无数个不眠之夜,心焦气燥,而又无所适从。下岗的打击对她来说是沉重的,虽然以往都是忙忙碌碌奔波在三班倒的流水线里,可她的心是充实的。现在一下子什么也没有了,连怀念以往忙碌的生活都让她感觉到了疼痛。卞莲每天带着女儿重复下岗以来的三步曲:做饭、吃饭、洗碗、洗衣、睡觉,除此之外,她现在暂时还没有寻找到生活的寄托。

后来,枫出差在外的日子,卞莲就带着女儿经常出入女友林夕的家里。

林夕总是那么温柔、善解人意,一身素色的衣裙,纤细而高佻的身材,焕发着当代知识分子端庄典雅而又贤淑温存的气韵。卞莲每次见到林夕时,总觉得心里一下子抓住了某种东西,她那么强烈地对林夕充满了依恋和渴望。她需要倾诉,一种彼此相通的倾心的交流,没有世俗的压力,没有窘迫生活的窒息。她所需要的只是心灵的扶慰,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哪怕只是片刻的喘息。

她喜欢静静地坐在林夕身边听她那如柳絮般轻轻滑动的声音,她忽然间就想起了“雪落无痕”这样一句话。

她握着林夕的手无限忧郁地说:“你知道吗?没有事做的日子真累,每天和孩子守着空空荡荡的日子,我的心一下就变的脆弱起来,我总想找个想去的地方好好大哭一场,你知道吗?我心里堆积了太多太多的愁绪,总也理不清,有点象抽刀断水水更流的样子。”

“我知道,阿莲。”林夕语重心长地说:“生活虽然充满了种种无奈,但我们应该试着努力的去改变自己的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调整好心态,开始新的生活。你要试着走出去找点事做,你总是闷在家里,心情难免会变的郁闷,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

“可我现在能做些什么呢?我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做些什么?”

“天下的路有千条万条,每个人不都在寻找属于自己的那条路吗?只要你肯努力,总会找到适合自己的位置的。”

“再说吧!”卞莲慵懒地依靠在沙发上,半合眼帘,似乎从心里发出一丝声音:“我寻找只想在这里好好睡一会,只有在你这里我的心才会得到片刻的宁静。只有你这里象一个幽静的湖泊,可以让我支离破碎的心有所归依。”

此时,窗外正下着淅淅沥沥的秋雨,男孩儿璐和女孩儿瑶瑶天真地坐在客厅的地板上忙忙碌碌摆弄着他们的积木房子,那些花花绿绿的房子在他们童真充满稚趣的手里变成各种各样的形状飘飘摇摇。林夕静静地看着孩子们可爱的举动,想象着在他们那才两岁半幼小的心灵里到底拥有了什么?

后来,卞莲在朋友的介绍下,在一家夜总会找了一份服务生的工作,。孩子在幼儿园办了全托。每天在歌舞升平的莺歌燕舞里,卞莲渐渐忘记了往日生活留下的创痛。

枫只是看到妻子日益绽放的笑容,而倍感欣慰,他不知道一场对他来说隐含了的巨大灾难正向他走来。

那是一个黄昏,一个和往日一样毫无特色的黄昏。

他下班回家,看到卞莲已整理毫行装兀自坐在沙发上逗女儿玩。往常他一回来,卞莲便会盛好了饭,然后急匆匆吃完梳洗一番再赶去夜总会上班,卞莲今天是什么了?枫心里纳闷地想。

枫放下包去洗手,卞莲等枫坐下,就平静地说:“枫我一直在等你回来,你大概也看出来了,我们现在生活中所存在的这一种不可调和的沟壑。”

“阿莲,你到底要说什么啊?”枫一头雾水,不知道东西南北。

我是说:“我们应该结束目前这种无味的生活了,这种跟死水一样的生活我过够了,我想去南方开始新的生活。这是我早已拟好的离婚协议书,你看看,如没有异议就签字吧。”

枫不认识妻子一样的半天回不过神来,当他从妻子从茶几上推过来的离婚协议书时,一股怒火从他心里汹汹燃起,当他还是极力压制自己,只当妻子在夜总会又受了什么委屈,想到这,枫便又语重心长地说:“阿莲,你怎么又耍小孩子脾气啊?瑶瑶都三岁多了,心里要是有什么不舒服就告诉我,怎么还写起了离婚协议啊?”

“枫啊枫,你真是个木头般的死人。”卞莲气恼地说:“你以为别人都喜欢和你开玩笑吗?你倘若有一点男人的气魄,我们的生活也不致于这样,离婚对于我们来说其实是一种精神上的解脱,我不想在这个没有空气的房间里在窒息了。”

枫听着妻子字字句句咬牙切齿的声音,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极为荒谬的逻辑性错误。这些天卞莲总拒绝和他亲热,他只当她太累,没有在意。原来卞莲是把什么都准备好了和他摊牌的。

他站起来一把揪起卞莲。怒目圆睁。他实在想不到卞莲怎么会起这样的心?枫呼呼地急促地喘着热气,那气息喷到卞莲的脸上令她无法躲藏。

“回答我?为什么要这样?我把所有的爱都给了你,你为什么要漠视我对你的情感?”枫的声音象一头受伤的困兽一样已经变了调。

卞莲抿紧了嘴唇,一任枫把她的肩掐的生痛。好半天,卞莲才挣脱枫的手,她说:“我只是厌倦了目前的这种生活,没有别的理由。瑶瑶如果你不要,我就先送回她外婆家,总之,我们是无法再生活在一起了。如果你签好了字,我们就去办手续。”

卞莲说完便提起她的皮箱走了出去,女儿见妈妈要走,便张开小嘴吧声嘶力竭地大哭起来,两个小手拼命扑向外面似乎可以抓住卞莲。

卞莲只回头轻轻看了看女儿,就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在小巷的路口一辆黑色的桑塔纳早已等候在了那里。她快步靠近那辆车,车门无声的打开,一个西装格履矮胖的中年男人对她充满了殷勤暧昧的笑。

车风卷疾弛般地行驶在市滨河大道,卞莲默默注视着这座新兴的繁华都市,她的泪无声的流了下来。眼前这个男人是她在夜总会认识的常客。她只知道,他离婚了,有一个十四岁的儿子,他是做房地产生意的,知道他很有钱。他说他爱她,要娶她,而他的爱究竟是什么,卞莲已不想去想了,她想,由它去吧!她只是想过一种全新的生活。

三天后,枫和卞莲办理了离婚手续。在去离婚的路上,枫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讲过一句话,在办好手续的刹那,他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就消失在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里。

在离开这个城市前,她最后一次去了林夕家。林夕正在洗衣机前冲洗衣服,两手沾满了洁白的肥皂泡。她一进家门就紧紧地拥住了林夕的肩膀。

林夕在围裙上使劲地擦着手上的白沫,扶卞莲坐下。卞莲的样子跟病了似的,她幽幽的对林夕说:“阿夕啊,我们现在看来是要真的告别了,我要去南方了。”

“阿莲,你怎么了?跟枫吵架了吗?枫可是个好男人啊。”林夕焦灼地问。

“我们现在是再也不会吵架了,其实也没有必要吵,我们已经离婚了。”

“离婚?”

卞莲的话把林夕吓了一跳,她连忙拭拭卞莲的头,只当她是在发烧说胡话。

卞莲拿开林夕的手,大口大口的喝水,似乎有无尽的话要对林夕说。她的目光充满了深切的期望。

“阿夕,我来只想请你代我照看瑶瑶,孩子还小,枫那个人一忙起来就跟台机器似的,可我目前的情况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带着孩子的,你能答应我照顾瑶瑶吗?”卞莲的声音已成了低低的哭泣。

林夕突然一句话也说不出,她不知道是要对卞莲埋怨几句还是安慰几句。

一年后的冬天,大雪正裹着寒风悄悄侵袭着这座城市,雪下来两天两夜,城市被雪景装点的分外妖饶。

卞莲看到枫驾驶着一辆奥迪车停在了浅滩公园的门口,枫拥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从车了走了出来,那个女孩子身穿一件桔红色的大衣,一头飘逸的长发在风中飞扬。女孩子打开车的另一扇门,抱出了车里的小女孩,卞莲一眼认出了那个小女孩,她止住眼里的泪,在心里低低的唤着瑶瑶。她看到枫和那个女孩子一人牵了瑶瑶的一只手向公园走去,迎着他们而来的是林夕和她的丈夫寒柯一家。

在公园的一大块空地上,男孩儿璐璐和女孩儿瑶瑶穿着色彩艳丽的羽毛绒服像两只放飞的小鸟,嘻笑着穿梭在亭台楼阁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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