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 > 散文精选 > 优美散文 > 坠落

坠落

作者:未知 来源: 网络 时间: 2018-05-03 09:05 阅读:
东子本能地想伸手抓住什么东西,但是什么也没能抓住,连阳台上飘舞着的米色风衣也变得遥遥而不可及。一切就这么结束了吗?东子感到死亡来得那么真实,那么突然,让他来不及接受,来不及思考。他全身的肌肉一下子绷得很紧,汗毛象受训的士兵见到教官一样刷的一声全部立了起来,他绝望的大呼一声“不--------”,那声音呼天抢地,像是舞台剧中拉长的做作的哭腔,这声音倒让东子感到羞愧,甚至有点无地自容。夕阳的余辉通过玻璃反射在他惨白的脸上,五官因为恐惧而扭曲成一块畸形的肉饼,带有印象派的创意。东子来不及从心底里去感受这一奇特的面部表情,因为他已经掠过六楼的阳台。





东子今天才感到自己的身躯是那样的沉重,万有引力的作用将这一现状表现得淋漓尽致,东子对科学家的发明创造产生了质疑,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要智人花费那么多年去求证。他哑然失笑了。



这时候他在空气中嗅到一种腥腥的味道,要是在平时他一定会弄出个所以然来。前几天就因为气味的问题让他整整兴奋了三天。那天早晨他照例出去散步,空气很好,甚至也有几声鸟儿欢快的叫声让他出现短暂的错觉,但是他很快就释然了。这里根本不可能出现快乐的小鸟,早在远古时代鸟儿们就选择了自己的生存居所,它们的安乐所是大山和田野。要想在城里找到鸟儿的话只有一个去处,那就是笼子里,无论是公园里富丽堂皇的大笼子,还是遛鸟人手上提的精致的小笼子,对鸟儿们来说都是扼杀自由的工具。为此东子很是忿忿不平,他认为笼子本就是人类****完鸟儿之后,很高姿态地送它一条印有和平鸽的小内裤,而鸟儿先前的那条被人类****时很高雅地撕烂了。这跟美利坚恩赐给伊拉克的民主是同一个意味。那鸟儿的叫声让他不由自主的转过头去,是老王头在遛鸟,这是只不错的斑鸠,羽毛柔顺而光亮。东子走上去搭讪:“王老,你这鸟侍候得不错。”老王头是个退休老教师,他一看是东子没有搭理他,因为打他心眼里就不喜欢东子这样的闲人,东子没有在意老王头的冷漠,上前和斑鸠对起歌来。东子的口哨在上学的时候就已经练得炉火纯青,一会儿小鸟被他逗得兴起,叫得更欢了。这时候老王头僵硬的面部表情略微松弛下来:“看不出你小子还有两下子,什么时候教教我啊。”东子抬起头刚要搭腔,空气里飘来一种味道,会是什么呢,这味道是他以前从未闻过。他问老王头:“有种气味,你闻到了吗?”老王头使劲用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很奇怪的说:“没有啊,在哪呢?”东子又使劲嗅了嗅鼻子,很确定的说:“有,肯定有。”老王头又用鼻子闻了闻,撩下句“你有毛病啊。”就自顾遛鸟去了。东子很执着,他在小区的花园里整整转悠了三天,一直都处于一种亢奋状态,连坐在马桶上时都在思索这个问题,最后终于被他找着了,是哪位遛狗时狗不小心拉下的排泄物,那东西样子很不美观,黑呼呼的挤成一螺,孤苦零丁的静静躺在一株灌木植物的后面,要不是东子的刨根究底,那东西只有为小区的绿化事业默默无闻的奉献了,是东子让它的光辉形象很坦然的公布与众。东子找到它时一点也没有在意它的丑陋,甚至就象遇到久别的恋人一样,很亲切的说:“可让我找着你了。”这时候一个疑问在东子心头升起,那天老王头是在这东西的下风,他不可能闻不到,而且从老王头的角度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它的存在。东子有种被涮的感觉。他想找老王头求证,但是老王头去了乡下一个学校,说是为社会主义教育事业贡献余热,好象工资比他正式工作的时候还高,这次调查就这样不了了之。





死了,会是怎样一个世界呢?对于死亡东子一点也不陌生,因为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处于大家希望他死,而自己也为死这个目标不遗余力的奋斗着的状态。自从从单位下岗以后,东子一直无所是事,妻子李亚男的事业却蒸蒸日上。李亚男是他的舅妈介绍的,当他们认识,东子绝没想到这个黄芽菜一般的女子有一天会凌驾于他之上,甚至可以对他指三喝四。那时候东子刚从大学毕业,一脸的意气风发,外加一副眼睛让人看上去很斯文。而李亚男长得土不拉机的,又是个技校的中专生。在舅妈问他感觉怎么样的时候,他半响才吐出一句:“先试试看吧。”好象李亚男在他眼里只是个使用物件,后来他们结婚了。对于结婚,东子一直认为是人一生中必须的事情,他从没有认为是感情的相悦,好象人活着就得吃喝拉撒一样简单。婚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相处都很好,东子在一家棉纺厂做车间统计员,每个月七八百的基本工资,加上各项补助的话,结结巴巴过一千,妻子在一个商场,虽然每月只有四百多元的工资,但是很清闲,女人嘛,就是要图个舒服。没几年,东子单位就分了他们一套一居室的房子,虽然小点,楼层高一点,是六楼,但是有总比没有好,好歹是个家啊。如果这状况一直维持下去的话,他们会想生个孩子,东子很喜欢孩子。但是改制让东子很轻易的就从棉纺厂的花名册上抹去。对于改制工作组来说,东子只是一张街上发的广告传单,看完就扔,没多少存在的意义,也许有的人根本就没看。但是东子很气愤,因为他对工作一直勤勤恳恳,并且是个大学生,连人事科科长的二流子舅子还被留下呢,那小子整天惹是生非,一个月在厂子里都找不着他的影子。东子去厂里闹过几次,在一次门卫礼貌的“教育”下,他带回了一只像熊猫一样的眼睛,打消了闹腾的念头,那门卫就是人事科长的舅子。这一次东子才领悟到二流子在社会主义存在的作用。在回到家时,李亚男看到他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丢人现眼,我看你还是死了算了,现世宝。”当时李亚男的商场也已经改制了,但是李亚男不但没有下岗,而是摇身一变升为大堂经理,月薪一千八,东子在李亚男身上一直没有找出一点可以摆上桌面解释清楚的理由。但是李亚男的那句话让东子茅塞顿开,死这个字很有新意,他对李亚男说:“我是第一次听到你这么温柔的声音,你的意见很值得考虑。”李亚男白了他一眼:“神经病。”就去卫生间化装去了,这段时间李亚男在化装上用的时间远比和东子做爱时间还要长。在化装品的装点下,东子发觉李亚男比他们结婚的时候还漂亮,那黄丫丫的脸也被点缀得姹紫嫣红,屁股在紧身裤的包裹下越发得诱人,东子有点奇怪自己以前怎么没有发现。





东子那段时间里只对两个问题感兴趣,一个问题是为什么要死,另一个怎么个死法。死亡这个问题无疑让东子走进黑暗深长的死胡同一样迷途难返。这时候他绝望地患上一个嗜好,就是坐在马桶上思考死亡这个问题,有时候一坐就是一下午。他感觉死亡是个很值得思考的问题,连李亚男欢快的叫床声都没有死这字眼有深远的意义。他不知道李亚男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用价值观念来衡量做爱,每次在东子爬到她身上时会很自然的将手伸到东子眼前,她从不在意东子给她多少,有时候只有一个钢崩,但是收了钱以后她会做得很投入,也很尽兴。东子问她为什么这样,她说这样自己才没有罪恶感。



东子居然从李亚男给他的香烟钱里克扣出几十块钱买了几本书,来研究死这个问题,在阅读了大量书籍以后,东子认为自己不应该死,而且肯定自己没到那个层次,死是要绝对的勇气。大凡这世界上死亡的种类很多,表面上讲分应该两种,一种是意外死亡,另一种是自然死亡。这两种情况又分出好多种类,而许多死亡原因又交错在一起,这些问题让东子弄得很头痛。意外死亡看起来很简单,是在你无意识的情况下死去,比如一个普通报道:你在马路上行走,这时候突然有一辆汽车从你的身上碾过,于是你死了,专门登载小道消息的报纸至多报道这是一场交通事故;如果你要死不活的,最多害得司机和记者多忙活几天,你死了司机松了一口气,记者也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了,读者看了报纸后也长叹了一口气“终于死了。”如果这司机是你妻子情人雇佣的杀手,是蓄意制造一场谋杀案,这问题就变得一点不简单了,变成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心理战,如果侦破顺利的话,司机就成为杀人犯,而那报道的记者会因此而出名。读者们被整个情节影响得茶不思饭不香,人们会考虑这个死者的老婆为什么要找情人,是不是死者没有性功能,而他老婆很年轻,又很漂亮,这样他老婆找情人是自然的事情,死者的死是自然死亡,他应该死,他死了他老婆和情人就快乐,他的死得其所,很符合价值规律。又比如一个老人病死了,这本来是一种自然死亡,但是他留下了一大笔遗产给儿女们,儿女们为这笔遗产大打出手,最后诉状法庭,甚至连亲情也全然不顾,那这位老人就不能够算是自然死亡,他应该算意外死亡,如果他不死,他的儿女们还会象以前一样和睦相处。只因为他死得太突然。这一系列的问题让东子纠缠不清。最后他还是认为金庸和古龙笔下的死亡很壮观,岳飞和文天祥甚至是梁启超就是这一种死法,东子他自己清楚的知道自己没有那么高的境界,自己既不是什么民族英雄,又不为什么真理,最让他值得炫耀的也就是上大学时偷了女生宿舍的一条花内裤,而这花内裤的主人是他们校园里的校花。





东子在那天碰到一件很不愿意提及的事情,那天东子照例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闲逛,东子打骨子里就没想过要跟踪李亚男,他只是很无意的发觉前面二十米远的有个老头搂着的女人很象他妻子李亚男,东子使劲揉了揉眼睛,最后他确定那女子肯定就是他妻子,因为那屁股和李亚男整个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那老头搂李亚男的姿势一点不象个长辈,东子这一点还是能看出来的。李亚男好久没有和东子这么亲热的压过马路了,这让东子很没面子,甚至嫉妒起来。他一气跟了他们三条马路,前面的两个人一点也没有意识背后跟着个人,依旧自在的打情骂俏,最后他们进了一个小酒店,东子在酒店门口张望了整整一个半小时,最后在他们出来时东子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主动迎上去,他虽然知道这种捉奸的方法早已经过时,就象一首被人们唱了几十年的东方红一样腻味。李亚男看见东子时眼睛不自然的慌乱了一下,很快就恢复平静,她指东子对身边的那位说:“汪总,这是我二叔,刚从乡下来找工作的。”东子当时的形象是很象一位乡下老农,胡子拉茬,西装绉巴巴的,眼镜断了一条腿,用胶布粘着。但是东子清楚的知道李亚男的乡下二叔去年就死了,为此他们还出了一条被单面的人情。他对李亚男的应变能力佩服得五体投地,但是他对李亚男的比喻确切性很不满意,他认为如果他是李亚男的二叔的话,那李亚男身边油光可鉴的那位说是李亚男的爷爷一点也不过分。但是东子还是将手伸到那位汪总面前,他想表示一下亲切感,那位可以算是李亚男爷爷的汪总只是象征性和他的指头轻微接触了一下,掏出张餐纸仔细擦了一下手,然后打着官腔说:“工作啊,好办,我那仓库里一个搬运工走了,你就顶替他的活吧。”东子想乘握手的机会教训一下这个老头的计划破灭了,他恨不得扑上去好好揍这老头一顿,但是他想到李亚男给他的香烟钱已经花光了,握紧的拳头一下子就松弛下来,他装着很无意地将手在屁股上擦了擦。李亚男一听老头说这话,开心得象个快活的百灵,“是吗?汪总,那我真的要好好谢谢你了。”



回到家,东子一直阴着个脸,一闷头钻进了卫生间,任凭李亚男在门外怎么敲门他都不开,他坐在马桶上进入一种遐想状态,他发觉自己这段时间里很容易进入角色,一坐到马桶上他就感觉自己进入一种忘我的境界。这时候生与死已经毫无意义,也许他活着,但是已经死了,也许他死了,但是他还活着。东子认为自己应该死,自己死了对大家都有好处,包括对自己也是一种最好的归属。李亚男在门外哭天喊地:“这叫我怎么活啊,我上辈子造的什么孽啊,摊上这么个男人。”那一夜,李亚男第一次没有向东子要钱,但是东子事儿做了一半就停下了。





当东子坠到三楼时,李大妈正在收衣服,她看到东子的脸象张黑呼呼的纸片从她的面前一忽而过,吓得一下子就晕了过去。东子很真切的看清了李大妈恐惧的那张脸,笑了,他这时候有种报复的快意,这次死了就是摊不上个垫背的,也要吓你个半死。



上个月,东子去买菜,路过三楼,李大妈喊住了他,说是她脚下楼时扭歪了,叫东子帮她带一斤青菜回来,东子本来没想要李大妈的钱,不就几毛钱的事情吗?但是李大妈执意地给他一块钱说:“麻烦你已经怪不好意思了。”东子将买回的青菜送到李大妈家,青菜六毛钱一斤,东子没忘将找回的四毛钱交到李大妈的手中,李大妈一连声的说:“东子啊,你和我还这么客气,找什么钱啊。”东子说:“我这是清归清楚归楚。”第二天东子路过三楼时,李大妈又喊住他,东子问:“是不是又要我帮你带菜?”李大妈说:“不是,东子,你昨天买菜时还价了吗?”东子很肯定地说:“还了。”李大妈又说:“怎么今天我买菜是四毛钱一斤。”东子有点不耐烦了,“我哪知道?”后来东子经常在楼道里看见李大妈和几个大妈嘀咕,一看到东子她们就什么话也不说了,东子感觉这明显是针对自己来的,终于有一天东子火了,他看见她们又在嘀咕,他从屁股兜里掏出一块钱的硬币,硬塞进李大妈的手中,“不就是几毛钱吗,拿去。”当然他的动作有点夸张,王大妈一下子吓得脸发白。“东子你这是怎么了?我又没说你拿那两毛钱。”这时候王大妈的儿子回来了,他一看见东子在推搡着他妈,冲上去对着东子就是一脚揣下去,东子一点也没有反应过来,扑通一声趴在地上,等东子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自家沙发上,他心里的火象干柴一样越烧越旺,两眼睁得血红,他一声不吭的到厨房里拿把菜刀出门直奔三楼,李亚男吓得连拦住他都忘了,东子到王大妈的门口一敲门,王大妈儿子出来了:“哟呵!你小子还想剁人?说吧,剁哪里呢,我整个一个大活人就随你剁。”说完,他捞起袖子。东子将菜刀在他身上比划了几下,找不到可以下手的地方。王大妈儿子居然眼睛都没眨一下,东子狠下心,一刀剁在王大妈家的门上,李大妈儿子笑了,“你去死吧,你小子还想砍人,下辈子重新投胎吧。”东子恨恨的说:“我死也要死在你家门口。”





地面越来越近,耳边呼呼的风声越来越大,东子一开始是立着掉下来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头朝下了。这风声好象在哪里听过,是那么的熟悉,东子尘封的记忆一下子变得活跃起来,记忆里的场景变得并不遥远。东子想起那些难以入眠的日子,他不知道那一段日子是怎么渡过的,在每一个夜里他都被恶梦惊醒,那时他只有八岁。



那天晚上东子又被母亲从被窝里叫醒,母亲已经不止一次用这种很直接的方式来打断他并不踏实的睡眠,东子睁开惺忪的眼睛,看着母亲的眼睛又一次红了,对此东子已经漠然,只是象征性地用笨拙的小手在母亲的脸上划了个断断续续的弧线。母亲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在和母亲无数次寻找深夜不归的父亲之前,东子脑海里曾经留有一幅温磬的图画。父亲坐在凳子上,一只脚的袜子已经褪去,很舒服的搁在屁股前面,父亲龇牙咧嘴的用一只手摩挲脚趾丫的痒痒,另一只手端起酒杯不时吮上一口,桌上有一盘母亲刚炒的花生米,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诱人的香气,那花生米红润润的,透露出十二分的满足。东子坐在桌子那边做作业,并不时的从盆子里捻起一粒丢进嘴里,滋润的嚼起来。父亲发觉下酒菜不够时会轻轻地在东子的小脑瓜上敲上一计“你小子”。母亲在东子身边一边洗衣服一边问:“东子,明天早上是吃豆浆还是稀饭啊?”而这画面在父亲接触赌以后就一直没有出现过,这画面象片脆弱的叶子一样,被父亲输钱后狂燥的掌风和母亲无助的眼泪一点一点劫掠得在空气中飞舞,找不着一丝痕迹。那一幅画面是东子能够记得这一生最美丽的画面。虽然那画面维持的时间也许只有一年,也许只有一天,或者只有一个瞬间,但是东子清楚的记得。



那天夜里,外面下着雨,已经过了午夜,父亲还没有回来,雨点急促地敲着窗户玻璃,异常的清脆,母亲和东子依偎在墙角的沙发上,有种不祥的预感在东子心里升起,他不自然的搂紧母亲,母亲脸上有种绝望的意味让东子很轻易的捕捉到了,那表情让东子很恐惧。母亲再也按耐不住,胡乱找了件衣服给东子披上,一头扎进大雨滂沱的夜色里。在母亲的背上,东子感到那一夜的风特别大,吹得他的耳朵生痛,风的声音象掉进陷阱里的野猪发出的,低沉,悲戚,无奈。前面围了一群人,母亲拨开人群,父亲象一枚风筝一样,贴在一辆蓝色的东风车的车头上,雨水已经将血迹冲得很淡,但是东子还是从湿湿的空气闻到那作恶的腥味。父亲惨白的脸上居热可以清楚的看出一份从容。那是东子第一次很真实的面对死亡,他居然没有流下一点眼泪,东子对于父亲的死一点也不感觉意外。家里的最后一台电器也已经被父亲偷偷变买了,那是东子第一次拿奖状时,母亲买的黑白电视机。他认为这是父亲蓄意制造的一场交通事故,家里再没有可以变卖的东西了。父亲在死的时候,兜里只有两毛钱。后来母亲改嫁了,就将他送到外婆家,东子就再也没有看到过母亲。





二楼墙上一张洗发水的招贴画让东子一下子想到美儿,那画象所有的招贴画一样狐媚,东子没有看清是哪个名星的玉照,只是那粉红色让东子联想到美儿的胸罩也是这个颜色。其实东子和美儿说不上谁勾引谁,没有人知道东子勾引美儿的原因,更没有人知道东子曾经上过美儿,说了也没有人相信。美儿只是车间一个技术员,比一般的工人多读了几年书,她之所以在厂里大名鼎鼎,是因为她胸前的两个肉疙瘩总让厂里许多男青年在夜里辗转难眠。东子经常看到美儿在车间办公室没人的时候放肆地盯着自己,目光炙热而又痴迷。在东子在街上碰到李亚男后的一天,东子突然想起美儿曾经向他借过顾城的一本诗集,东子一直懒得理她,这几天因为研究死亡这个问题,就将这个疯子诗人的诗集翻出来看看。他们两人达成默契的过程极其简单,没有任何浪漫的色彩。那是一个闷热的下午,东子敲开美儿宿舍的门,将诗集递给美儿,美儿请他坐下来喝了一杯茶,美儿发觉天气太热,就将毛衫脱去,两只饱满的胸部几乎挣破粉红色胸衣,整个过程是那样的水到渠成,他们居然在整个过程中没有说一句话,东子隐约记得自己的袜子没有褪去。



从美儿那回来,东子接到封信,是梁忠寄来的,梁忠是东子同学,现在在临市弄了个不错的商业咨询公司,他也知道东子目前的现状,所以在公司扩张时第一个就是想到了东子。那天东子心情很好,美儿丰满的胸部让他享受了无尽的温暖。他甚至不想死了。





今天早上起东子决定不死了,妻子李亚男说要跟他好好过日子,李亚男的汪总重新换了位年轻漂亮的大堂经理。李亚男搂住东子说,哪怕是拾荒讨饭都要象模象样的活着,这样活着太窝囊了。当时夫妻俩都哭了,哭得很认真。早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他们幸福的面容上,活着有多好啊,可以看到天上的太阳,可以呼吸到空气,可以闻到花香,最重要的是可以享受到亲情。东子轻轻地在妻子的额上吻了一下,他还没来得及擦去脸上的眼泪,他本就无心让眼泪消失,他让眼泪就这么幸福的流淌着,他很坚决对李亚男说:“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他发觉卸了妆的妻子更迷人,甚至连那噙满眼泪的小眼睛都是那么的生动。今天一天是东子最开心的一天,东子将胡子也剃了,换上干净的衣服,穿衣镜里的小伙子还挺精神的。在洗衣服的时候他发现衣架上李亚男的一件米色的风衣有点脏了,就顺便帮她洗了,这件衣服是东子结婚时送她的,她一直喜欢,中午没事的时候东子将那些书全部送到收购站,换了几根麦蚜糖在嘴里含着,糖很甜,还有点粘粘的。傍晚收衣服时那件风衣好象有意跟他调情,被风吹到他够不着的地方,娇柔作态的姿势就象床上的李亚男,他越发就想抓住它,他连自己怎么爬上阳台的细节居然一点也回忆不起来,他当时感觉那风衣就是李亚男。



在东子触地的那一刹那,东子发觉自己竟然心情那么平静,他甚至可以感觉到眼角挂着一滴被风吹出的眼泪,是凉的,他看到那米黄色的风衣还在六楼的阳台上飘摇,他认为今天李亚男的表情是最真挚的表情,这美好的回忆一定会伴随她的整个下半生。

  

暂无评论

赞助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