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晓波怀疑什么？

《寻找无双》，《革命时期的爱情》与《红拂夜奔》这三部长篇小说，是王晓波的一组系列作品，其共同的主题被命名为：怀疑！

在王晓波的一篇小说序言中，他自称的文学创作取向，在于有趣味。当然，在网络时代，文章有趣味，足以获得更高的阅读量，但是，在这里，趣味已经被王晓波升华为了语言艺术的最高范畴，成为紧紧附着于小说内涵的辉煌样式，故我认为这算王晓波独创性的收获，可以为汉语言文学树立起一个新鲜的写作样板。

但是，王晓波所标榜的“怀疑”，却需要我们在读过他的作品后，深入思考。王晓波不是理论家，他的怀疑，寓意在作品里，并且交织着的幽默、诙谐、讽喻、象征和奇妙的比附，这写充满趣味的艺术，支撑起别一样的艺术宫殿，让我们留恋并且凝眉思索。

王晓波的行文，首先把读者也升华为智者，仿佛和一样聪明，冷眼观事。但是，有所领悟的是什么？也被王晓波用艺术的手段给领进了怀疑的领地，但是，王晓波不说怀疑的是什么，一切都在文学作品本身，在那些曾经发生的历史和现实正在发生的故事。我佩服王晓波的这一点，文学不是说教，生活本身说话更有力量。

“怀疑”三部曲的一个共同特点是，古与今的故事交叉叙述，并完美地互相引申，互相渗透，互相映现，使差别中有重合，这就造成了作品的厚重品格，让读者兴味昂然地跟随的笔触，来游古赏今，反复体味生活，感悟人生。可以说，王晓波的怀疑与作品揭示的、历史地形成的人类总体的自我怀疑是隐藏在生活里面的，好象很明显，又不能说明白。

王晓波从唐代的史实中提取原生素，加以艺术的处理，打造出新的历史人物形象，给人一种历史可以复活的感觉。这种本领是王晓波的过人之处，以己推人地描写古人的心理，沟通这一点的却是所谓的智慧。智慧的遭遇，几乎被王晓波描绘成传奇，这是文学艺术的力量所在。这里正如王晓波本人所说的那样，要使用虚构，只是艺术家的虚构，创造了鲜明的人物形象，使历史重新回到了今天，也使今天被庄重地置放进历史的时空，从而使读者感受到这种怀疑是一个由来以久的问题，而且是一个困扰人类是难以解决的问题。艺术可以是枚橄榄枝，而生活及其历史，却是苦涩的，是人类总妄想摆脱愚昧，而又无法真正超脱的滑稽戏。

王晓波的创作虽然通过作品本身揭示了生活中滑稽的一面，但那更多的是在细节上，所以更加令人叹服，且给读者留下的印象异常深刻。虽然，其他人不能完全理解和赞同王晓波的故事讲诉，但艺术真实的魅力，却叫读者不能不拍案叫绝！我受到很大一个启发就是，生活本身没有什么了不起，关键在于的幽默和艺术感受的多寡，以及新奇的审美形象的塑造。也有人说是美的发现，其实就是这么回事儿。

我们一直很自信，觉得人是从原始的愚昧走过来的，仿佛现在很智慧了似的。单个人的智慧，为什么都是深陷在周围的愚昧的深渊里呢？怀疑的重要性我认为主要就表现在这里。最后，怀疑到自己，我们真是有智慧的吗？人类真正会因智慧得救吗？自杀是人类的自救方式之一吗？这一点，也是通过王晓波的作品而透露出来的。为此，王晓波在《寻找无双》中不惜浓墨重彩地描写唐代美人道士鱼玄机的自杀经过，接着又在《红拂夜奔》中用大量篇幅来描写红拂自杀的隆重场面。在这样自杀性的场面和过程的描写中，我们感受到的嘲讽和幽默，无不充满整个人类的悲剧因素，一种空前绝后的忧伤和厌世的感觉，直袭心灵。

自杀故事的描写在王晓波来说可是经典中的经典，是最具社会心理学意义的鲜活的人文范式样本。我认为，王晓波的人生观是趋于消极的，他的怀疑也是深刻的，并且难以从怀疑中自拔而出，一个智慧的化身，王晓波自己在作品中就是这样给自己归类的，虽然是心理活动的暴露，但我们读者也愿意正愿意这样让王晓波隔三差五地在小说中溜达出来，说说自己的遭遇，当然，那个王二，是艺术升华后了的王晓波，而不能等同于真正的现实中的王晓波。可是，王晓波为了表现自己所要表现的情节，他所做的努力，还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的。但是，问题的难度，限定了这种启示的程度，很大一部分疑难，读者要在生活中去寻找答案。

王晓波是经历过十年浩劫的人，这份经历是他整个创作的心理基础，也是解答他文学艺术妙悟境界的钥匙。从单纯的盲目崇拜和对宏大理想的痴心追求，到被生活愚弄，被社会嘲讽，王晓波是把自己的人生感受，毫无保留地通过人物和故事给世界留下了记录。王晓波幽默和嘲讽中粘满了现实中对智慧的尴尬遭遇的无奈，如果后来者没能有过挫折的经历，那么，对于理解王晓波的作品，就将打上更大的折扣。

王晓波是通过可读性来解决自己作品的流传性这个问题的。而他的可读性就正是用有趣来体现的。肤浅的人们，正是需要这种幽默的智慧来深化自己的感情，也需要这种幽默智慧来充实自己的良知系统，更需要这种幽默智慧来解决自身所遇到的生存尴尬。可是，小说不是教科书，你读了王晓波的怀疑三部曲，也不能立刻解除怀疑，反而会更深刻地怀疑起来，因为你懂得了智慧的怀疑，你会由衷地感谢王晓波，你将与愚昧不共戴天，但你又没有找到战胜愚昧的方法，好在你不会借口难得糊涂，而了此一生。

就让我们智慧起来，尴尬地与愚昧纠缠下去吧，也许这就是生活的本质。辨证法是个好东西，它告诉我们智慧也是从愚昧中诞生的，并且也是相对于愚昧而存在着的。在怀疑三部曲中，故事中没有什么突围的企图，仿佛智慧并不智慧。但是，王晓波写这些东西和内容，却证明他自己在苦苦地寻求某种突围。他的作品的艺术上的成功，也使他的这种努力，超越他自身生命的局限，有了最终成功的可能。

因为我也和王晓波一样，寄希望于怀疑三部曲能够真正唤醒今天或者后来的某个聪明人，真正为人类解除这个怀疑。

人类拥有智慧应该值得庆幸，这使得人能够反观自身的愚昧，于是，人智慧着，并寻找着摆脱愚昧的途径。但是，愚昧的庞大基础及其阴影，已经成为智慧难以摆脱的土壤。所以怀疑是一个永恒的难以摆脱的心结或者叫作情结。智慧但是很让人累的事情。而愚昧却非常轻松，比如，放纵自己，这在智慧者看来就是很愚昧的了，于是醉生梦死，一切都归于命运。而智慧却自命清高，仿佛看透了愚昧，却又难以从愚昧中抽身，超升于愚昧之上也只是一种妄想。这就不可能不产生智慧对自身的全方位的、最本质的怀疑。这样，整个世界和生活就都成了怀疑的对象，包括历史，所以，人就同化在这个浑浊的时空里，继续怀疑别的什么，也更加怀疑自己。

王晓波的特异之处，还在于他把这种怀疑是建立在极其自信基础之上的。我们读他作品的人，不得不佩服和信服他，并且心甘情愿承认这种怀疑。怀疑充满了乐趣，接近了智慧，在这一点上，王晓波是个合格的歌手，把怀疑来了个长篇累牍地赞颂。王晓波的怀疑，一点也不娇柔造作，一点也不徘徊彷徨，其艺术力量真是难以形容地强大！

也许，智慧战胜不了愚昧，而愚昧会在强大的怀疑面前，一溃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