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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城大学

作者:未知 来源: 网络 时间: 2018-05-03 09:02 阅读:
水城坐落于上海的郊区。5年前因为温室效应造成全球气候变暖,北极冰川溶解抬高海平面之后,这里成了名副其实的水城。当然,现在是公元3000年。国家领导人在视察工作之后指出,洪水只是一种天灾****,人定胜天,我们不妨将错就错,把水城建设好。当然首先要从教育抓起,因此建议在汪洋之中建设一座学府。于是就有了水城大学。我就在这座学院里学习,就读于水城大学生物系,是我们系一致公认的老大哥。我天生异质,身高足有215cm,膀阔腰圆。走起路来活象一块脱了栓的门板。你一定觉得这样的人很幸福,出门没有人敢打劫,搞不好还有人给你送钱,拍个增高灵之类的广告。其实不是这样的,我的出生对于我的父母而言简直就是个灾难。8岁开始,每天早上我就会和我老子一块去开地,不是为了种地挣钱,而是为了攒口粮。一个8岁的小孩,身高已经有178cm,日进斗粮,三餐不见肉影就会翻白眼,如果不未雨绸缪攒口粮的话,以后就没有什么可以吃的了。你知道,这样的小孩除了体现计划生育的重要性之外,基本上毫无作用。这还只是灾难的开始。如你所知,一个15岁身高就超过190cm的孩子来说,他根本就缺乏对自己身体的必要操作能力。你经常可以看见,这个小孩走路走着走着就会像单摆一样做简谐振动,因为人太高失了重心。偶尔不巧遇到了大风,就会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一头栽到地里。如果那是一片正在养护期的草坪,那我就会慢慢地像一把折尺一样一截一截展开,踩高跷一般地找平衡,等站稳之后,就会发现一个戴着红箍的老太太笑眯眯地站在面前,仰着老脸,告诉我违反了规定,在草坪上走路(我怕摔伤),要罚款。于是我就会拍拍沾上杂草的裤子。在确认衣物完好无损之后(衣裤都是花大价钱定做的),掏出钱包,默默数出5天的早点钱交给她。老太太会开出一张收据给我,我接过来后仔细地折叠好,和一堆其他的收据放在一起,那些收据诸如砸坏水管,压伤动物等等,已经琳琅满目了。

接着老太太就会失望地走开。其实我知道她会跟在我身后直到我把那张收据随手抛出后才出现,以便再次罚我。可惜我从来不给她这个机会,因为我是个好孩子。

有人劝我遇上这样的事情完全可以跑开。问题在于我走路都有一定障碍,何况跑步。所以在学校里,我体育一律免修,连运动会都可以不必出席。因为某次运动会上老师突发奇想让我做了一名领旗手。于是当其他班的人以方阵的形式前进时,我们班的队伍就显得犹为凸出,说他是一个平行四边形不太准确,如果把我们行进的轨迹画出来,你就可以明白麻花是怎么做出来的。最要命的是每个方阵走到主席台前还要出几个人跳上一段,喊上几局诸如“团结一致,奋发向上”什么的。如果你这时在主席台上,你就会感到一簇人走着抛物线,斗折蛇行地向你涌来,领头的是一个面目狰狞,肌肉紧绷,扛着面红旗的家伙。整支队伍在你面前嘎然而止,窜出几对男女对你怒目而视,指指点点,口中念念有词。结果主席台上一个有过文革时被抄家经历的领导当场突发心脏病,与世长辞。其实结局远不该这么严重,错只错在几个舞姿蹩脚的同学以及一个失败的领旗手而已。

如前所述,我是我们系的老大哥。原因不是因为我体形惊人,要不长颈鹿就会是百兽之长。而是因为我保持了一项记录,那就是大学四年的解剖课我全部考了鸭蛋。因此我至今没有拿到毕业证书,还要跟着低年级的同学重修这门课程。

第一年解剖课考试用的是青蛙。我觉得我们人类对待这类动物向来缺乏人道。一组3个人,只发了一只青蛙,并且规定用针刺麻醉。很不幸,这三个人之中只有我是男孩子。理所当然由我动手,因为我是君子。你可以想象当那只青蛙在我的大手里时有多么不配合,当然,如果谁这样捏住我我也不会配合。接下来就是用针刺了。一根绣花针,无论它再茁壮成长,我的手对于它而言都是个庞然大物,并且我有500度的近视。因此我建议由一个女生来扎。那姑娘手指状如兰花,捏着针头颤颤巍巍就来了。结果你可想而知,青蛙兄弟丝毫没有麻醉的态度,相反显得非常愤怒,怪叫一声就窜了出去,屁股上还扎着那根针。接下来就乱了套,整个实验室的人都去抓逃犯,撞翻了烧杯烧瓶无数。最后青蛙是逮着了,那根针是如何也找不到了。那天中午食堂供应清炒田鸡,居然有人从田鸡腿里吃出根铁签来,那人是我们系的博士生。他一口咬定自己有了新发现,说蛙类动物有自我医疗的能力,会用铁签箍伤腿,并就此写了一篇论文,其实我们知道就是那根针嘛。这是这件事情光明的一面,不光明的一面是我们系实验室被勒令整顿一周,并负责食堂清扫工作半年。

第二年有人从兔肉里吃出玻璃试管,第三年从牛肉里吃出了怀疑是启普发生器某一部位的东西,说明那些年我都流年不利,老和女生分在一组。结果就是别人都及格,就我一个人去扫食堂,刷盆子。其实一个学校只要把食堂与实验室挂起钩来,这种事情就免不了。系主任气得半死,明令禁止王二踏入实验室半步(据说第四年考的是人体解剖,不知道食堂怎么样了),并且在全系范围内发动了“关于后进生王二去留问题”的讨论。讨论结果是“留校查看,以观后效”。反正我也进不了实验室,所以没有破坏性,后效就后效吧。

现在全校正在进行对于我的第5次讨论,既“关于后进生王二骑摩托艇上课是否违规”的讨论。

如前所述,我们的学校在一片汪洋之中。因此日常生活就离不开小船。你不要以为这样很浪漫。在夕阳降临之际,一对对情侣泛舟水上,甜言蜜语,啁啾不停。其实完全不是这样。校方早就明令禁止在校内谈恋爱,并且规定外出或上课,一律要乘坐校船。所谓校船,就有点像赛龙舟时用的那种东西,只是把龙头龙尾什么的都去掉,小得不能再小,竖着一排能坐三个人。校方还规定,每次外出,校船必须满载。在他们看来,三个人坐一条船,即使其中有两个是情侣,碍于第三人也不便有所动作,这样校容校貌就能得以维护。校船满载之后,船舷与水面几乎持平,这样你划船的时候,就不能大摇大摆,全速前进,必须小心翼翼,中规中矩,否则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也许就剩下一个了,其他人只能游泳去。你可以知道,我们学校的人水性个个不错。做完这些设计,校长每次出行都相当满意。正午时分,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浮着无数只小艇,划船的人姿势优雅,柔美异常,颇有古风。我们的校长就会对旁边陪同视察的工作人员赞叹道:“水城学生,去尘嚣,离浮躁,心如止水,宁静至远,真大器也。”

我觉得领导视察的时间最好就控制在中下午,那时大家闲着没事,不必赶着去上课,也不会饿着肚子,心情阴郁,所以会好好配合他。如果他一早就来,情况就满不是这样。

水城大学早上的雾气一般都很浓,把阳光严严实实地挡在外面。这种雾像笼屉里的纱布一样罩在水面上,使你不会感到呼吸困难,但要分辨清楚5米以外的东西是船还是树也决不可能。等到了上课的地方,你就会像洗了桑拿一样浑身淌着水珠。最好的办法是穿皮衣去上课。因此全国高校一致公认水城大学学生服饰最为性感。但是如果你在空中鸟瞰,发现密密麻麻像蜂窝般的小船上挤满了一堆堆黑色的闪着光泽的东西,一定会错以为我们是某中硬甲类的水生生物,和蟑螂是近亲。并且群居,行动迟缓。

最要命的是上课高峰时,水道经常堵塞。雾气那时正浓,简直就看不清对方的连空。大家只能靠声音来辨认对方。因此水城大学的学生听力在全国高校中首屈一指。你经常可以听到这样的对话

甲:哎哟,我们撞树了!

乙:操你妈,你撞的是我们的船!

甲:听声音你是不是小张呀?

乙:咦?小王,是你啊!对不起,不该操你妈的。

甲:客气啦,咱谁跟谁啊!你早上几点上课?

乙:8:00,概率课,我们7:00出的门,都划了半个多小时了,连教室影都没见着。

甲:我们也一样啊,不知道这每天堵塞的概率是多少呀?下回你去请教请教老师。

丙:不必问了,这概率我也算不来。

乙:啊,张老师,你也在啊……

你可以知道,这是一批用功的学生与一个倒霉的讲师之间的对话(教授每天都有专船接送,没有堵船直虞),可见,真正的科学都是建立在一次次的灾难之中。

这时远处传来了隐隐的马达声,死气沉沉的水面上顿时窜出了一圈圈的涟漪,空气剧烈的摩擦着,一道白浪从远处卷来。当然,雾太浓,你看不见。不过人群中会有人兴奋地叫起来:老大哥来啦!

如果雾气散去的话,你会看到我握着车把手,脸色铁青(我有心脏病),肌肉紧绷(冷风吹的),穿着皮背心,披风斩浪而来,在人堆里杀开一条路,凶神恶煞般的呼啸而过,只把一条水波扔在身后。

这时人声鼎沸,大家都会不约而同地兴奋起来。男生就撮着口哨,嚷道:操你妈!王二,fucking——good!女孩子则会统一挥舞双手,齐声高喊:老大哥,好酷啊!我爱你!

其实我一点也不酷,我得赶着去上我仅剩的一门必修课——解剖学。

一踏进教室,就看见小张在向我招手。这丫头每次总是早早地就到教室占位子。如前所述,校长为了抑制校园恋情的滋生,把所有的东西都和3挂起钩来。校船能坐3个人,课桌一排也只能坐3个人,食堂的座位一溜也可以坐3个人,大家趴在那里吃着随机出现的食物,有时是牛肉,有时猪肉,就看我们实验室拿什么来开刀。全校只有两种人不吃那里的东西,一是领导,他们在小餐厅开桌;另一种人就是我们系的学生,因为我们对大家的实验操作能力都缺乏必要的信心,足见为何我们系年年评不上“优秀学科”。系主任急得要发疯,因为他不仅是解剖课的老师,并且还是实验室的负责人。其实我觉得这个问题很好解决,那就是从此我们只做植物学研究,因为你知道,不论是班氏试剂还是亚甲基溶液,只要不当可口可乐一样喝,基本上都死不了人。不像做动物试验时,动不动就用醚,醛什么的。当然大家天天吃素,难免会有意见。不过我们食堂的大师傅绝对有把素菜烧得不像素菜,荤菜烧得面目全非的能力,我对他们有信心。当然这些话不能让主任他老人家听到,尽管我是老大哥,可是他还是能让我去刷盆子,扫厨房,因为实验室与食堂是联营的。

看到小张向我招手,我就面如死灰,万念俱灭。(原因我们稍候再说),但是我是老大哥,所以我就必须走过去,而且还要面露微笑。这丫头鬼得很,看到我走过去,就拿出一张餐巾把身旁的座位都抹一遍。(因为我块头太大,只要我坐哪一排,那一排就只能坐两人。)这就叫做收买人心。等我坐下以后,这丫头又从小包里掏出一只油哈哈的纸袋递给我。我默默地接过来,其实里面有什么我很清楚。就是我爱吃的腌猪舌。这玩意儿食堂也有卖,只是经过我系学生之手的猪,你很难分辨清楚什么是猪耳朵,什么是猪舌头,因此食堂卖的猪舌头没准就是猪尾巴。真正的猪舌头要跑到小餐厅才有,并且不对外供应,因为这是领导才有权享受的待遇。一般人就只能吃猪屁股上长的猪舌头。但小张的父亲是国家教委的,因此有这个能耐搞到特贡品。

受到这样的待遇,你从我的平静中可以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我已经习惯了。

开学的第一天,这丫头一见我就露着蒙娜丽莎的微笑,那种笑显露出屠夫看着肥羊时的满足,笑得我心里发怵。接下来老师——也就是系主任提议要选一个课长,并且要他人推荐。我知道他是要羞辱我,因为开学第一天,学生们谁都不认识谁,却都知道有一个四年考鸭蛋的老大哥——并且佩服得要死——于是这个课长非我莫属。让一个考鸭蛋的家伙当课长,无论是对这门课还是对于那人本身,都是一种羞辱。不过我一点也不怨恨我的系主任,真的,因为是我先羞辱了他。在他老人家三年的悉心教导下,我仍旧会把浓硫酸当作盐酸装进启普发生器,还要往里掺水(我想节约药品),结果造成了震惊全校的“王二爆炸案”,碎玻璃溅得到处都是,那头实验用牛身上也嵌进了不少。因此又引发了“王二食堂惨案”,差点让吃牛肉那主儿一脚归西。尽管那天我的衣服也被浓硫酸烧了几个大窟窿,也是受害者之一,但我知道,过错在我。我让一个教师对自己的教育能力产生了怀疑,深深羞辱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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