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在你面前我好想流泪

作者:未知 来源: 网络 时间: 2018-04-30 01:19 阅读:
说实在的,我很恨父亲,年少时那些留下来的记忆伤痕已成为永久的烙印,一直至今,我还会有这种念头,只是没有少年时那么强烈,无论是长大还是未长大,父亲给我们姐弟四个造就了许多的不完美;可仍说实在话,我又很爱父亲,尽管他一生未建就任何丰功伟业,身高一米六五,长相平平,留给我所有童年的温暖仅是一次感冒时躺在爷爷奶奶床上,父亲用他那长满胡渣的下巴在我的腮帮上啃了两下,这微不足道的点滴,至今常让浪迹在外的我回味无穷,毕竟那是很久以前,父亲年轻时,他爱过我的——他的大女儿唯一的礼物了。
我常常在心里想,我们这个大家庭,就是一出戏,父亲是导演兼主演,他仿^***决定着很多人的喜怒哀乐和未可卜知的命运,在最幸福的时候,在最悲惨的时候,在最绝望无助的时候,我从未见他流过一滴眼泪,都是一种没有表情的沉默,如果他心里在滴血,那么,你也无法读懂他的一个血细胞。我怀疑他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他可以让所有的人都为他痛哭流涕,而自己却似乎泪腺在五百年前早已干涸。别人说一个优秀的导演在创作出好的作品时,先得把自己感动得一塌糊涂,必竟他不是导演,只有乱培养一批拙劣的演员。于是,我们都学会在心底原谅他。
多少年的漂泊无依,我无法去了解父亲,即使是今天,快要告别过往灰暗的日子,我还依然渴盼探索父亲,到底憋了多少东西在那具90斤重的躯体里面,为何不哭泣一次呢,在太多的苦难面前,该哭值得哭的人应该是父亲,可恰恰相反,不论在什么时候,何种不如意的境况,哭泣的人都是我,所有像我一样与他有着血脉相连的亲人。
父亲不是一个好父亲,年轻时嫖、赌是他的最爱,在湘西一个让他辉煌和腐落的叫JZ的城市里,他度过了他人生中最恐惧和最绝望的日子,60万元的建筑工程一眨眼官司败诉,昔日同嫖赌的牌友倾刻间如鸟兽散,那些高利贷债主每天都会上门对他施以拳脚,没有谁帮他,除了母亲跪地求饶、我和妹妹地无声抽泣、两个弟弟惊恐的躲藏,家里所有能值钱的东西都拿光了,家徒四壁,再也没有任何可以值钱的东西,那些债主的目光便阴森森的射到我那俩个拥抱在一团发抖的弟弟身上,父亲的脸上沾满鲜血,用一种微弱的声音对那些人说:“不要伤害我儿子,你们把我怎么样都行。”母亲便疯一般的扑到他身上。母亲是如此的爱着父亲,哪怕父亲曾经无数次伤害过她。她就对我说过,她只记得父亲的好,我问,爸好在哪里,他常常背叛你。母亲不言语,说你还不懂的。第二天清早,父亲塞给我50元钱,命令我,立即带妹妹和两个弟弟回邵阳老家,只说了四个字:“赶快回去!”便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去,我低下头,身旁的两个弟弟睡得香,昨晚的泪痕依稀可见,妹妹醒了,一把抓过我的手:“姐姐,咱们回家吧!”
我们匆匆忙忙跑往汽车站,母亲追了过来,眼睛肿得老高,眼圈内布满血丝,我看不到她那黑色的眼珠,那泪水还在不停地涌:“芳儿,弟弟妹妹就交给你了。”猛地,她脱下一只鞋,在鞋底里面拿出皱皱的20元钱递给我:“我现在不能离开你爸爸。”她说完便大哭出声,几秒钟又咽住,怔怔地看了我们四姐弟几眼后一字一顿地说:“我得回去了。”一转身,瘦小的背影消失在人流中,我看到她不停地用衣袖擦着眼睛,一只皮鞋掉了一个鞋根,我想喊住她,可我却什么也喊不出来。
尽管有亲人东挪西借的支助,我还是不能继续完成我的高三学业,从此开始了四年的漂流,深圳、东莞、长沙、惠州,在工厂的流水线上,在生活的最底层,度过1600多个日夜夜,高度近视的双眼,微薄的薪水是我无言的苦痛,我无数次把二百、三百的工资汇到家里,可我知道,自身难保,在外无依无靠的我拼尽全力寄回的这一点钱对于家中的弟妹是多么的杯水车薪,可我,已经尽力了。在许多个夜深人静的晚上,我的眼泪总是莫明其妙的流到天明。
很少有父母亲的消息,他们也从未与我联系,偶然一次听叔叔说他们俩人也来到了广东,究竟在哪儿,谁都不清楚。在东莞呆了一年多,我病了,患上肺结核病,当时只知道是一种历害的病,可我害怕那些异样的眼光,我连工资也没有拿,偷偷地跑回到了家中,望着白发苍苍的爷爷奶奶和骨瘦如柴的弟妹,那一刻,我想到了死,姨妈紧紧地抱着我:“这病又不是治好的,你还那么年轻,你是大姐,你要做弟妹的榜样啊,你们这个家再也不能承受打击了。”我俯在桌子上,我拼命的点头,我要好好地活下去。以后的两个月,每天都按时吃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药片,有一种红色的药片,我都是闭着眼睛吞下去的,而今一看到那些红色的药片,全身都会不由自主的发毛。妈妈知道我患上这病,在电话中哭了,说要回来照顾我,却被爸爸阻止了,在电话那边冷冷地说:“去医院啊,又不是小孩子。”好多年未听到爸爸的声音,陌生的却又如此熟悉,我似乎失去感觉。我知道父母长年不归家的原因,他们要逃债、躲债,实在逃不掉出躲不了的便要去拼命挣钱还债,可一无所有的父亲现在已没有任何的资本去承包需要垫付款项的建筑工程,东山再起是如此的艰难。凭着他那点过硬的手艺带着妈妈穿梭在深圳许许多多的建筑工地上。
自从多年前JZ城那一次分别后,2002年的冬天,在深圳盐田小叔叔租房里,我终于又见到久违的爸爸,胡子拉渣,眼圈深深陷一去,穿着一双破旧的解放鞋,手指头上粘满胶布,我叫他一声爸爸,他眼睛闪动一下,就望着我发呆,我们父女两个都互相对望着,霎时,我的眼泪喷涌而出:“爸,你怎么成这样子了?”我以为父亲会流泪,他突然拧了下我下巴,咧开嘴笑了:“看你,看你,长这么大了,还哭什么。”
我在现在的工厂呆了快三年(以前我经常几个月跳一次槽,在流浪的日子常常不知道自己是谁),从最初的流水线员工,到后来的QC,到现在的售后服务部文员,一步一步,工资虽然不高可我走得很坚实,每一串脚印,每一个笑容,都记载着我的故事,我变得开朗多了,虽然薪水仍很低,但同以前那漂无写所的日子比起来,不知要好多少倍,我爱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我爱我身边的这些同事、朋友,我爱这个给过我太多拼搏和汗水的联创,它让我找回到了自己,在南方的天空下,让我可以默默地爱和生存,愿已足矣。爸爸在码头港某个建筑工地上操持他的旧业,离我这儿也不是很远,可因为彼此都忙,和他见面的机会很少,五一节那天,我仅有一天假,我对他说:“爸爸,我过来看你,有空吗?”一阵轰隆隆的掉机声音过后,传来父亲嘶哑的声音:“什么,大妹仔,你说什么,我这边太忙了,以后再说吧?”我说:“爸爸,我想你,我真的好想你。”“好好上班吧,都这么大人,我们那时候14岁就出来闯荡,也没有想过你爷爷奶奶,有时间我会打电话给你的。”说完,他挂了电话,听着电话那头嘟嘟的盲音,我的眼泪涮涮地流了下来,我这时才明白,为什么,妹妹会选择离开我们,去河北他男朋友那个城市,在那儿工作,也许这一切和亲情有关。
我一直相信,爸爸是爱着我们的,就像我们一样深深爱着他,只是这些年来的风霜雪雨,已冻结了他曾经的情怀,我不能不佩服他,在那么多的磨练前,他都没有轻易让自己流泪,或许的确和他们出生地的那个年代有关,我也发觉,我们的父辈,总比我们能吃苦,比我们坚强,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维,都不会轻易说放弃。
二十四年来,我没有见过父亲流泪,每次透过朦胧的双目,在90多斤重的父亲面前,流泪的总是我。不知为什么,见到他,我都会有种想哭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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