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 砚

看到你，我好象来到了两千年前。我努力地想象你的主人，打捞从岁月里失去的身影。

这曾是谁的？我努力地想象。

我面对的是一块简陋的岩石。一块中间有一个浅浅的凹，表面涂满黑色的岩石，正因为这层淡淡的黑色和那光滑的表面，我才认为这是一方砚。从那墓穴中散落的几枚五铢，我才知道你出生于汉。

这是蔡文姬用过的吗？

或许一部女性的巨著就由此诞生的。

这是屈子用过的吗？

双眉紧锁，凝视着汨罗江。几点浓墨，几句牢骚，几点浓墨，几曲歌谣，这怕是来自于你的点拨。国家的前途命运，删削这这位伟大先祖的脸。燕雀乌鹊，朝堂坛兮，鸾鸟凤凰，日益远兮。仅一个三闾大夫的满腔热情怎能抵御一个阶级的对抗。最终一颗流星陨落了，这方古砚作为历史的见证留了下来，沉重的记述了这一切。

这可能是一位怀才不遇的穷书生的，因为我听到了远古悲凉的埙声。每当夜阑星稀，在如豆的灯盏之下，伏案苦读，读书数十车，满腹经纶，写下许多尊严的辞赋。然而“养在深闺无认识”，最终连同名子留下些灰烬消失在时光的尘埃里。于是这方古砚就孤独地躺在冷竣的墓穴里，一岁一枯荣，无意于岁月，无意于春秋，守身如玉的与主人相伴。

我捧起这方古砚，像握住了砚主人那双冰冷的手，与我的脉搏一起跳动，我似乎穿过时光的空间飞过历史的长河，又注进了另一个记忆。

蘸一笔浓墨，甲一口浓茶，穿过岁月的跑道，我倾听着回声，模拟着图象，一种神秘，一种期待，从我的心田里悠然升起。

但我最终认定这方古砚一定是一位隐者用过的，因为墓穴的主人虽历千年，身板依然刚劲如松。隐于僻野，乐于山水，安于耕读，心有天下，隐者当不趋不附，不躬不媚，虽居僻野而心在朝堂。每当浩月在天，树影婆娑，依稀清风之时，你的主人或者说是知己，调两笔浓墨，谈笑间，写下自己的心情，留下许多脍炙人口的诗篇，因而这方古砚活了。

是谁在古砚的中央钻了一个浅浅的小洞。浅浅的却深得无限，空空的却盛着千古，使那些久远的典故，在这或浅薄或深邃的圆孔中酝酿，最终成为一些洋洋洒洒的文字，或凄凄哀哀的曲调。

今夜，我将你放在枕边，与你同眠。枕着遥远的时光，枕着沉静的历史，我似乎又触摸到古砚主人那双冰冷而枯瘦的手，进入那陌生的轨迹，划过一道道平滑的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