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 > 散文精选 > 优美散文 > 偶然事件

偶然事件

作者:未知 来源: 网络 时间: 2018-05-06 01:09 阅读:
一九九一年七月的一天下午,一个名叫孙贵的男孩正在自己家附近小学的教室里听他的老师胡丁讲《廉颇与蔺相如》。这是当天下午最后一堂课。他的老师胡丁正在往黑板上写板书,粉笔在雨天里受了潮,因此,他写在黑板上的字迹模糊不清。

孙贵没有一点心思听课他的注意力集中在那位小学教师左手的拇指上。他看到胡丁左手的拇指缠了一大卷纱布因此,要比平时粗一倍,暗红的血迹透过纱布浸过来。胡丁的手,按照他自己的解释说,是昨天割高粱时不小心被镰刀割伤的。孙贵对此深表怀疑,他认为胡丁完全是在说谎他的老师和他一样都是左撇子,如果胡丁说的是事实的话,被镰刀割破的应该是他右手的某个手指。

孙贵在想他的老师为什么要对他们说谎呢?这是最没意思的一堂课,也许因为天气的缘故,教室里所有的同学,包括孙贵的同桌,最爱学习的李芬芳这时也变得心不在焉。那位左手受过伤的语文老师接连几次把“廉颇”说成“镰刀”,讲台下的学生都没有注意到。

孙贵看着胡丁因为紧张而布满额头的汗。孙贵想,学校应该把这样的老师开除,胡丁不但课讲得不好,而且还撒谎,这样的老师如果不被开除的话,实在是一件另人遗憾的事情。

孙贵这时忽然听到一声:“救命!”吓得他一下子惊醒过来。

他问身旁的李芬芳,刚才是你喊了吗?

李芬芳摇摇头。

孙贵肯定地的说,就是你喊救命的。

李芬芳说我没喊。

可是我刚才明明听到就是你喊救命的。

李芬芳这时朝孙贵使了个眼色,他这才注意到,周围的人原来都在注意他,他们仿佛正在商量什么,孙贵看他们时那群人不约而同地坐好认真听课了。

胡丁又一次把廉颇说成镰刀,可是他们依然没有反应。孙贵这时想起了赵家胡同的那个疯女人,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起她,只是他隐约觉得自己刚才听到的喊叫也许和那个疯女人有关。

从孙贵家到这所小学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是赵家胡同,另一条要经过胡丁老师家。赵家胡同好久都没有人走过了,几年前,那里闹过一场人命案,疯女人的丈夫在一天夜里不知被谁用铁镐砸碎了脑袋,疯女人后来就疯了,她经常一个人跑到门槛上来哭,所以周围的邻居三三两两搬走之后,赵家胡同就只剩了一个疯女人。

孙贵平时都是走胡丁老师家那条路,他之所以今天下午上学时走赵家胡同是因为他听说赵家胡同的疯女人跑到了胡丁老师家的那条路上。孙贵想,走赵家胡同就可以避免碰到疯女人了,所以当他一个人走在赵家胡同时那个疯女人的出现使他感到一阵惊慌。孙贵老远就看到疯女人呆呆地坐在门槛上,半个头埋在衣领里,露出散乱的长发,使孙贵一开始以为是一个包袱堆在墙角。直到走得很近了他才认出那个女人,孙贵想不惊动她,从她身边悄悄地溜过去。他用手提着自己的裤子,小心翼翼的经过女人的身旁。疯女人并没有发现孙贵,她手里拿着一段树枝在地上胡乱划着,孙贵无意中发现疯女人划出了“孙贵”两个字。

孙贵走过女人身旁又走了十几米之后,回头瞥了疯女人一眼,他看见那个女人把手里的树枝折成许多段,继续在地上胡乱地划着。直到学校以后,孙贵还在后悔不该走赵家胡同,否则就不会碰到那个疯女人了,他在上课之前把这个想法告诉给他的同桌李芬芳,可是李芬芳好像什么也没有听见,让孙贵觉得他好象在自言自语。

胡丁的课总算讲完了,他挥挥手对他的学生说,下课吧,然后,他对学生们勉强的笑了笑,胡丁笑过之后瞥了孙贵一眼,让他觉得胡丁最后的笑似乎是针对自己的。

孙贵回到家里,想起该给牛去割些草了,几天的阴雨天气,牛棚里的鲜草差不多都吃光了。他跟里屋喊了声,爹,我去给牛割草了。屋里没人答应,他想起他爹早上起来就到邻庄要债去了,说好今天不回来。孙贵于是摘下挂在墙壁上的镰刀,那把镰刀因为长时间不用,刀片上布满了麻子一样的铁锈。孙贵拎了个装化肥的编织袋朝庄后的玉米地走去。

从家里出来以后,孙贵感到有些奇怪,他路过李芬芳家的庄稼地时看见李芬芳正和他爹小声嘀咕着什么,他从地头经过和李芬芳打招呼,李芬芳,干活呢?李芬芳看见他之后,和她爹使了个眼色,把头扭了过去,装做给棉花打心,孙贵觉得她的眼神里隐含着一丝慌张。他还遇见了他的老师胡丁,他对胡丁说,胡老师好。胡丁看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就匆匆走掉了。

孙贵来到自家的玉米地里,选了一块碱化的空地,这一片玉米棵少,草却长得很茂,孙贵舞着镰刀,很快割下了一大片杂草。他觉得自己像发了疯的羔羊一样,一刻也不能停下来。可是孙贵还是在抬手擦汗时发现了镰刀上的血迹,那滩血显然已经流了很长时间,下面的血因为时间太长而在空气中变成紫黑色,与刚刚流出来的血混合在一起,镰刀看上去一片模糊。孙贵把手放在嘴里吸了几口,把唾沫吐掉,他这时感到一惊,因为他惊奇的发现受伤的正是自己左手的拇指。孙贵看着自己割下的草,像孤坟一样堆在一边,笑了笑。他想起了去年患麻风病死去的母亲,她的坟上常常堆满了这样的杂草。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自己的母亲,又为什么会笑。

孙贵重新变的紧张起来,他这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喊:“救命!”他已经是第三次听到那个声音了,有一次是在下午的语文课上,而另一次,孙贵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孙贵!孙贵!”孙贵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他于是朝那声音的方向走去。

孙贵,救命!那声音越来越清晰,中间夹杂着玉米棵断裂的声音,孙贵匆忙地朝那个声音走去,手里的镰刀随着他的胳膊一起晃来晃去。在一片开阔的空地上,孙贵看到这样的景象,他的老师胡丁正在用力扒一个女人的衣服,那救命的喊叫就是从女人口里传出的。孙贵很快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毫不犹豫地举起手里的镰刀朝胡丁的后背砍下去。他的老师胡丁翻了一下身,滚到另一边,孙贵这时感到自己的腹部一阵疼痛,他低下头,发现一股鲜血透过自己的衣服流出来。

天哪!孙贵大叫一声,吓得一旁的李芬芳跟着一抖,孙贵发现自己刚才作了一个可怕的梦。

他的老师胡丁这时正在往黑板上写板书,孙贵抬起头来看着黑板,老师正在讲《廉颇与蔺相如》,他觉得这堂课没什么意思。

这时,他听到同桌李芬芳喊了一声“救命!”

他问李芬芳,刚才你喊了吗?

李芬芳摇摇头。

我刚才好像听见有人喊救命。

李芬芳说,你肯定在做梦。

可是,我明明听见你喊“救命”的。

孙贵于是又想起了赵家胡同的那个疯女人。

  

暂无评论

赞助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