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之什

一
零点，那是无法求助的低音
水仙开着黑色，说着梦话
北方的公用电话忙线
昆虫的行为艺术逐渐毁灭
来自七楼的尖叫——
适应一次胆小的冬季
你说：来哈尔滨吧！
唐突地像正月里钓鱼，牙关紧锁
伶俐地偷笑，唇边躺着苹果的尸体

不用担心我六条腿
只是这次，难为了石灰的粉底

二
零度，足够消灭九个太阳
用蜡笔画一个我，画一架飞机
瞬间我就成为你拍肩的冰雕
诗歌不会假戏真做
害羞的花瓶装满雪，你堆我拾
稚气的蒲公英失笑
诞生一些方言，刺猬回洞
针叶林不说话了，盖了条
很长，很大的棉被

赤脚很凉
雪夜行走烫出了一个水疱

三
零度，洒水车在十字路口转弯
风很锐利，切割着什么
躺下去的都是芹菜
然后跑出药味，低声呻吟
嘴角和麻雀吐着同样的白雾
喉咙很凶，那是鱼在索命
你低下头“阿嚏”，包裹双手
随手丢弃
手帕是你一夜的妻……

心地在三尺冰里纯正
越结越厚

四
零度，你忌讳谈感情
“柏油路在施工，后天初一，天气晴朗”
而我喜欢追问哑巴
那些陈年的电影票根，顺序地排成故事
平稳地降成灰尘
那首歌快沸了，一煮再煮
若无其事地熄了镜中的火
我只想猜
那块铅在水银中的份量

拒绝透露你和她的过去
如拒绝吐痰

五
零度，扁桃体恢复了发炎
你拉高衣领，戴一顶诙谐的鸭舌帽
东张西望，蜗牛的两个触角在争斗
“嘿嘿，两败俱伤吧！”
骄傲的水族笑地很贼，有时
习惯是谦卑的本能
一直病态地打扫门前的雪
气喘吁吁
细菌堂皇地进进出出

动态的面具还不能摘下
弯着腰亦步亦趋

六
六点，咖喱粉的鸡汤喝完
一处伤疤正在愈合

落雪时节的森林神秘地饮水
抿着枯萎的叶子，一点，两点，三点……
空着的房子是年轮的斑
一月食欲开始下降，表情蜡黄
吞不下半个月亮，心神不定
掐着手指心算水瓶座的生辰
日思夜想那唯一的席位
霸占着凶悍的神
——逼迫你猜谜

七
七点，电视剧频道的都市男女
踩着离合器

作为室内旁观的第三者
必须具备高危的神经，且随时随地
听凭十二楼撒下酸雨，那些
旱地的争吵声溶解、风干、一隐无踪
仿佛那滴水是延纬度落下的
就像此时，诗人是空心的，无物质的
可怜容不下一棵稻草，随波逐流地守岁
也足够好，能点上香火玩几圈国粹
日子便能打发……

八
八点，壶中的茶还没有隔夜
君了无睡意……

器皿的破碎炸开了水果
有无数糯米的虫伺机行凶
恶性竞争的悲剧欲哭无泪
边缘，围着柔软的羽毛
时间的过道滚满石头
拼命地生长，发育，努力成为一块玉
任意形状地支解，分化
掉在水中变成滋味
你浅尝即止

九
九点，揉皱的书角没有还手之力
安静是痛苦的……

你蜷抱灵魂如烛，嘘
那是小火，以一个末路的故事燃尽
黑夜守住风口
没有地点，也没有牌照
置放着幻觉的温度计
苍白的脸和苍白的眼镜，负责
远方的起居
至少为了一次祝福，我会
擦拭地异常干净

十
十点，你该刷牙、洗脸，睡觉了
梦中我送你十字水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