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桃花雪

作者:未知 来源: 网络 时间: 2018-05-03 09:03 阅读:
三月.桃花雪



高朋在市师范憋了三年,算是个默默无闻的三好学生。也没憋出什么像样的成绩来,不过毕业成绩还算行,勉强及格算过关混到手个毕业证,对得起省吃俭用供了他三年的父母。

高朋的父亲并不在意他的成绩,认为他好赖有个文凭就算行了。高朋的父亲是做小本生意的,在街上摆了几年的水果摊手里也有些积蓄。高朋的母亲属于具型的家庭妇女型的,大字不识,没见过什么世面,天天就知道在家摆弄那永远干不完的家务。

有段时间高朋听别人说他父亲有外遇了,就问母亲有过此事没?母亲吱吱唔唔也没说清楚,后来高朋也没在打听。他和母亲都是从小在父亲的拳头下长大的,知道母亲的软弱永远栓不着父亲的心。

毕业那段时间,同学们都经常搞聚会,大谈理想抱负。理想抱负其实对大家而言其实都很渺茫,各县里的教师工资老大难的消息在报上时常爆光,教师集体上访围堵市委大门的事儿也经常有。进入二十世纪人们一提起教师就会联想工资待遇低的问题,高朋他们那个县是有名的贫困县,都是山区,乡村教师工资跟乡财政挂钩,乡里又没什么企业和支柱产业。教师工资半年能发一次就算不错了,乡村教师很多都是一边耕地一边教学。

高朋的父亲昨晚打电话到学校,说现在回家也是闲着,让高朋毕业先在市里先找点活干。找点活也就是打工,高朋其实也不愿回到那个有“家庭暴力”嫌疑的环境中。趁学校宿舍还没撵人,跟要好的同学去市里找活干。

开始大家都想找种比较体面的工作,比如家教,秘书什么的?等大家在劳务市场转了一圈都发现他们还是太自信了。家教,秘书这种要男人做的很少,就是招聘女的至少还得是个大专水平,就他们那中专毕业证在这可是搁浅了。不过幸好高朋他们几个还都是穷人家的孩子出身,很快就找到了与自身条件相符的工作。“大头”去一家公司当保安了,王宁宁个子低看着就没把杀鸡的劲,去一保险公司当电话员。高朋比他们好不到那儿去,在市里有名的那家酒家当服务员,估计人家也是看上他那张看起来“老实人”的脸。

学校终于撵人了,王宁宁他叔叔家也在市区,正好有一间厢房闲着。大头,高朋跟王宁宁一月一人出50元算是包了那间房,好赖算有一个窝。这里是旧城区,房子建筑已经很陈旧了。不过还好,这里离他们打工的地方还不算太远,出门就有公交,坐12路的公交车不到十分钟就能到达他们上班的地方。

高朋的工作看起来轻松,干起来却很累。一到中午,晚上客人用餐的高峰时段,一双眼就得跟鹰一样锐利的盯向酒店百米的地方。看到有车子打转向,有向这家酒店吃饭的嫌疑就得马上出击。然后帮客人的车停好,然后问客人是否预定有房间?再导引客人去他们该去的地方。这就是高朋的基本工作,当然这些与他的专业也有些关糸。教师教人知识等于给人指引前途给人光明,这样工作也是帮人引路,异曲同工吧了!

很久没听到“大头”这小子的消息了,只知道这家伙最近常值夜班,不怎么回他们的老巢。王宁宁的工作时间跟高朋的工作时间大致相同,高朋下班后经常跟王宁宁弄瓶光肚的卧龙玉液对饮。王宁宁这家伙也许是白天接电话说话说得太多了,一直喝着酒不吭气。高朋知道他的心思,心情不好。王宁宁在学校谈过一个女朋友,比他们高一届,那女孩长得挺漂亮,还写得一手好诗。王宁宁这小子别的不怎么着,要是论文品诗起来可是有一套的。王宁宁当时主办学校墙报的,上面期期都有那女孩儿的文章。这也许是互相爱慕吧!他们之间就有了那些曾经浪漫的事儿……毕业就意味着走入现实,现实这玩意儿高朋早就说过不同于文学,可以无边际的幻想一些虚无完美的事儿。那女孩家是市里的,听说老爸还有门路,加上王宁宁挺自卑,不自信,就那么散了。

“来,昨哥们儿喝……”王宁宁终于说了句话,一口就下了二两。王宁宁的酒量比高朋,大头都差点,高朋也没阻拦他。高朋其实还有一件事儿没给王宁宁说呢?怕说出来王宁宁会更伤感。昨晚高朋亲眼看见那女孩跟一男孩儿去他打工的那家酒店吃饭,从手挽着手的份上不用直觉也知道那是怎么一档子事儿。其实这也不能怪人家,现实婚姻还是要讲个门当户对的,现在的为往往都会把物质放在爱情的第一位。

其实高朋在学校也有过那么一段,只不过高朋比王宁宁更理制了一些。当时邻班的那个眼睛大大的,别人都叫她“小燕子”就给高朋写过两封情书。高朋那时蓝球打得很棒,蓝球场上总有他矫健的身影也总少不了小燕剌耳的叫声。高朋收到小纸条没给小燕回信,因为他看的更远些。他知道他的家庭给小燕带不来什么好的环境,他连自己都养不活还谈何给别为幸福?更何况小燕也是市区户口。

酒伤脑,烟伤肺,幸好高朋不怎么吸烟,不过这脑子可是伤点了。昨晚想起小燕他又喝高了,其实小燕蛮可爱的。从一上午高朋站在这儿看到的物体都是双重的,他怀疑王宁宁昨晚是不是买着假酒了,现在什么酒都有假的。神智有点不清,一辆车冲到了脸前他才发现,急忙上前,导引司机到停车位,然后拉车门……

他有意识的把头低下了一点,额前的头发掉了下来,遮着了他的眼睛。领班的经理上次就说了让他去把他的头发剪剪,说那样有利于酒店形象,高朋想着今下午就去剪呢,没想到这个时候倒是排上用场了。

那个从车上走出来的人他认识,赵薇最让人忘不了的就是她的大眼睛,当然小燕的眼睛也是最让高朋忘记不了的。显然高朋穿上这一身制服小燕并没有认出他来,高朋倒是仔细的瞧了小燕,小燕一付职业女性的打扮,她拎的那包他知道是什么牌子的,上次一客人忘在店里的包是高朋送还的,那客人说那是花花公子牌的,好几千呢!高朋没想到一包能值那么多钱,顶他在这里干好几个月的工资了。

那穿着体面西服,白衬衣,整齐领带的应该是小燕的男朋友吗?人长得还挺帅气,配小燕很适合,看起来比跟着自己强多了。当然这不是忌妒,算是祝福吧了,高朋并不像很多男人那样无私。

“高朋,碧玉厅的小玉肚子疼,你先去顶一下”邻班小王叫他

碧玉厅应该就是小燕刚进的那个房间,这也许会很干嘎,还没反应过来小王就递给他一盘水果拼盘,让他先送进去。

从侧面看小燕是富态了,比起当年在操扬边上大喊大叫的样子可是稳重多了。高朋的头还是低着,这也许是虚荣的表现?不能像刘胡兰一样堂堂正正的挺起胸膛做人,不过刘胡兰肯定不知道现在做上汤面条菜《一种地里自然生的野菜》会用新鲜虾仁海参做配料,她也一定不知道花花公子的包不知道几两破皮子会值几千块。

他一直认为两个人谈恋爱就开始就应该是柏来图式的,完全精神式的。他讨厌那个男孩当着他的面把手放在小燕的手腕上,这不是嫉妒也不是他对小燕还尚存爱意,这是他的传统思想在做怪。他一直还认为现在谈恋爱都需要用眼神来交流,或许根本不用肉体,不过王宁宁常说无性之爱都是圣人蛋干的事儿,交女朋友还是要以上床为目的。或许像高朋这样年龄有这种传统思想已经为数不多了,就像现在想找个现代雷锋跟找大熊猫似的。

客人的茶杯总是刚喝上一口服务员就要添的,客人夹菜时的遗留在桌上的残羹服务员还是要及时清除的,客人啃下的骨头服务员也是要及时清除的,这是一个服务员要干的基本工作。这样会有很多机会会让服客接近你,让你那讨好似的脸饱露在客人的视线之下,这也许会很平常,也许今天会不平常……

“高朋……”在小燕惊诧的目光之下高朋依然有条有理的干好自己该干的工作,餐厅的光线依然温和,空调里依然吹出凉爽的冷风,一桌的饭菜还是那么的色香诱人可口,可这里压抑的空气却让人没了食欲,幸好这个时候小玉回来了。

当然这样干嘎的场面不会经常有,高朋也没太在意这次的不愉快接触,依然干着他的本职工作。父亲来电话了,说最近乡里招民办教师,说让他回家填个表,高朋记起自己的户口还不是非农业,家里还有他一亩多地呢。这次刚好沾了农业户口的光混个民办已经很不错了,高朋其实还不打算回家,不过父亲说了让他一定得回家,他知道父亲的脾气,所以就请了假回去几天。

说到留恋这个城市他倒是没有这点想法,只是不愿意回到那个充满压抑的家庭当中去。当他从农村转悠了一圈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原来不属于那座城市,他想像不到这里的孩子一天会跑十几里路光着脚板上学,这里的孩子需要上山捉蝎子蜈蚣买钱上学,想像不到那里的教师一边种地一边教学,更想像不到校长一天到晚喝的是酱油青菜汤。

当他再次回到那座城市的时候,对他心理冲击最强的就是晚上那倒掉近吨的饭菜。他想像不到这些倒掉的东西浪费的钱能供多少个孩子上学?一盘酸辣土豆丝在这里会卖十二元,每天很多人都会抢着来吃。五光十色的霓虹光怪离奇的照在他的脸上,在这个繁华的都市里高朋发现自己想得更多的是那些还冒着危险捉蝎子攒学费的孩子们。高朋从没学别的服务员在客人走时会动饭桌上客人剩下的菜,这不是清高,这也许就是鲁迅说的所谓骨气。

听王宁宁说“大头”傍上一富婆,开始高朋还不相信,不过当“大头”全副武装牛逼哄哄的站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不得不相信了,这小子长得人高马大竟然会吃起软饭了?这家伙还口口声声的说主要是做那女老板的安全工作,我说“大头”你他妈的上街问问谁都知道你是干什么吃的。大头去公司住去了,我们这个窝就剩王宁宁我们俩了,最让高朋放心不下的就是王宁宁了。王宁宁说他要改行做DJ,准备去南京找师父,王宁宁说那是一种偏激的工作,他要把自己溶入那浮燥的音乐当中。

王宁宁说着说着就走了,没想他这次竟这么“说话算话”?在这个灰色的城市没了人交心很快就会孤独,这个月还没过完,高朋就有些急不可待的回家了,结果老板还扣了他半月的工资,高朋没计较,钱对他来说已没太多的意思了,他甚至有点愤世妒俗了。



农历快三月三了,高朋的父亲花了近千元送礼总算从县教育局领出了招工表,开出了介绍信,证明。高朋的母亲上街给高朋买了身还算体面的西服,说第一次上班总得穿得像样些,在领导面前有个好印象。

进山的那天刚好是三月初三,高朋被分配的那个地方有个很富丽堂皇的名字叫“皇城”。听父亲说当年日本鬼子经过县里的时候,就冲这个名字带了一队人马上山去扫荡,那些日本鬼子万万想不到这个叫“皇城”的地方会是个穷乡僻壤的山沟沟?

通车只能通到那个叫“二龙”的小村庄,二龙其实算是个人口不小的村庄。高朋下车的时候惹来了不少人的注意,当然这也与他一身崭新的西装有关糸,山里人经常上山喂蚕,打柴都是穿些比较破旧的衣服。好衣服也是藏在柜子里等遇到什么节气,出门串亲才穿的。高朋笔真的西装显然跟这里的环境有些不协调,有点像进山做生意的老板。

这里的民风还算是纯朴,不比都市人的冷血无情。高朋问小卖部扎着红蝴蝶结的小女孩“皇城”还有多远?那小女孩儿操着憨厚的地方口音说“趟过前边那条铁木河过一道山岗就到了”高朋从口袋里拿出一包口香糖给那女孩儿,那小女孩儿脸一红没接高朋的东西一扭头甩了一下辫子跑了……“多纯朴的山妹子”高朋心里叹

没到铁木河他已感觉到河水那阵阵的寒意,天空竟忽然阴了起来……今年的倒春寒好像特别历害。山上跟平原的气候也有温差,至少山上比山下低五至七摄氏度。高朋在山下西服里套着一个薄毛衣就足够了,可到这里就显得“高处不胜寒”了。

阳春三月应该是个迷人的季节,远方重叠起伏的山脉都被惹眼的绿色装扮了起来。铁木河边上的麦苗已有筷子长了。高朋还记得那次王宁宁的女朋友那次下乡看到麦苗还误认为是韭菜呢!山坡上开着不知名的小花,颜色很鲜艳,点缀在空旷的绿色田野中很像城市中流行的插花艺术。远处传来老黄牛憨粗的吼声,高朋看到那几个放牛的孩子在河边翻跟斗玩……

没有桥,河道上排列着一排石头算是过河的道。高朋数着河道上的石头过河,大小石头一共是19块。在数到最后一块的时候,脚下一滑,半只脚滑进水里了,瞬间整个身子都冰凉剌骨。那几个放牛的孩子围上来,看高朋狼狈着在那里脱鞋。

“你们今天不上学吗?”高朋一边脱着袜子一边问那几个放牛的孩子,由于高朋还操着半生不熟的普通话,那几个山娃子认生不肯说话。

“给!一人一个”高朋从口袋里掏出那包没送出去的口香糖,那几个山娃子还是认生不肯上前,只是用好奇的目光看着高朋。

“这样吧!我们玩一个游戏好吗?我们来数河道上的石头好吗?你去数小石头,还有你数大石头,数对了这算是奖励”高朋对其中的两个娃子说

高朋是根椐环境跟他们出这样的智力题,把河道上的石头分为大小石头,误导他们的思维去数。如果聪明的话数小石头的孩子在数小石头的同时一定会记着大石头的数量,这些石头是一字排列的。

结果这两个孩子的答案都不怎么理想,数小石头的只记着小石头的数量了,数大石头的也只记着大石头了。这也许并不表明山里孩子的脑子就笨,转不过来弯。只能说明他们还单纯,如此残酷的现实社会拥有一份单纯也许并不是一种错?高朋在山娃子憨厚的笑中离去。

高朋看清那种白色好看的小花原来是二花。二花属中药类植物,老远就能闻见它芬芳沁人心脾的香味。药书《雷公炮》中记载二花 甘 败火明目而清毒,高朋采了些那些白色的花瓣,准备晾干泡茶用。这些白色的花瓣看起来赏心悦目喝进肚子里还能清火去毒一举两用。

好不容易翻过那道山岗,天空竟飘起纷纷扬扬的雪花来。这应该是桃花雪,不错!他在山岗上看到学校后坡上盛开的桃花,白色的雪花影在娇艳的桃色花瓣上显得格外妖娆。破旧不堪的球排下舞动着几个孩子的身影,几间旧青砖的教室里传出阵阵悦耳的朗读声……

一切景象都在洗刷着高朋脑中还残留着那个灰色城市颓废画面,心情不免一阵激动,嘴里唱起了陕西老调《东方红》

“东方红那个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毛泽东………”远处的孩子都惊诧的看着这个跟孩子似蹦跳着的年青人,以为他是个走乡串井的卖货郎。

俗话说“气极生悲”一点都不假,在高朋高吼“东方红”的时候脚下一空栽到一米多的麦地里去了。幸好村长正好在那里放牛碰见,高朋只说了一句“我是新来的民办教师”就晕过去了,这与这突变的天气有关,摔了一跤同,反差的气温和冰凉的河水加上点高山反应使高朋暂时昏迷过去了。



次日清早,柔和的阳光从房顶的天窗进来打在高朋的身上,特别温暖。高朋睁开眼睛环视了一周,那条乡村特有绣着牡丹花的被子压着身子特别重,不过很暖和。麦桔杆枕头的麦香味特浓,怪不得他昨晚恍惚记得做了一个吃烧麦的梦呢!床头立着一黑色的老书柜,里面杂乱着摆放着各种各样的书,脸盆,两个新砍的凳子看起来还是新鲜的木头。

高朋支起身透过塑料布窗户看到了桃花瓣上雪还没有化,随风一吹顿时化做天女散花状,顿时又露出了娇艳的花蕊。

突然远处传来一女声朗读声,很标准的普通话发音。这种悦耳优美的声音在这僻静的山谷就像一只百灵鸟在歌唱,高朋的灵魂就被这种声音引导着不知不觉的走。

“200万年前的一天,碧空万里无云,太阳炙烤着大地,荒草丛似乎要燃烧起来,几棵栎树呆立不动,一群群的羚羊和鸵鸟走来走云。一条弯弯的小河缓缓地向东南流去,一群黄河象……”孩子们清脆的朗读声附着那优美的发音一起在耳边游荡。阳光打在黑板上反光得很历害,使高朋看不到黑板上的文字。而那个声音的发源地他也只看到一个背影,窈窕的背影。

“同学们想看大象吗?”

“想………”震耳欲聋的声音,他们当然想了,这群孩子也许只接触过牛,羊,猪,麻雀之类的动物。黄河象早就绝种了,不过到市里的动物园还是有可能见到一般来自西双版纳的象。不过这么多孩子到市里去一趟的来回的花费也够一个普通民办教师半年的工资了。

“只要大家听话,好好学习,老师一定会带你们去看大象的”

高朋不由暗笑了起来,这不跟狼外婆一样骗骗孩子们吗?看大象何等容易?

她穿着颜色很淡的那种白色外套,洗得发白的牛仔裤,看起来好像一刚从学校毕业的学生。等高朋彻底看清那可爱女孩儿的真正面孔的时候,他的每一根神经都会被她的一举一动所牵着。这难道就是书中说的心动一刻吗?那女孩的身材略显娇小,但是那张眉目如画的面孔,却有着令人不敢相信的清纯。特别是在这偏僻的山沟里,破旧的教室里?目光一丝纯真和热情若隐若现,看得高朋的灵魂仿佛出壳了……

“200万年过去了,大地发生了……”声音突然停了,高朋还沉迷在这种优美的声音当中,完全没注意到那个女孩正张着脖子在看他。

“一条新的河又从老象安息的地方流过……”那女孩只是看了一下窗外站着的高朋,没太在意又读起课文来。

中午是村长给高朋接风,就村长跟高朋。村长老婆炒了两个菜韭菜鸡蛋,香菇腌肉,这也算是乡里高标准的照待了。鸡蛋是自儿家鸡下的,香菇是自个儿种的,腌肉是春节腌的,吃起来比较咸,不过别有一番风味。

高朋心里还想着那个说着标准普通话的女孩,这个时候刚好校长也来了。校长戴着一深度眼镜,黄灰色的劳动布中山装上溅着点点的泥花。村长说他肯定是又去管理他那二分地的菜地了,乡里好几个月不发工资,校长靠的就是这几分薄地来养活自己一家几口了。

村长老婆又给校长拿过来一副碗筷,看来校长是很长时间没见着荤腥了,完全置至村长跟高朋之度外。一个人筷子失火似的一扫而光,然后揩了揩油亮的嘴向高朋介绍学校的情况。

学校公办教师就校长一个,还有两个民办连我算上三个,其余的就是代课的。说到那个女孩的时候校长的表情很奇怪,他说这个女孩子是上个月来的,手里就有一教育局开的证明,校长说在这里代课可能一年才能发一次工资。可她竟说她不要钱,是自愿。

“你说这年代是啥人都有,这娃长得俊不愁找不到个好婆家,在这里受苦?”校长嘴里念叨着说,高朋不由也奇怪,这漂亮的女孩儿是从那里来?为什么要来这里受这份苦?



“吴雪,这是新来的高朋,给你们介绍认识一下,以后你们教一个班得多多配合”老校长吐了口烟圈坐在教务处缺腿的板凳上跟我说

她热情的目光那么肆无忌旦的盯着高朋,高朋反而跟女孩子似的被盯得不好意思脸红了。

“我是高朋”高朋低着头不敢去直视她的目光

“你好高朋,我是吴雪,以后还得多多指教”吴雪伸出了手,高朋反而怔了一下没反应过来,脸更红了,手刚伸到半空吴雪的手就握着了他的手。这该是第一次亲密接触,是他第一次握女孩子的手,有点书中说的触电的感觉。他反而有点不太适应这种热情的方式。

吴雪应该是个很称职的代课教师,甚至比专业的教师更鞠躬尽瘁。每天很早就能听到她用标准的普通发音备课文,高朋后来一直都在这种优美悦耳的声音中醒来。高朋刚开始一直都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以为吴雪应该是梦中的那个女孩儿,而现实中她就住在他的隔壁。隔着一道墙,上面是木头打的梁,墙的那边有一点小动静就能听很清楚。吴雪早晨朗读课文的声音高朋总是能很清楚的听到……

“一阵风把蜡烛吹灭了。月光照进窗子来,茅屋里的一切好像披上银纱……”高朋刚从梦中醒来就听着她的声音。

“吴老师,这么早呀!”高朋在高低杠上坐支撑,吴雪刚好从屋里起来跑步,吴雪每天都会在这个时候在这儿跑步,高朋也这个时候起来锻练。

“是呀!陪我一起跑好吗?”吴雪好听的声音和热情的目光总是让人不能拒绝,高朋其实心里也是想这样,没想到一切都是被动。

“我们班那个李二蛋我们得给他起个名字,二蛋总不能叫一辈子吧!”高朋说,

二蛋他祖辈都是大字不识,就没给他起过名字,整天叫二蛋叫顺了,上四年级了作业本上还是写着李二蛋这名字。

“还有那李二妞也没个名字”吴雪跟高朋在改作业忽然提到这个刻不容缓的问题。

“李二蛋,李二蛋就叫李雨吧!有诗意,”高朋故作深思说,高朋实际是把吴雪的雪字拆了,吴雪突然意识到了高朋在用他的名字做文章。

“那李二妞叫李月算了”吴雪调皮的向高朋笑了一下,吴雪回敬了高朋,高朋看到她对他笑心里很舒服。

“你喝的什么茶?”

“二花茶”

“这不是花瓣吗?”

“这是中药,清火的”

“很香哟!让我试试”不知从什么时候吴雪也爱喝起二花茶来,也许就是这二花茶拉近了他们之间的朋友关糸,这个学校的年轻老师只有他们俩个,在一起有话可说,加上那杯散发着淡淡花香的二花茶使他们之间的关糸就更融洽了,不过这种关糸绝对是朋友。

吴雪这丫头竟然养起一窝小鸡来,早上陪她的小鸡一起散步了,高朋也只得陪着她的那些鸡仔散步。李二蛋虽然叫李雨了,可大家叫时总改不过来,还是叫他李二蛋。李二蛋为了报答高朋的赐名之恩,上山给抓了只画眉算是报答。高朋送给吴雪了,那只画眉很是讨好人,见了吴雪就叫个不停,高朋说这鸟肯定是看见漂亮的女孩子才叫,不然它见校长的老婆总是不叫?吴雪甜密的对高朋一笑……高朋的心儿顿时就飞了,吴雪后来给那个画眉起了个好听的名字“雪儿”

天气越来越热了,转眼间就到麦子熟的季节。到处都是挥舞着镰刀人们,硕果累累这应该是成熟的季节。

山区的麦地大多是分散的小块,吴雪跟高朋上山帮校长割麦,晚上回来的时候吴雪就说她肚子不舒服先休息。高朋推想这也许是喝了山泉里的水造成,山泉水含矿物质太多,人如果适应性不强喝下去就会不舒服,高朋泡了一杯二花茶让吴雪先喝下去。

二龙庄上老胡家的儿子考上大学了,今晚演电影,校长跟村长他们叫高朋一起去二龙看电影。高朋放心不下吴雪说不想去,看着校长他们来叫高朋,吴雪让高朋跟他们一起去,说自己没事儿,睡一觉就好了。高朋看要是不去吴雪就生气了,只得跟村长他们一起走了,走的时候交待李二蛋让李二妞过来陪陪吴雪,以免有什么她的病情有什么突变。

天还没黑下来,放电影的麦场里已挤满了人。高朋跟村长他们前面实在没地方坐了,就搬来俩石头坐在影幕后面。天气这几天出奇的热,坐的那石头也蒸得屁股发烫,远处刮来的风都是热哄哄的。

电影终于开始了,演的是《方世玉》,村长跟校长他们看得津津有味。高朋不知是天气热还是心情浮燥的事儿在那里坐立不安,六神无主。

其实高朋担心的是吴雪的身体,什么事情越担心就越容易出问题。电影刚演到一半李二蛋气喘嘘嘘的跑来

“高老师,吴老师病得历害”高朋立即站起身来,竟然忘了跟村长校长打招呼就向学校的方向奔去。

过铁木河的时候,天空闪了两个剌眼的闪电,顿时远方传来阵阵的雷声,闷闷的雷声夹杂着雨点很快就落到高朋身上。

“吴雪,你怎么样了?”高朋一进屋来不及擦去脸上的雨滴就向吴雪的床边走去

一阵恶臭顿时呛得人透不气来,吴雪的脸色苍白,趴在床上连眼睛也没力气睁开了。以高朋的直觉这应该是急性腹泻,高朋小时候也得过这个病,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最后拉稀拉得腰都直不起来。吴雪这种肯定比他那种腹泻历害多了,山泉里含太多的矿物质在她的肠胃里开始产生巨大的反应,大便失调便是一种症状。

“李二蛋!把我屋里的塑料布拿来”

高朋顾不了那么多了,背起吴雪让李二蛋把塑料布搭在吴雪的身上当雨夜,离这里最近的医疗站最近的就是二龙那个小诊所了,而此时吴雪已经昏迷了。

天空又打了两个脆雷,震得高朋的耳朵发鸣。雨点竟然越下越大起来,这是暴雨,刚出学校门就看见校长村长他们也从二龙回来看吴雪。

“吴老师怎么了?”村长他们围了上来

“恶性腹泻,得马上去医院”高朋急不可待的连话都说不清了,雨点把他的眼前的视线都打模糊了。

“这可一定得去,等铁河涨水出不了山就麻烦了”村长说的是实际情况,铁木河一过不去就等于封山了,到时没了医疗药物吴雪的生命就会有危险。

高朋背着吴雪,校长跟村长打着手电在后面跟着。还没到铁木河村长已预料到有些事情不妙了,铁木河涨水了。

铁木河涨水了,很远就听到涛涛的浪打石头声。这只不过是刚开始,一会儿可能山洪可能会马上会来。

“这可怎么办?”高朋的声音有些嘶竭,

“是呀!这可怎么办?”校长也说

“一定要想办法过去”高朋的声音有些激动

“这会儿河水还没涨起来,走着老道的茬能过去,不过我得去割一节藤子,绑着高老师的腰,万一有危险我们还能把他拉回来”村长的主意在这时无非是上上之策。

还没到河中间,水已经到了高朋的腰了。浪子一个个打在高朋的身上使身子有些不稳。水浸到吴雪的脚了,吴雪被水一激有点清醒了。

“我们这是要去那儿?”高朋听到吴雪含含糊糊的声音

“去一个快乐的地方”吴雪什么也看不到,只看到高朋坚实的肩,她虚弱的连说话的声音都很小,她还汪知道高朋跟她正在风雨同舟。

“那是天堂吗?”吴雪又说了一句,高朋的左脚踩空了,身子一歪,被水浪冲得重心不稳竟向下滑去。

“那一定是天堂!”高朋的坚定的声音加上村长校长拉藤加力又让高朋找到了重心,同时也坚定了念。不过那是什么信念高朋比铁木河这时的河水还要浑。一个念头突然的蹦了出来,看电影时的六神无主,要命的担心,不顾生命的危险带着她趟这条河?高朋喜欢吴雪!这个念头突然蹦了出来,看来这已是个不争的事实了,只不过这一切都好像还刚刚开始。也许这条河就是他们这间的障碍,趟过这条河他找到自信,一切障碍也许都解脱了。也许正如高朋说的趟过了这道河就是天堂,高朋弄清了自己信念是个什么东西,同时也带着这种坚定的信念趟过了铁木河。



次日,二龙,小诊所。夏天的雨后经常有彩虹,吴雪说她想出去看彩虹。

彩虹还没出来,高朋泡了一杯二花茶,医生说二花茶有排毒的作用,对吴雪的病有帮助。

高朋把凳子放在院里,高朋抱吴雪的时候,吴雪的手勾在高朋的脖子上,让高朋闻到了她嘴里吐出的那种淡淡的香,高朋突然想起这种香是二花的香味,很特别,这种花香高朋很熟悉。高朋在炮制二花茶的时候,一蒸一晒,晒的时候都要用蜂密煨花瓣。所以这种茶喝着清甜爽口,喝久了嘴里就有这种淡淡的香。

高朋低下头看了一下吴雪,吴雪也在看着他,高朋的脸立即红了

她刚生完病的脸虽然还点苍白,目光中若隐若现的热情竟然使她的脸出现了红晕。她看到高朋这么近的看她,轻轻一笑,顿时把女孩的娇柔都表现出来了,比较自然。

彩虹终于出现了,吴雪高兴的大喊大叫。高朋却站在那里看着天边的彩虹沉默,他昨晚想说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不是自卑!也许他认为二个人如果真心相爱是不用说出来的,爱是靠两个人来感受,是需要彼此用心来交流的。高朋刚才很想对吴雪说那些自己认为酸的话,可吴雪的眼神使他明白爱原来只是需要感受就行了。

“彩虹,我看见彩虹了………”高朋终于明白了一些东西,突然孩子似的大喊大叫起来,吴雪被吓了一跳。突然她也明白了很多东西,看着高朋笑了,笑得很灿烂!

在二龙的小诊所住了三天,铁木河的水也退了,一切又好像归入平淡。让吴雪不好意思的她的脏衣服高朋都给洗了,不过她发现高朋是一个比女孩还要细心的男孩子,吴雪的衣服了撒了些二花的花瓣,穿上它能轻易闻见那淡淡的花香。

一切进入平淡,也进入浪漫。一起散步,一起吃饭,一起备课,一起跟孩子们玩,一起跟村长下地种菜,养他们的小鸡

没有承诺,没有牵绊,这也许就是高朋追求的纯精神式的柏拉图式的感情。

立秋,风有些凉了,好久没下雨了,铁木河的水只能淹到脚脖了。

晚上,村长请客,他家养的牛今儿卖了个好价钱,他请客。还是两样菜,鸡蛋炒韭菜,腌肉熬干萝卜干。

“高老师,你看吴老师这闺女也不错,我叫你嫂子提提”村长喝了两杯说话有点舌头硬

“呵呵!这个吗?以后再说吧”高朋其实心里高兴,也希望人家这样说他们俩个人的事情,再美好的感情总该有个结果的时候。

“高老师!出大事了,一伙人把吴老师抢走了”好像什么事儿从李二蛋嘴里说出都让人听了紧张

“怎么了?你这娃,快说清楚!”村长吓了一跳站起来说

“吴老师被三四个人架走了,吴老师不走,那几个架着吴老师就走了”这时高朋已冲出了门口。

村长的家离学校有一段距离,等高朋跑到学校的时候,已没见人影了。他想这伙人肯定是快到铁木河了,只有到二龙才通车,只要能追到二龙就能追上吴雪。

高朋在过铁木河的时候,由于慌张,在那天他来数的第十九块小石头上摔倒了,摔得很重。一用力一下子竟然没有站起来,河水浸湿了他全身的衣服,秋风一吹顿时凉透了浑身。

高朋站在山坡上离好远就看到那几个人把吴雪往车里推,他大叫着朝那个方向冲去,大呼着她的名字。

他认识这种车子,六圈奥迪,当然做这种车子的人一定很有钱,很有地位。高朋快冲到车子跟前的时候,汽车一加油留下了一屁股烟。

高朋仿佛是一只不容易被训服的野马,在跟汽车赛跑,这种场面惹来了不少人观看,是的!这个傻傻的小子自不量力的做一种偏激的事情。他想这伙人如果是歹徒他一定会拼了命去救吴雪的,那怕是自己牺牲也不让这伙人带走吴雪,一个念头突然冒出来,原来他可以为吴雪置自己的生命而不顾!

奥迪突然停了下来,吴雪从车里走了出来,身边还有一个中年人。

“爸!我去给学校的人交待一声就跟你走”吴雪说话的声音高朋最爱听了,也最熟悉不过了。吴雪跟中年人说的话随风很轻易的就被高朋听见,高朋突然被这句话愣得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你可得听爸爸的话,一定跟我回去”那个中年人不屑一顾看了高朋一眼,也许他被高朋这种追车的方式震动才停的车。

于其说震动,不如说对高朋的震动才是最大的。从开始听到她绝对标准好听的普通话开始,他就觉得这个女孩不该属于这里,这种预感今天终于被证实了。

看着浑身湿透了的高朋,吴雪心酸得想哭

“吴雪”高朋轻轻的喊了一下她的名字,吴雪突然觉得心好像尖刀捅了一下,泪水顿时滑出了,却不知自己该跟高朋说些什么?沉默,沉默………整个铁木河的水都好像沉默不流了

“吴雪,你回去一定要记着想我,记着我给我写信……”高朋低着头说完一扭头走了,吴雪一直都低着头哭没说一句话。

高朋一直在奔跑,竟然不觉得累,没觉得呼吸困难,一个劲的奔跑,往前方跑。过铁木河时,那块石对仿佛是在跟他作对,又让他摔在河水里。他顿时好像被这块石头期负得受委屈了似的,像孩子似的大哭了起来,悲伤的凉意灌满了全身。他脸无表情,分不清他脸上的是河水还是泪水。



皇城小学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高朋把那只他送给吴雪的画眉放飞了,可那只是画眉怎么也不飞走。在上课的时候那只画眉总是在窗外吱吱呀呀的叫个不停,总是让高朋想起那娇弱的身躯在黑板前的背影,阳光照在她纯白色的外套上把她的脸映得很娇艳,淡淡的花香,高朋又仿佛听到了她优美的普通话在朗读课文的声音。

他们养的鸡终于下蛋了,吴雪没写信,却打来了电话。电话只有李二蛋家的小卖铺里有,第一次打高朋下地帮校长锄菜地去了,没接着,说中午12打过来。

高朋没吃饭就到李二蛋家等电话,响第一次铃声才响一次高朋就抢着电话,是李二蛋的大舅,问李二蛋他爸要不要猪娃?

电话第二次响的时候,高朋感觉上一定是吴雪,他想这一定是第六感。

“我把“雪儿“放回大自然,我想它一定会飞去找你。我们养的小鸡,那只头上有花冠的母鸡下蛋了,上星期刚下的,还不少呢?一天一个………”高朋接到电话就这样不停的说下去,好像有很多话要对吴雪的说

“我……我知道,你现在还好吗?”电话传来吴雪轻微的哭泣声,虽然很小,但高朋能听到,她好像被高朋这种叙事方式感动着,这也许与她现在的生活格格不入,但这比什么都真诚。

“李二妞,校长他们说想你了,县希望工程拨款了,想让你回来看看……”高朋在掩饰着自己,其实谁也没他想念吴雪。

“嗯……我想喝你新手泡的二花茶了”吴雪永远忘记不了那淡淡的花香

“你想喝吗?我现在给你送去”高朋的声音有点激动,有种极端的想法冒了出来

“什么?现在?”

“嘟嘟……”电话挂机的声音,

高朋是从中午12点半走的,带着一份激情,一份疯狂还有那淡淡的花香离开皇城小学向那个繁化的都市进发,又一次去那个他曾经愤世妒俗的地方。

从二龙坐班车到城里,再从城里倒车坐上去市里的车,刚好晚上六点半到。这个时候正是华灯初上,都市特有的五彩灯光迷幻着高朋的双眼,来往的车辆川流不息他快找不到自己,耸立的大厦让自己觉得很渺小。

往吴雪家打的电话正好被吴雪的爸接到了,好像他也知道高朋要来似的。说一定要请高朋吃顿饭,感谢他在皇城小学对吴雪的救命之恩。吴雪的父亲并没有让高朋去家里的坐,并直接指明吃饭的酒店。高朋突然一怔,那不是他刚毕业打工的那家酒家吗?

他穿的还是那套刚去皇城小学时母亲给他买的西服,在乡下穿时还算体面,到了这里就只能算是老土了。特别是在胸前给村长梨地的时候划破了一个口子,村长老婆用线缝也没缝好,看着有点不协调。

离老远,他就看见了吴雪,她穿的衣服比在皇城小学时华贵多了,不过让高朋觉得亲切的还是她那张从不化妆的脸,看着高朋向她走来,娇柔的一笑,很是迷人。

“你,这个城市你”吴雪的父亲突然从后面出来抻出手跟他握手,高朋不明白为什么上还要加上个“城市”这好像故意在划分界线,城市,山村?

开的房间还是那个碧玉厅,以前高朋也在这个地方服务过。那个看起来比吴雪大不了多少的女孩儿把妆化得很浓,看高朋的眼光高朋把它归类为篾视。高朋刚想这一定是吴雪的姐姐吧!没想到吴雪的父亲竟让高朋称呼她伯母,他想如果这样,吴雪一定得跟她叫妈了。

吴雪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只是看着高朋,吴雪的爸和那个所谓的“妈”在忙着点菜。

“你看着我干什么?”高朋低着头不敢去寻视吴雪那种目光,那目光是什么?是热情?是渴望吗?高朋不敢肯定。

“你不是想我喝的二花茶吗?我现在给你泡”高朋站起来,取杯子,把热水吹凉,再加入花瓣……吴雪一直都没说话,只是在默默的看着高朋的身影在那里所做的动作。

“真好喝,要是天天能喝到它该多好”吴雪喝一口二花茶说

“这惜不多了,明年的春天花开的时候你就又能喝到它了”高朋说

“吴雪这丫头平时野惯了,我这次准备送她去国外名牌大学读两年书”吴雪的父亲跟高朋说,高朋没什么反应,也没搭腔。

“吴雪,一会儿陪我去专卖店转转,有件衣服我看你穿上合适”吴雪的她“妈”看起来对吴雪还挺关心,只是吴雪坐在那儿只顾看那杯二花茶里泡开的花瓣也没理会,好像这个屋子只有高朋他们俩上,剩下的只是眼神。

开始上菜了,这些菜其实高朋都能报上名来,很贵!顶校长半年的工资,也够李二蛋家买四五只猪娃,李二妞五年的学费了。

“伯父,伯母,我有点事儿先走了”高朋突然站起来要走

“还没吃呢?这不!刚上菜?"吴雪的爸站了说,吴雪坐在那里竟然没说一句挽留一句高朋的话。

高朋走出房间的时候就听到吴雪哭泣的声音,站在门口顿了顿,一狠心,头也不回的走了

“你看这孩子,饭也不吃。,不给面子吗?”吴雪的爸说

其实吴雪最明白高朋的心思,高朋面对这桌昂贵的饭菜他会想到皇城小学,想到更多的东西,无论如何他是不会坐下来吃这顿饭的。

高朋走出酒店的时候顿时明白他跟吴雪原来是两个世界的人,爱一个人是要给她幸福。至少他还没有给别人幸福的能力。他应该选择了放弃,他懂吴雪眼光中那份渴望,她渴望着他自信的来爱她,渴望他带她走……高朋突然觉得他的力量很微弱,幸福连他自己都找不到,何况要给别人?

都市无家可归的感觉很惨,冷酷的都市人类没有人收留他,当然这不像是在皇城,二龙,下雨了可以在大叔,大婶家避一夜风雨。

他想到了王宁宁,这家伙现在夜猫迪吧做DJ。高朋根椐王宁宁信上的地址找到了夜猫,那是个让浮燥的地方,却能让人在这个环境里发泄自己的情感。王宁宁说过要在这种音乐中化了自己,高朋这晚也把自己化在这种浮燥的音乐中。



冬至,那天村长家包了饺子,请校长跟他去吃。原来这个冬天不是太冷,一直没下雪,铁木河的水也快断流了,其实高朋希望一直就不下雪,因为一联想到雪的词就会想起一个人的名字。

村长家的狗子坐在门槛上拿着课本朗读起课文来“200万年前的一天,碧空万里无云,太阳炙烤着大地,荒草丛似乎要燃烧起来,几棵栎树呆立不动,一群群的羚羊和鸵鸟走来走云。一条弯弯的小河缓缓地向东南流去,一群黄河象……”

高朋突然想起那个许诺带孩子去公园看大象的女孩子,心突然痛了一下,像在尖刀在心头上狠狠的痛了一下,那口饺子竟没咽下去,顿时泪水把眼睛湿润了……

立春,这个冬天一直没下雪,可能又要下桃花雪。山里的老人说一年里老天爷就给这么多雨,雪,一定要下够数的,冬天不下春天就一定会下。

校长从乡里领了半年的工资回来,给大家发了。高朋突然想起要领李二蛋,李二妞他们去市里看大象……李二蛋他们高兴的大蹦大叫,好像那年是白过了,这才是过年。

大家在动物园兴奋得大喊大叫,大象却在那里悠然的一动不也动的戏水,好像李二蛋他们才是动物。

过马路的时候高朋让大家手拉着手,按交通规则走。突然前面过来了车队,清一色的奥迪,上面贴着好看的大红的喜字,是迎亲的车辆,那个新娘的车上贴了好多好看的花,只不过那是塑料的就没有二花那特有的清淡的香味,高朋让大家在路边等着车队过去再走。

“高老师!我们今天真开心”

“我们实现了我们的梦想!”李二妞说

高朋想到这一定也是吴雪的梦想,只不过是他帮她实现了她的承诺,可她们呢?没有承诺,一场都靠感觉,甚至眼神的感情,也许那本是一场没有开始的爱情。

不知怎么竟然堵车了,那辆新娘的车停在高朋他们面前。

“那不是吴老师吗?”李二妞突然像发现新大陆

车里的新娘听到了李二妞的声音,一扭头……

那是个不化妆的新娘,穿着白色的婚纱,像是她爱穿的白色外套,阳光一映整个脸就显得娇艳起来。

顿时孩子们围了上去,叫着吴老师好,高朋站在那里没动,吴雪看着孩们天真纯朴的祝福感动得眼睛湿润了起来,

“新娘上车不能哭”车里的那个伴娘说,感情这东西有时是控制不住的

“吴老师,我们今天去看大象了”孩子们向他们的吴老师叽叽喳喳的说

前面的车通了,车开始缓缓的动了,

“大家快过来”高朋叫着他的这群孩子,

“一路走好”高朋走到车前低着头只说了一句话就走了,他不敢去寻视吴雪的眼光,因为那样的目光中还有渴望,他不敢也许是因为他自卑!吴雪在跟孩子们招着手在孩子们的目光中远去,高朋顿时觉得这个春天特别冷,倒春寒开始了,桃花雪又要开始下了……

回皇城小学过铁木河的时候,那第十几块石头好像是天生与他做对,他又滑进河里了。俗话说过“祸不单行”在他当年跌到那个地方他竟又跌了下去

这次高朋跌得不轻,加上铁木河冷水的浸袭,又发起了高烧,躺在床上一躺就下不来了。

三月,桃花雪终于下了起来,后坡上的桃花瓣上映着雪一定很好看,可惜高朋没有机会看。下雪时的二花一定是极品,山上肯定开满了二花,只不过没有他一蒸一晒的炮制就会随风飘散。

次日,雪不下了,阳光顿时撒满了整个房间,给潮湿的房间和灰暗的心情都带来阳光的光线。他突然发现桌子上放着那杯二花茶,泡开的花瓣在杯中朵朵盛开,淡淡的花香,杯中徐徐升起的水气滋润着他的心情。

“赤橙黄绿青蓝紫,

谁持彩练当空舞?

雨后复斜阳,关山阵阵苍。

当年鏖战急,

弹洞前村壁。

装点此关山,

今朝更好看。

这篇课文是伟大的领袖毛泽东写的一首词,请大家跟我一起念,大家一定要注意的我的语气……”

很优美的标准普通话,高朋被这种声音牵引着灵魂不知不觉的在向那个声音发源地走,透过塑料布窗户看到阳光打在黑板上,那个穿白色外套,浅色牛仔裤的窈窕背影,阳光映在白色外套上把她的脸映得好娇艳,目光中那若隐若现的热情渴望着看着他,这次他没有自卑,阳光给他带来的自信。

全文完于5月27日 20:39分 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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