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甸园爱情
伊芩和父母刚刚搬到玫瑰园的时候,才只不过三岁,高高的鼻子,微蓝的眼睛,白皙的皮肤,微卷的头发,已生就了在父母身上都没有的一种高贵优雅但又非常叛逆的气质,所有的人都忍不住以为这是从哪个皇宫叛逃出来的小公主。
父亲是留法画家,母亲是当地的华裔室内设计师,两人的相遇是在朋友的订婚舞会上,整个舞会都很热闹,都是些少年得志的人,摆脱不了互相的恭维与暗地里的嫉妒,但是不管怎样,这对于伊芩的父母来说,是一个神奇的夜晚,母亲穿着一件下摆缀满白玫瑰的晚礼服,脖子上带着一根只有一颗黑贝宝珠的银项链,散发出清幽的柔和光泽,这个温柔迷人的东方女子仰头看着父亲,眼神是如此的轻柔,父亲看呆了,他画过许多的女人,看过许多的眼神,但从未见过这样迷人的眼神。于是父亲请这个女子来当自己的模特儿,他们约好在父亲小小的白色别墅里。
父亲要求她像在舞会上用那样的眼神再一次地看着他,母亲做到了,因为对方是父亲。
画画完了,母亲在厨房里煎着牛排,父亲飞奔到附近的超市里买了一瓶香槟,再一次回到家里的时候,母亲正在欣赏父亲挂在卧室里的画,眼神非常的认真,认真的女人,总是美丽的,在这充满艺术气息的房间里,父亲迫不及待地拥有了母亲。
牛排冷了,画的颜料干了,天黑了,他们依然在床上紧紧的拥抱着彼此。
一个月以后,出现了伊芩来到的讯息,并不像那些初尝禁果的人一样,慌乱无措,又因为是基督教徒,信奉着上帝,坚信上帝会饶恕他们,宽容他们,和过去一样的爱他们,于是他们结婚了,婚礼在朋友的花园里举行,阳光非常的温柔,天空绚烂无比,阳光照在柔滑的蕾丝上,留下淡淡的阴影。
那一年,父亲二十一岁,母亲二十一岁。
这一切,都是在伊芩十六岁以后才知道的。
八个月以后,伊芩出世了,他们在法国住了两年,在伊芩两岁的时候,回到了中国,一年以后买下了玫瑰园,以及玫瑰园旁的一幢淡紫色的荷兰式别墅。
希腊神话中,玫瑰是美神的化身,因为溶进了爱神的鲜血,集合了美与爱于一身,这也是父亲和母亲钟爱玫瑰花的最主要的原因。
那幅画被摆在了父母的卧室里,伊芩很喜欢在那幅画前玩耍,母亲不在的时候,如果伊芩哭了,只要把她带到这幅画前,她便马上停止了哭泣,一个人乖乖的自己玩。
夜幕降临的时候,伊芩习惯听母亲讲着圣经里的故事入睡,她常常问,“妈妈,伊甸园是什么样子呢?”
母亲微笑着说,“就和我们的玫瑰园一样呀,宝贝,你就是在伊甸园里出生的,伊甸园里出生的孩子都是最美丽的孩子。”
伊芩听着这个答案满意的入睡,梦中,有许多的玫瑰花,一个美丽的小女孩摊开手心,让玫瑰花瓣上的露水落在手心里,晶莹剔透如水晶。
在伊芩七岁的时候,父亲每天开车送她去上学,而母亲总在她衣服的口袋里放上一小包干花,学校的同学都喜欢围着伊芩,因为她是如此的清香,也因为她是如此的美丽。
一天放学以后,父亲和母亲一起来接伊芩。
父亲一把抱起心爱的女儿说,“宝贝,爸爸要给玫瑰园起一个名字,你说,叫什么?”
“伊甸园!”伊芩脱口而出,然后又不慌不忙地说,“因为我们姓伊呀,而且,伊甸园里不也是种满了玫瑰吗?我们的玫瑰园里也种满了玫瑰呀!”
父亲忍不住亲吻她那可爱的小脸蛋,母亲一直一直都微笑着,她像个温和的女神。
从此以后,玫瑰园有了个名字。
伊芩一天天的长大,伊甸园里的玫瑰也越开越美丽,但令人奇怪的是,这园中只有粉色和红色两种颜色的玫瑰,粉色玫瑰的寓意是初恋,而红色是热恋,这在伊芩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可母亲没有告诉她为什么只种植了两种玫瑰,但没过多久,她就想通了,也许使父母为了纪念彼此深刻的爱吧。
随着一天天的长大,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伊芩变得渐渐冷漠,不愿意在跟同学完成一堆不上课,不用做功课的时候,伊芩终日在伊甸园里游荡,在她看来,这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地方,她并没有非常多的朋友,第一,她很冷漠叛逆,却又有一种高贵的气质。第二,喜欢她的男生太多了,自然会引起女生的嫉妒,然而没有然敢碰她,因为没什么人去过她的家,她虽然衣着并不花俏,但全身上下都是名牌服饰。这是她周围的那些女生无法比较的。
十六岁的伊芩穿着大大的T恤,宽阔的牛仔裤,在学校的走廊上游荡,偶尔坐在教学楼的阶梯上抽烟,或者坐在草地上看夕阳,看着残阳把天空染的血红血红,就像伊甸园里种的红玫瑰。漆黑的长发上别着一只镶碎钻的银色蝴蝶发卡,长长的头发遮掉半个脸。
伊芩在学校里只有一个最好的朋友夏铭,同样冷漠的男孩子,父母在世界的不同国度,父亲在美国,母亲在菲律宾,夏铭不愿意接受父母安排的生活,一个人住着小小的公寓,反正,十六岁已是个可以独立的年龄。他常常和伊芩一起在伊甸园里看着玫瑰聊天,或者在伊甸园旁的幽静宽阔的道路上穿着溜冰鞋比赛溜冰,父母不太管伊芩,也许因为曾经是留学生,洋习惯比较多。他们都很夏铭,夏铭几乎快要变成这个家的一份子,也快变成了伊甸园的一份子。
阳光灿烂的下午,夏铭帮忙一边伊芩清除那些枯萎了的玫瑰花,一边两个人嘻嘻哈哈的追逐玩闹,他戴着一顶阔边的草帽,活脱脱地像个西部牛仔,阳光味道十足。
“伊芩,我妈回来了,”夏铭突然严肃地说。
“那又怎么样?”伊芩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些,她低着头,继续拨弄着那些玫瑰花。
“她要见你。”夏铭也低下头。
“她有什么资格要见我,我不想去见一个陌生人,夏铭,你的母亲,真的与我没有关系。”伊芩冷漠地说,她依然不抬头。
“伊芩,我知道她与你没关系,我也并不是很希望你见她,但是她得的病是肝癌,她活不了了,我想,她有些话要跟你说,那是些,连我都不知道的话,也许她只想跟你单独的谈谈。”
“那么,让我来问你,夏铭,你妈怎么会知道有我这个人的存在?”
“她看见了你给我的干花袋,她当然奇怪了,我又不是女孩子,干嘛在房间里放这种东西。”
“好吧,夏铭,明天是星期天,我在我们常去的咖啡馆等你和你妈妈,上午十点,不要迟到。”
夏铭又恢复了笑容,伊芩用花打了他一下头“得意忘形!”
夏铭扮个鬼脸,怕伊芩打她,跑到伊甸园的另一头去了。
第二天的上午,伊芩看到了夏铭的母亲,瘦弱的女子,黑亮的眼睛,梳着发髻,白皙的皮肤,看起来非常年轻,不会超过四十岁,穿一件紫色的旗袍,不算很漂亮,却很有气质。
她也许真的非常想见她,伊芩已经早到了,她比伊芩更早,大概九点半就拖着儿子到这里了。
伊芩坐下,她替她点了一杯卡布基诺咖啡,“小女孩都喜欢这种咖啡。”声音很温和。
“没什么,我只是要跟你谈谈,我快要死了,这你也知道了,夏铭是个会闯祸的孩子,伊芩,我希望你看住他,你们要好好的。”
“你怎么知道我会答应你,说不定,我比他更会闯祸。”伊芩冷冷的看着咖啡上的泡沫。
“直觉告诉我你会。”
“喔?”伊芩抬起头好奇的看着她。
“之所以我信任你,因为你非常像我认识的某几个人,我觉得我很了解你,浪漫,冷漠,叛逆,独立,自信,骄傲,这就是你,对吗?伊芩?”她才是非常的自信。
“的确,我是这样的,我不会看住夏铭,他有他的自由,但我可以答应你我们彼此帮助,因为他是我的朋友,我唯一的朋友,我舍不得失去他。”
“谢谢你,伊芩,你真的非常像那几个我认识的人,你让我感觉,你是他们的重生。”
“你是说,你认识的那几个人已经死了?”伊芩瞪大眼睛。
“他们没有死,他们只是改变了自己的生活方式,没有了自信,也没有了骄傲,更没有了叛逆,只是一些非常平凡的人了,对我来说,他们和死了没什么两样,伊芩,你们要好好的,我今天晚上就要离开这里了,我会为你们两个祈祷的。”
她站了起来,伊芩隐隐约约的觉得她说的那些人其实给了她非常深的伤害,这是一个受了伤的女人,她就像一朵白色快要枯萎了的马蹄莲,白色的,干净的,美丽的,有一个空空的洞,里面似乎隐藏着无穷的伤痛,甚至还可以让人看见点点血迹,那些伤痛,起码已经盛开了十年之久,去依然在她的生命里纠缠,直到她死去,才会飘然而去。
伊芩看着她离开,夏铭留了下来,好一会儿,伊芩才回过神来,“夏铭,她不对头,她让人有一种像要哭的感觉,感觉怪怪的。”
“你又在乱想了,她快死了,这样是非常正常的,伊芩,伊芩,带我去伊甸园吧。”夏铭的脸上有一种天真的神情,像个可爱的孩子。
伊芩和夏铭走着回去,伊芩仍在她的世界里神游,夏铭也不管她,反正都已经习惯了。一路上,树叶纷纷的从树上落了下来,如蝴蝶飞舞,给人一种凄凉的感觉,伊芩和夏铭所在的这个城市,有些街道非常像米兰,巴黎这些欧洲城市的街道,在这些街道上,常常可以看见英俊的欧洲男人在散步,这些人里,有旅行家,艺术家,或者也有一些什么事都不做的人。
这是个华丽荒凉空虚的城市,它的美丽,与世共睹,它的荒凉与空虚,却只有生活在其中的人才知道。伊芩突然觉得夏铭的母亲,像极了这座城市。
到了伊甸园,伊芩还是呆呆的,夏铭推推她,“喂,到家了,怎么还愣着呢?”
“夏铭,你的妈妈她不对头,我的直觉告诉我她不对头。”伊芩抬头认真地说。
“没事的,你要不要抽烟?”夏铭递给她一根烟。
伊芩点燃烟放进嘴里,紧紧地皱着眉头。
夏铭摇摇头,“伊芩,没事的,你不要乱想了,相信我。”说着,夏铭紧紧的把伊芩抱在怀里,像在抚慰一个比他小很多的小妹。
“算了,不管了。夏铭,对不起啊!”伊芩轻轻的说。
“你干嘛跟我说对不起呢?”夏铭非常诧异地说。
“我不小心让香烟把你的衣服烧了个洞。”伊芩动作敏捷的离开了夏铭的怀抱。
夏铭低头一看,衣服上有个圆圆的焦黑的小洞,气地直瞪眼“不管怎么样,你也不能烧这件我最喜欢的衣服啊,你这个小混蛋!”
伊芩站在阳光下放肆的大笑,阳光温柔的照在她洁白的牙齿上,夏铭好像看到了什么都不懂的纯洁的小女孩,仿佛是刚刚被上帝创造出来的洁净透明的生灵。
“你这样像个快乐的夏娃!”夏铭瞪着眼睛说。
伊芩有两个最喜欢的地方,一个是伊甸园,另一个是这个城市的心脏,中心广场,这个广场也许是这个城市唯一温暖的地方,这儿的阳光看起来特别的温柔,伊芩坐在高高的石阶上,手里拿着一罐冰啤酒,嘴里叼着一根烟,看着那些亲密的情侣,这世界真好,今天的天气真好,空气里弥漫着爱情的味道,尽管今天不是情人节。
不远处有个穿着粗布牛仔裤的男孩子靠在栏杆上弹着吉他,夏威夷般清爽的曲子,在那男孩的手指间飞快的流淌过,穿越空气,消失不见。旁边一个女孩子靠在栏杆上,闭着眼睛,嘴角荡漾着一丝微笑。好纯朴的爱情,伊芩非常愿意看到一对对情侣在自己面前展现幸福。
她在等夏铭,夏铭要回菲律宾陪他的母亲,伊芩告诉他在这里与他告别,因为她不喜欢机场的气氛,虽然有离别的凄美,归回的幸福,但是也有爱情的沉痛。
夏铭的母亲,这个奇怪的女人,伊芩的脑中出现她纵横交错的脸庞,究竟是什么样的伤害让一个女人变成了这样,也许是爱情吧,爱情是世界上最伤人最凄美的感情。
“喂,伊芩!”夏铭不知从哪里突然冒了出来,重重的拍了伊芩一下肩膀。
“干嘛啊?吓我一跳!”伊芩瞪着眼睛。
“怎么没跳?”夏铭坏坏的笑。
“神经病!”伊芩撇撇嘴,“晚上你就走了,我们现在去哪里?”
“走走走,带你去个地方!”夏铭连拉带拖的带着伊芩离开了广场。
伊芩跟着夏铭跳上一辆公共汽车,车子很空,伊芩坐在靠窗的位子,闭着眼,阳光照在眼皮上,温柔的像女人的亲吻,细细的微风如玫瑰花瓣一样清香,让车子里充满了空气的甜美。
“夏铭,如果你妈明天就死了,你会后悔过去没有多跟她呆在一起吗?”伊芩仍然闭着眼睛。
“我想我不会后悔,但我会在很久很久以后非常后悔,当我的头发白了,牙齿掉了,走不动路的时候,我会非常非常的后悔,知道我也死掉,那样,就等于我后悔了一辈子。”夏铭像神一样的微笑着说。
“我不需要后悔,永远也不要,夏铭,你懂吗?”伊芩认真地问。
“嗨,不要说这些,我晚上就走了,菲律宾,什么狗屁国家!”
半个小时候,他们下车,夏铭拉着伊芩站在一扇木头门前,古老的纹路诉说着沧桑的故事,伊芩抬起头,木门上刻着两行深深的英文字:Bar,Lawrence。
“酒吧?大白天来酒吧?”伊芩不满的瞪着眼睛。
“进去再说。”夏铭拉着她一推门就进去了。
因为是白天,酒吧里一个客人也没有,年轻的老板在吧台边忙着,吧台旁奇妙的垂着几根紫藤,这是个小酒吧,没有服务生,空气里弥漫着木头古老的味道。
伊芩和夏铭在吧台旁的两个位子上坐下来。
“要喝点什么?”老板停下手中的动作。
“你说我应该喝什么?”伊芩调皮的眨眨眼睛。
“Ivan,这是伊芩,我最好的朋友,你给她调杯女孩子喝的鸡尾酒。”
“Ivan?你不是中国人吗?还有,你们认识啊?”
Ivan笑笑,低下头去倒酒,夏铭拍拍伊芩的肩膀,“嗨,小笨蛋,Ivan是英国混血儿,会说中文,可就是中文语感不太好,他是我最好的同性朋友,你呢,是我最好的异性朋友!”
“原来是这样!嗨,Ivan,你爸爸是中国人还是你妈妈是中国人?”伊芩对于她感兴趣的朋友到是很热情的,不像在学校里那么冷漠。
夏铭重重的踢了伊芩一脚,然后又瞪了她一眼,艾克还是低着头。
伊芩到还聪明,她吐了吐舌头,小心翼翼地说“Ivan,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不,你没有,我妈妈是中国人,不过,他们已经死了。”Ivan终于抬起头,伊芩看到他冰蓝色的眼睛有晶莹的液体,但决不是眼泪,这样的男人,他不会哭泣。
伊芩趴在吧台上,睁着眼睛看他调着酒,Ivan头也不抬的说,“你瞪着我干什么?”
一时之间有些尴尬,夏铭跑到一边的柜台上拿了一张唱片塞进唱机里,飘出来一首外文歌,好像是只用了一把木吉他在露天雨中弹奏出来的音乐,声音稍微有点模糊,伊芩听出开头几句“Would you know my name it I saw you in heaven would it be the same if I saw you in heaven I must be strong and……”这好像是从远处飘来的声音,让人无法抗拒,直至曲终,伊芩还是愣愣的,Ivan把调好的鸡尾酒放在她的面前,她这才从梦中醒了过来,“我想知道这首歌的名字,我好像曾经在那里听过这首歌。”她看着Ivan的眼睛说。
“《Tears in Haven》,Ivan说,“你在什么地方听过这首歌?”
“伊甸园,对了,夏铭,我曾经在伊甸园听到过这首歌!”
“伊甸园?”Ivan奇怪的看着她。
“哦,她家有个玫瑰园,她给玫瑰园起名为伊甸园,下次你可以去看看。”夏铭解释道。
“喝了这杯鸡尾酒,她是特别的酒,她美丽如彩虹。”Ivan把细长的杯子递到她手中的时候,伊芩触到了他干燥温暖的皮肤。
“伊芩,那我走了,现在已经快下午两点了,我得回家再看看还有什么遗忘的东西,Ivan,如果她喝醉了,麻烦你送她回家。还有,伊芩,你少闯点祸。”夏铭说完终于出了酒吧。
伊芩叹了口气,玩弄着酒杯上的薄荷叶子。
“你知不知道,你慌张的时候,像从天堂溜下来的天使。”Ivan认真的轻声说。
伊芩第二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窗外已经艳阳高照,头温暖的痛着,挣扎着爬起来,趴在窗口,看到玫瑰花在阳光里摇曳,伊芩坐在床上,脑子里费力的搜寻着昨天的一点一滴,“你知不知道,你慌张的时候,像从天堂里留下来的天使。”这句话是Ivan说的,Ivan,Ivan,伊芩跳下床,昨天她后来喝醉了,迷迷糊糊中是他送自己回来的,怎么回事啊?伊芩脑子里一片混乱,她慢吞吞地走到卫生间,在镜子面前看看自己,脸色苍白,打开水龙头泼了点热水到脸上,总算舒服一点了,然后洗脸刷牙,到楼下去吃早餐。
“伊芩,你醒了,昨天怎么喝醉了?”看样子,母亲早已坐在桌边等候多时。
“对不起,妈,以后不会了,”伊芩说着拿起一片面包涂牛油。
“你昨天不是和夏铭在一起吧。”
“当然不是,夏铭昨晚飞去了菲律宾,妈,你不是看到是谁送我回来的吗?”
“是,我看到了,这个男孩子不像夏铭,夏铭虽然对人冷漠,但仍是单纯的孩子,而那个男孩不是,可以说,他是个男人,他也非常冷漠,可他的整个生命都是冷漠的,他给人一种已经经历了沧桑世界的感觉,伊芩,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我想,你玩不起和他的那个游戏。”
“妈,你说到哪里去了?”伊芩被剧烈的震动了,她拿着牛奶的玻璃杯轻轻一晃,不小心到出来一些牛奶,眼睛瞪得大大的。
“伊芩,我不该跟你说这些,可是,我不能不说,你不能像我和你爸爸那样,过早的和男孩子做爱,那个男孩子是非常危险的,我在试图保护你。”
伊芩摇摇头,一口气喝掉杯中所有的牛奶,“妈妈,说说你的爱情故事吧。”
“好吧,可以告诉你,十六年前,上帝撮合了我和你爸爸,所有的一切,都是上帝安排的,我和你爸爸在他的小公寓里,偷尝了禁果,一个月以后,我发现了你在我的身体里萌芽,我们放弃了当时的学位,在朋友的花园里举行了一场不华丽,但是非常温馨的婚礼,我们卧室里的那幅画像,是我和你爸爸爱情的痕迹,当有一天,这幅画像褪去了它的颜色,那么,也是我和你爸爸归去的日子了。”
伊芩看着母亲,好像看到那个下午,母亲,在阳光下带着迷人的眼神微笑,父亲认真地看着母亲。再回到现实中,伊芩看到母亲的眼中浮现出了那幅画上的眼神,她看的呆了,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妈,我不会了,他不会成为我的生命,我想你保证,永远永远都不会。”
“不,我不要你的保证,伊芩,你现在只是想弄懂爱情是怎么一回事,小时候,你还是个甜美活泼的女孩子,可我不知道为什么,在你渐渐长大了后,你对人处事却变得越来越冷漠。”
伊芩从母亲的眼中看见了一点点的担忧,“妈,因为我是在伊甸园里长大的,等于是在爱情的世界里长大的,虽然爱情可以让人变得美丽光彩,却也可以让人变得冷漠忧郁,我想,我是属于后者。”
“伊芩,说实话,你到底喜欢伊甸园吗?”
“不喜欢,但我爱伊甸园,我用我的生命爱它,它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地方。”
“唉,你搞糊涂了我和你爸爸的思想,我得好好的想一想,你如果还觉得头痛的话,到酒吧间自己去弄一杯茄汁,茄汁醒酒的。”母亲说着便起身离开了,伊芩看着她的背影,愣了好一会儿。
塞下一片面包,伊芩回到自己的房间,站在窗子前傻傻地看着楼下的一大片玫瑰花。父亲带着一顶宽边的草帽,摘除着不要了的枯萎了的玫瑰,伊芩仿佛看到几个星期前的夏铭。
算算时间,夏铭应该到了,怎么也不来个电话,伊芩无聊的随手拿本书看,心里却想着别的什么事,要不是夏铭,怎么会认识Ivan,不认识Ivan,就不会有那么多的麻烦事儿。
伊芩的脑中浮现出昨晚鸡尾酒美丽的颜色,酒吧木门的条纹,那首放了一遍又一遍的歌,Ivan冰蓝色的眼睛,他干燥温暖的皮肤,像那些年轻英俊的欧洲男子一样,他的脸庞的轮廓是如此英俊,是女孩子,都回着迷的吧。
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伊芩惊跳起来,抓起电话话筒,听到的是夏铭模糊的声音。
“喂喂喂,伊芩吗?我是夏铭。”
“夏铭,你在菲律宾了是吧,一切都好吗?”
“一切都好,怎么不太清楚,你等会儿,我换个电话。”
空气好像被凝固在那一刻,虽然电话里传来模糊不清的声音,伊芩心脏快停止跳动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急切的想要跟夏铭谈一谈,过了几分钟,电话里安静下来,再次传来夏铭兴奋的声音。
“伊芩,你好吗?昨天晚上没有喝醉吧?”
“不,夏铭,我昨晚醉得一塌糊涂了,Ivan送我回来,让我的父母伤心。”
“什么?你在搞什么呀?伊芩,怎么总是着副样子?算了,我看,以后你再也不要去他那里了。”
“夏铭,你别忘了,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认识他啊,不过,我想,已经晚了,我已经开始喜欢他了。”伊芩飞快地说,但是房门突然开了,母亲已经走了进来,她坐在床边,轻轻的说,“伊芩,让我跟夏铭讲几句话好吗?”他的眼神是不容人抗拒的。
“好吧,”伊芩无可奈何的把电话递给母亲,母亲把电话筒放在膝上,微笑的看着伊芩。
“妈,你不会,不会是想让我出去吧?”伊芩差点没跳起来。
伊芩停顿了一下,欲言又止,冲出了房间,重重的摔了一下门。
靠在走廊的墙壁上,伊芩生气的想要跳楼,我的朋友,夏铭是我的朋友,不是母亲你的朋友,你怎么有资格在我的房间利用我的内线电话给我最好的朋友说话,还把我关到了门外面?妈,你是故意的,你一定已经在外面听了一会儿我和夏铭说话,然后故意闯了进来,故意的故意的,伊芩越来越反感,她推开自己房间的门,拿起平时的逛街背的大背包,在母亲惊愕的目光下冲了出去,当然没忘记摔门。
1冬夜暗香
2爸爸,如果有来生,我还做你的女儿
3读书,生命飞翔的羽翼
4美文分享——《静月思》
5读懂心尘,静赋生命
6梦潇湘,花蝶飞
7考验
8雨的味道
9我和堂姐
10催 眠
11校园生活的味道
12微风细雨般的思念
父亲是留法画家,母亲是当地的华裔室内设计师,两人的相遇是在朋友的订婚舞会上,整个舞会都很热闹,都是些少年得志的人,摆脱不了互相的恭维与暗地里的嫉妒,但是不管怎样,这对于伊芩的父母来说,是一个神奇的夜晚,母亲穿着一件下摆缀满白玫瑰的晚礼服,脖子上带着一根只有一颗黑贝宝珠的银项链,散发出清幽的柔和光泽,这个温柔迷人的东方女子仰头看着父亲,眼神是如此的轻柔,父亲看呆了,他画过许多的女人,看过许多的眼神,但从未见过这样迷人的眼神。于是父亲请这个女子来当自己的模特儿,他们约好在父亲小小的白色别墅里。
父亲要求她像在舞会上用那样的眼神再一次地看着他,母亲做到了,因为对方是父亲。
画画完了,母亲在厨房里煎着牛排,父亲飞奔到附近的超市里买了一瓶香槟,再一次回到家里的时候,母亲正在欣赏父亲挂在卧室里的画,眼神非常的认真,认真的女人,总是美丽的,在这充满艺术气息的房间里,父亲迫不及待地拥有了母亲。
牛排冷了,画的颜料干了,天黑了,他们依然在床上紧紧的拥抱着彼此。
一个月以后,出现了伊芩来到的讯息,并不像那些初尝禁果的人一样,慌乱无措,又因为是基督教徒,信奉着上帝,坚信上帝会饶恕他们,宽容他们,和过去一样的爱他们,于是他们结婚了,婚礼在朋友的花园里举行,阳光非常的温柔,天空绚烂无比,阳光照在柔滑的蕾丝上,留下淡淡的阴影。
那一年,父亲二十一岁,母亲二十一岁。
这一切,都是在伊芩十六岁以后才知道的。
八个月以后,伊芩出世了,他们在法国住了两年,在伊芩两岁的时候,回到了中国,一年以后买下了玫瑰园,以及玫瑰园旁的一幢淡紫色的荷兰式别墅。
希腊神话中,玫瑰是美神的化身,因为溶进了爱神的鲜血,集合了美与爱于一身,这也是父亲和母亲钟爱玫瑰花的最主要的原因。
那幅画被摆在了父母的卧室里,伊芩很喜欢在那幅画前玩耍,母亲不在的时候,如果伊芩哭了,只要把她带到这幅画前,她便马上停止了哭泣,一个人乖乖的自己玩。
夜幕降临的时候,伊芩习惯听母亲讲着圣经里的故事入睡,她常常问,“妈妈,伊甸园是什么样子呢?”
母亲微笑着说,“就和我们的玫瑰园一样呀,宝贝,你就是在伊甸园里出生的,伊甸园里出生的孩子都是最美丽的孩子。”
伊芩听着这个答案满意的入睡,梦中,有许多的玫瑰花,一个美丽的小女孩摊开手心,让玫瑰花瓣上的露水落在手心里,晶莹剔透如水晶。
在伊芩七岁的时候,父亲每天开车送她去上学,而母亲总在她衣服的口袋里放上一小包干花,学校的同学都喜欢围着伊芩,因为她是如此的清香,也因为她是如此的美丽。
一天放学以后,父亲和母亲一起来接伊芩。
父亲一把抱起心爱的女儿说,“宝贝,爸爸要给玫瑰园起一个名字,你说,叫什么?”
“伊甸园!”伊芩脱口而出,然后又不慌不忙地说,“因为我们姓伊呀,而且,伊甸园里不也是种满了玫瑰吗?我们的玫瑰园里也种满了玫瑰呀!”
父亲忍不住亲吻她那可爱的小脸蛋,母亲一直一直都微笑着,她像个温和的女神。
从此以后,玫瑰园有了个名字。
伊芩一天天的长大,伊甸园里的玫瑰也越开越美丽,但令人奇怪的是,这园中只有粉色和红色两种颜色的玫瑰,粉色玫瑰的寓意是初恋,而红色是热恋,这在伊芩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可母亲没有告诉她为什么只种植了两种玫瑰,但没过多久,她就想通了,也许使父母为了纪念彼此深刻的爱吧。
随着一天天的长大,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伊芩变得渐渐冷漠,不愿意在跟同学完成一堆不上课,不用做功课的时候,伊芩终日在伊甸园里游荡,在她看来,这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地方,她并没有非常多的朋友,第一,她很冷漠叛逆,却又有一种高贵的气质。第二,喜欢她的男生太多了,自然会引起女生的嫉妒,然而没有然敢碰她,因为没什么人去过她的家,她虽然衣着并不花俏,但全身上下都是名牌服饰。这是她周围的那些女生无法比较的。
十六岁的伊芩穿着大大的T恤,宽阔的牛仔裤,在学校的走廊上游荡,偶尔坐在教学楼的阶梯上抽烟,或者坐在草地上看夕阳,看着残阳把天空染的血红血红,就像伊甸园里种的红玫瑰。漆黑的长发上别着一只镶碎钻的银色蝴蝶发卡,长长的头发遮掉半个脸。
伊芩在学校里只有一个最好的朋友夏铭,同样冷漠的男孩子,父母在世界的不同国度,父亲在美国,母亲在菲律宾,夏铭不愿意接受父母安排的生活,一个人住着小小的公寓,反正,十六岁已是个可以独立的年龄。他常常和伊芩一起在伊甸园里看着玫瑰聊天,或者在伊甸园旁的幽静宽阔的道路上穿着溜冰鞋比赛溜冰,父母不太管伊芩,也许因为曾经是留学生,洋习惯比较多。他们都很夏铭,夏铭几乎快要变成这个家的一份子,也快变成了伊甸园的一份子。
阳光灿烂的下午,夏铭帮忙一边伊芩清除那些枯萎了的玫瑰花,一边两个人嘻嘻哈哈的追逐玩闹,他戴着一顶阔边的草帽,活脱脱地像个西部牛仔,阳光味道十足。
“伊芩,我妈回来了,”夏铭突然严肃地说。
“那又怎么样?”伊芩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些,她低着头,继续拨弄着那些玫瑰花。
“她要见你。”夏铭也低下头。
“她有什么资格要见我,我不想去见一个陌生人,夏铭,你的母亲,真的与我没有关系。”伊芩冷漠地说,她依然不抬头。
“伊芩,我知道她与你没关系,我也并不是很希望你见她,但是她得的病是肝癌,她活不了了,我想,她有些话要跟你说,那是些,连我都不知道的话,也许她只想跟你单独的谈谈。”
“那么,让我来问你,夏铭,你妈怎么会知道有我这个人的存在?”
“她看见了你给我的干花袋,她当然奇怪了,我又不是女孩子,干嘛在房间里放这种东西。”
“好吧,夏铭,明天是星期天,我在我们常去的咖啡馆等你和你妈妈,上午十点,不要迟到。”
夏铭又恢复了笑容,伊芩用花打了他一下头“得意忘形!”
夏铭扮个鬼脸,怕伊芩打她,跑到伊甸园的另一头去了。
第二天的上午,伊芩看到了夏铭的母亲,瘦弱的女子,黑亮的眼睛,梳着发髻,白皙的皮肤,看起来非常年轻,不会超过四十岁,穿一件紫色的旗袍,不算很漂亮,却很有气质。
她也许真的非常想见她,伊芩已经早到了,她比伊芩更早,大概九点半就拖着儿子到这里了。
伊芩坐下,她替她点了一杯卡布基诺咖啡,“小女孩都喜欢这种咖啡。”声音很温和。
“没什么,我只是要跟你谈谈,我快要死了,这你也知道了,夏铭是个会闯祸的孩子,伊芩,我希望你看住他,你们要好好的。”
“你怎么知道我会答应你,说不定,我比他更会闯祸。”伊芩冷冷的看着咖啡上的泡沫。
“直觉告诉我你会。”
“喔?”伊芩抬起头好奇的看着她。
“之所以我信任你,因为你非常像我认识的某几个人,我觉得我很了解你,浪漫,冷漠,叛逆,独立,自信,骄傲,这就是你,对吗?伊芩?”她才是非常的自信。
“的确,我是这样的,我不会看住夏铭,他有他的自由,但我可以答应你我们彼此帮助,因为他是我的朋友,我唯一的朋友,我舍不得失去他。”
“谢谢你,伊芩,你真的非常像那几个我认识的人,你让我感觉,你是他们的重生。”
“你是说,你认识的那几个人已经死了?”伊芩瞪大眼睛。
“他们没有死,他们只是改变了自己的生活方式,没有了自信,也没有了骄傲,更没有了叛逆,只是一些非常平凡的人了,对我来说,他们和死了没什么两样,伊芩,你们要好好的,我今天晚上就要离开这里了,我会为你们两个祈祷的。”
她站了起来,伊芩隐隐约约的觉得她说的那些人其实给了她非常深的伤害,这是一个受了伤的女人,她就像一朵白色快要枯萎了的马蹄莲,白色的,干净的,美丽的,有一个空空的洞,里面似乎隐藏着无穷的伤痛,甚至还可以让人看见点点血迹,那些伤痛,起码已经盛开了十年之久,去依然在她的生命里纠缠,直到她死去,才会飘然而去。
伊芩看着她离开,夏铭留了下来,好一会儿,伊芩才回过神来,“夏铭,她不对头,她让人有一种像要哭的感觉,感觉怪怪的。”
“你又在乱想了,她快死了,这样是非常正常的,伊芩,伊芩,带我去伊甸园吧。”夏铭的脸上有一种天真的神情,像个可爱的孩子。
伊芩和夏铭走着回去,伊芩仍在她的世界里神游,夏铭也不管她,反正都已经习惯了。一路上,树叶纷纷的从树上落了下来,如蝴蝶飞舞,给人一种凄凉的感觉,伊芩和夏铭所在的这个城市,有些街道非常像米兰,巴黎这些欧洲城市的街道,在这些街道上,常常可以看见英俊的欧洲男人在散步,这些人里,有旅行家,艺术家,或者也有一些什么事都不做的人。
这是个华丽荒凉空虚的城市,它的美丽,与世共睹,它的荒凉与空虚,却只有生活在其中的人才知道。伊芩突然觉得夏铭的母亲,像极了这座城市。
到了伊甸园,伊芩还是呆呆的,夏铭推推她,“喂,到家了,怎么还愣着呢?”
“夏铭,你的妈妈她不对头,我的直觉告诉我她不对头。”伊芩抬头认真地说。
“没事的,你要不要抽烟?”夏铭递给她一根烟。
伊芩点燃烟放进嘴里,紧紧地皱着眉头。
夏铭摇摇头,“伊芩,没事的,你不要乱想了,相信我。”说着,夏铭紧紧的把伊芩抱在怀里,像在抚慰一个比他小很多的小妹。
“算了,不管了。夏铭,对不起啊!”伊芩轻轻的说。
“你干嘛跟我说对不起呢?”夏铭非常诧异地说。
“我不小心让香烟把你的衣服烧了个洞。”伊芩动作敏捷的离开了夏铭的怀抱。
夏铭低头一看,衣服上有个圆圆的焦黑的小洞,气地直瞪眼“不管怎么样,你也不能烧这件我最喜欢的衣服啊,你这个小混蛋!”
伊芩站在阳光下放肆的大笑,阳光温柔的照在她洁白的牙齿上,夏铭好像看到了什么都不懂的纯洁的小女孩,仿佛是刚刚被上帝创造出来的洁净透明的生灵。
“你这样像个快乐的夏娃!”夏铭瞪着眼睛说。
伊芩有两个最喜欢的地方,一个是伊甸园,另一个是这个城市的心脏,中心广场,这个广场也许是这个城市唯一温暖的地方,这儿的阳光看起来特别的温柔,伊芩坐在高高的石阶上,手里拿着一罐冰啤酒,嘴里叼着一根烟,看着那些亲密的情侣,这世界真好,今天的天气真好,空气里弥漫着爱情的味道,尽管今天不是情人节。
不远处有个穿着粗布牛仔裤的男孩子靠在栏杆上弹着吉他,夏威夷般清爽的曲子,在那男孩的手指间飞快的流淌过,穿越空气,消失不见。旁边一个女孩子靠在栏杆上,闭着眼睛,嘴角荡漾着一丝微笑。好纯朴的爱情,伊芩非常愿意看到一对对情侣在自己面前展现幸福。
她在等夏铭,夏铭要回菲律宾陪他的母亲,伊芩告诉他在这里与他告别,因为她不喜欢机场的气氛,虽然有离别的凄美,归回的幸福,但是也有爱情的沉痛。
夏铭的母亲,这个奇怪的女人,伊芩的脑中出现她纵横交错的脸庞,究竟是什么样的伤害让一个女人变成了这样,也许是爱情吧,爱情是世界上最伤人最凄美的感情。
“喂,伊芩!”夏铭不知从哪里突然冒了出来,重重的拍了伊芩一下肩膀。
“干嘛啊?吓我一跳!”伊芩瞪着眼睛。
“怎么没跳?”夏铭坏坏的笑。
“神经病!”伊芩撇撇嘴,“晚上你就走了,我们现在去哪里?”
“走走走,带你去个地方!”夏铭连拉带拖的带着伊芩离开了广场。
伊芩跟着夏铭跳上一辆公共汽车,车子很空,伊芩坐在靠窗的位子,闭着眼,阳光照在眼皮上,温柔的像女人的亲吻,细细的微风如玫瑰花瓣一样清香,让车子里充满了空气的甜美。
“夏铭,如果你妈明天就死了,你会后悔过去没有多跟她呆在一起吗?”伊芩仍然闭着眼睛。
“我想我不会后悔,但我会在很久很久以后非常后悔,当我的头发白了,牙齿掉了,走不动路的时候,我会非常非常的后悔,知道我也死掉,那样,就等于我后悔了一辈子。”夏铭像神一样的微笑着说。
“我不需要后悔,永远也不要,夏铭,你懂吗?”伊芩认真地问。
“嗨,不要说这些,我晚上就走了,菲律宾,什么狗屁国家!”
半个小时候,他们下车,夏铭拉着伊芩站在一扇木头门前,古老的纹路诉说着沧桑的故事,伊芩抬起头,木门上刻着两行深深的英文字:Bar,Lawrence。
“酒吧?大白天来酒吧?”伊芩不满的瞪着眼睛。
“进去再说。”夏铭拉着她一推门就进去了。
因为是白天,酒吧里一个客人也没有,年轻的老板在吧台边忙着,吧台旁奇妙的垂着几根紫藤,这是个小酒吧,没有服务生,空气里弥漫着木头古老的味道。
伊芩和夏铭在吧台旁的两个位子上坐下来。
“要喝点什么?”老板停下手中的动作。
“你说我应该喝什么?”伊芩调皮的眨眨眼睛。
“Ivan,这是伊芩,我最好的朋友,你给她调杯女孩子喝的鸡尾酒。”
“Ivan?你不是中国人吗?还有,你们认识啊?”
Ivan笑笑,低下头去倒酒,夏铭拍拍伊芩的肩膀,“嗨,小笨蛋,Ivan是英国混血儿,会说中文,可就是中文语感不太好,他是我最好的同性朋友,你呢,是我最好的异性朋友!”
“原来是这样!嗨,Ivan,你爸爸是中国人还是你妈妈是中国人?”伊芩对于她感兴趣的朋友到是很热情的,不像在学校里那么冷漠。
夏铭重重的踢了伊芩一脚,然后又瞪了她一眼,艾克还是低着头。
伊芩到还聪明,她吐了吐舌头,小心翼翼地说“Ivan,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不,你没有,我妈妈是中国人,不过,他们已经死了。”Ivan终于抬起头,伊芩看到他冰蓝色的眼睛有晶莹的液体,但决不是眼泪,这样的男人,他不会哭泣。
伊芩趴在吧台上,睁着眼睛看他调着酒,Ivan头也不抬的说,“你瞪着我干什么?”
一时之间有些尴尬,夏铭跑到一边的柜台上拿了一张唱片塞进唱机里,飘出来一首外文歌,好像是只用了一把木吉他在露天雨中弹奏出来的音乐,声音稍微有点模糊,伊芩听出开头几句“Would you know my name it I saw you in heaven would it be the same if I saw you in heaven I must be strong and……”这好像是从远处飘来的声音,让人无法抗拒,直至曲终,伊芩还是愣愣的,Ivan把调好的鸡尾酒放在她的面前,她这才从梦中醒了过来,“我想知道这首歌的名字,我好像曾经在那里听过这首歌。”她看着Ivan的眼睛说。
“《Tears in Haven》,Ivan说,“你在什么地方听过这首歌?”
“伊甸园,对了,夏铭,我曾经在伊甸园听到过这首歌!”
“伊甸园?”Ivan奇怪的看着她。
“哦,她家有个玫瑰园,她给玫瑰园起名为伊甸园,下次你可以去看看。”夏铭解释道。
“喝了这杯鸡尾酒,她是特别的酒,她美丽如彩虹。”Ivan把细长的杯子递到她手中的时候,伊芩触到了他干燥温暖的皮肤。
“伊芩,那我走了,现在已经快下午两点了,我得回家再看看还有什么遗忘的东西,Ivan,如果她喝醉了,麻烦你送她回家。还有,伊芩,你少闯点祸。”夏铭说完终于出了酒吧。
伊芩叹了口气,玩弄着酒杯上的薄荷叶子。
“你知不知道,你慌张的时候,像从天堂溜下来的天使。”Ivan认真的轻声说。
伊芩第二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窗外已经艳阳高照,头温暖的痛着,挣扎着爬起来,趴在窗口,看到玫瑰花在阳光里摇曳,伊芩坐在床上,脑子里费力的搜寻着昨天的一点一滴,“你知不知道,你慌张的时候,像从天堂里留下来的天使。”这句话是Ivan说的,Ivan,Ivan,伊芩跳下床,昨天她后来喝醉了,迷迷糊糊中是他送自己回来的,怎么回事啊?伊芩脑子里一片混乱,她慢吞吞地走到卫生间,在镜子面前看看自己,脸色苍白,打开水龙头泼了点热水到脸上,总算舒服一点了,然后洗脸刷牙,到楼下去吃早餐。
“伊芩,你醒了,昨天怎么喝醉了?”看样子,母亲早已坐在桌边等候多时。
“对不起,妈,以后不会了,”伊芩说着拿起一片面包涂牛油。
“你昨天不是和夏铭在一起吧。”
“当然不是,夏铭昨晚飞去了菲律宾,妈,你不是看到是谁送我回来的吗?”
“是,我看到了,这个男孩子不像夏铭,夏铭虽然对人冷漠,但仍是单纯的孩子,而那个男孩不是,可以说,他是个男人,他也非常冷漠,可他的整个生命都是冷漠的,他给人一种已经经历了沧桑世界的感觉,伊芩,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我想,你玩不起和他的那个游戏。”
“妈,你说到哪里去了?”伊芩被剧烈的震动了,她拿着牛奶的玻璃杯轻轻一晃,不小心到出来一些牛奶,眼睛瞪得大大的。
“伊芩,我不该跟你说这些,可是,我不能不说,你不能像我和你爸爸那样,过早的和男孩子做爱,那个男孩子是非常危险的,我在试图保护你。”
伊芩摇摇头,一口气喝掉杯中所有的牛奶,“妈妈,说说你的爱情故事吧。”
“好吧,可以告诉你,十六年前,上帝撮合了我和你爸爸,所有的一切,都是上帝安排的,我和你爸爸在他的小公寓里,偷尝了禁果,一个月以后,我发现了你在我的身体里萌芽,我们放弃了当时的学位,在朋友的花园里举行了一场不华丽,但是非常温馨的婚礼,我们卧室里的那幅画像,是我和你爸爸爱情的痕迹,当有一天,这幅画像褪去了它的颜色,那么,也是我和你爸爸归去的日子了。”
伊芩看着母亲,好像看到那个下午,母亲,在阳光下带着迷人的眼神微笑,父亲认真地看着母亲。再回到现实中,伊芩看到母亲的眼中浮现出了那幅画上的眼神,她看的呆了,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妈,我不会了,他不会成为我的生命,我想你保证,永远永远都不会。”
“不,我不要你的保证,伊芩,你现在只是想弄懂爱情是怎么一回事,小时候,你还是个甜美活泼的女孩子,可我不知道为什么,在你渐渐长大了后,你对人处事却变得越来越冷漠。”
伊芩从母亲的眼中看见了一点点的担忧,“妈,因为我是在伊甸园里长大的,等于是在爱情的世界里长大的,虽然爱情可以让人变得美丽光彩,却也可以让人变得冷漠忧郁,我想,我是属于后者。”
“伊芩,说实话,你到底喜欢伊甸园吗?”
“不喜欢,但我爱伊甸园,我用我的生命爱它,它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地方。”
“唉,你搞糊涂了我和你爸爸的思想,我得好好的想一想,你如果还觉得头痛的话,到酒吧间自己去弄一杯茄汁,茄汁醒酒的。”母亲说着便起身离开了,伊芩看着她的背影,愣了好一会儿。
塞下一片面包,伊芩回到自己的房间,站在窗子前傻傻地看着楼下的一大片玫瑰花。父亲带着一顶宽边的草帽,摘除着不要了的枯萎了的玫瑰,伊芩仿佛看到几个星期前的夏铭。
算算时间,夏铭应该到了,怎么也不来个电话,伊芩无聊的随手拿本书看,心里却想着别的什么事,要不是夏铭,怎么会认识Ivan,不认识Ivan,就不会有那么多的麻烦事儿。
伊芩的脑中浮现出昨晚鸡尾酒美丽的颜色,酒吧木门的条纹,那首放了一遍又一遍的歌,Ivan冰蓝色的眼睛,他干燥温暖的皮肤,像那些年轻英俊的欧洲男子一样,他的脸庞的轮廓是如此英俊,是女孩子,都回着迷的吧。
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伊芩惊跳起来,抓起电话话筒,听到的是夏铭模糊的声音。
“喂喂喂,伊芩吗?我是夏铭。”
“夏铭,你在菲律宾了是吧,一切都好吗?”
“一切都好,怎么不太清楚,你等会儿,我换个电话。”
空气好像被凝固在那一刻,虽然电话里传来模糊不清的声音,伊芩心脏快停止跳动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急切的想要跟夏铭谈一谈,过了几分钟,电话里安静下来,再次传来夏铭兴奋的声音。
“伊芩,你好吗?昨天晚上没有喝醉吧?”
“不,夏铭,我昨晚醉得一塌糊涂了,Ivan送我回来,让我的父母伤心。”
“什么?你在搞什么呀?伊芩,怎么总是着副样子?算了,我看,以后你再也不要去他那里了。”
“夏铭,你别忘了,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认识他啊,不过,我想,已经晚了,我已经开始喜欢他了。”伊芩飞快地说,但是房门突然开了,母亲已经走了进来,她坐在床边,轻轻的说,“伊芩,让我跟夏铭讲几句话好吗?”他的眼神是不容人抗拒的。
“好吧,”伊芩无可奈何的把电话递给母亲,母亲把电话筒放在膝上,微笑的看着伊芩。
“妈,你不会,不会是想让我出去吧?”伊芩差点没跳起来。
伊芩停顿了一下,欲言又止,冲出了房间,重重的摔了一下门。
靠在走廊的墙壁上,伊芩生气的想要跳楼,我的朋友,夏铭是我的朋友,不是母亲你的朋友,你怎么有资格在我的房间利用我的内线电话给我最好的朋友说话,还把我关到了门外面?妈,你是故意的,你一定已经在外面听了一会儿我和夏铭说话,然后故意闯了进来,故意的故意的,伊芩越来越反感,她推开自己房间的门,拿起平时的逛街背的大背包,在母亲惊愕的目光下冲了出去,当然没忘记摔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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