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着夜色飞翔

我累了 每一节骨头都磨损得厉害
肌肉松弛 像放多了苏打的面团
连看女人的眼神都落满灰尘

我生活在城里
我死死地支撑着一柄硕大的伞
为了爱我的和我爱的人
不至像我一样 在日晒雨淋中荒芜
我必须坚持 在太阳还没有落下
或者 雨还没有停止时
以武士的坚韧 同时间抗衡
直到成为灰硬的陶俑 站在墓坑

我不可以逃跑 无论以什么名义
夜色降临时 四方的城门都已紧闭
我被强制在一个指定的姓名中休息
子夜的灯光熄灭时 肉体被夜色腐蚀
化成了液体 连渣滓都不会留下
只有这时 才感到黑暗也是一种自由
思想如蝙蝠伸开黑色的翅膀
自由地飘来飘去

只有在最浓黑的夜晚
城市和乡村才睡在一张床上
眼睛闭上了 灵魂才能打开
童年的梦便经常像狐狸一样溜回家
紫云英还在那片田野开放
姐姐和我还要去挖猪草 而我家的水牛
还在墙边反刍 阳光下悠闲地甩着尾巴
母亲还年轻 父亲还活着
而我背着大书包一颠一颠地去上小学

城里没有鸡鸣 但天还是亮了
夜色和梦被啪嗒一声关闭了开关
感觉身体像积木一样按设计扣合
缝隙里有沙子 时间久了
关节并不是严丝合缝
尽管如此 只要我还能站立
就不能思考散架以后的事情


2002.5.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