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的回忆

作者:未知 来源: 网络 时间: 2018-04-30 01:19 阅读:
我在南方的一所学校读大一,每天往返于各教学楼,做着所谓的学问。
  早上起床收拾书桌上散落的课本的时候,室友从地上捡起一破旧的本子说:“本都烂了,为什么还不扔掉。”我一抬头,看见的是高三时候的记事本。
  把它翻开来的时候,闻到一股淡淡的霉味,纸张发出脆弱的声响,就像早餐时候呼呼几口干掉碗里的稀饭,时间可以让任何东西变得脆弱。
  走在布满落叶的校道上,我想,原来我曾念念不忘的高三,或者是以为会念念不忘的高三已经在生活中彻底淡化消失。
  暑假补课刚进高三时,班主任语重心长庄重肃穆地说:你们现在是毕业班了,高考的独木桥就在眼前,如何过,过得怎么样就看你们了,你们要记住,现在要比以前努力。
  可我却还是那样,不写作业,上课看小说或者发呆,然后在所谓的养精蓄锐后埋头做出深沉的痛苦状去写些白痴的诗。我彻底的放弃,碰上没用的大考,我就一声不吭的从铃声响起做到铃声再次响起然后交卷结束,头从不抬起,也不管周围的人在怎样地做那些试卷,怎么样地去捞那些所谓的高分。这些我已无所谓了,发卷的时候,我就事不关己地半躺在椅上听着人家的分数然后等待老师叫我的名字去拿试卷。而现在,我每天混迹于各类学生中,去大班听课,抢个靠前的位置认真地听课,认真地记下大量的专业笔记,然后在晚上会很认真地去研究复习,有时候我会想不起以前的生活了,给同学打电话说起这些时,电话那头会传来安静的声音,然后同学抱歉地说刚才没听清楚你说的是你吗,接着就会痛苦地说:你小子怎么这样了,你别吓坏人家那些天之骄子祖国明日的栋梁,你学会上进了,我们当初怎么就没碰上这好时光啊,好想看看你听课那傻样。
  我那些无病呻吟的东西,我那些自以为风花雪月让人看了会起鸡皮疙瘩的东西,每每放在作文本或者语文试卷上,语文那老头都会给个极低的分数,然后恨铁不成钢地拉上我去办公室,苦口婆心地说些所谓应试教育应试作文的话,听得我极为痛苦,想干了那老头。为早点解脱,这时我就会装作很认真的样子说,老师我下次不会了。然后那老头会满意的换一种口气说:你这些东西写得还是很可以的,等等。最后以一个你前途无量结束。说得我心花怒放,恨不得将他老人家抱住摸摸那秃头。
  可能唯一能容忍我的就是年轻的历史阮老师了,他会在上课的时候认真有趣的讲些历史故事,然后那些历史事件就不自觉地被我们记住了。下课后会来我们旁边坐下,然后和我们聊天,什么都聊:国内新闻、国际事件甚至英超、意甲、NBA。他是我们的师长,却更是我们无话不谈的朋友,那时我的书已经开始卖了,阮老师会在下课后走过来说:“哇,恭喜你,诗人,是不是请客?”我就望着他笑,傻傻地没心没肺的笑,他又会过来轻轻地说:“可不可以给老师说一下,诗中那个女孩是谁?我会保密的。”我就会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周围的同学则就开始起哄:阮老师,您的喜糖什么时候吃啊?我们都快毕业了。而他就会说:快了,快了。长征就快结束了,胜利就在前方。
  当然这些使我更加喜欢历史老师了,我也在他的课上收起了小说,不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而是认真地听课了。
  十二月是全市高三毕业班质量检测的时间,学校如临大敌,什么活动都取消了,原本就很安静的高三A3栋显得更为寂静,每个人走在楼道上都是轻轻的害怕弄出一丝声响,老师每天也都轮流坐班,这一切也都弄得人心惶惶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挣扎、挣扎在每日的题山题海中,承受那试卷上鲜红分数带来的喜怒哀乐,这次考试比上一次高出或低了0。5分都会有丰富表情。
  质检那几天过得很快,每天就是考试再考试,没有了其它的问题、心思。心里反而轻松了许多。最后一科是在上午9:00开始的,开考后不久天空飘起了小雪。刚开始还是零零星星的,再后来就是大片大片的了,地面很快积起了厚厚的一层。看着窗外,我心中突然升起一片久违的宁静。那一刻,我的整个世界都停了,是一个人站在空旷山野里感受到的宁静,的是整个旷野的寂静,寂静的世界寂静的雪,寂静的年年岁岁,我在一步一步地成长。
  考试完后,同学们都疯一般的冲出了教室,狠狠地将手中的纸笔扔进雪里,然后在雪地追逐、狂跑,最后又玩起了堆雪人。
  我和我的朋友堆了个大大的望着远方的雪人,娜娜放下手里用来雕塑的树枝向我走来,用冰冷的手拉着我说:雪终会有融化的那一天,可人呢?高考就是这雪,结束就是雪融化,那融化的水会流向哪?高考结束后我们又会去哪?我没回答,只是看着她,看着她那哀怨的眼神并不说话。我惘然了,我们这些朋友会怎么办,是不是各奔东西?
  看着身旁还在玩雪的朋友们,我轻轻地叹道:这雪还会下大吗?明年我们还会不会在一起看雪,也许那时就是物是人非,那地那雪那人了。拉着娜娜,我走过去对琴琴、伟琴、亮亮、文文、伟伟还有被我们每次叫到“棍子”就会追着我们叫打的李杰说:我们拍张全家福吧。
  后来,天更冷了,校园里完全一幅破败的景象,树木没有了往日的明艳,只有那松柏,还在焕发着绿意,给整个校园带来一丝生气。
  再后来,高一高二都回家过春节了,诺大的校园空荡荡的,只留下高三学生缩在A3里在为过独木桥奋斗。
  这时候的课是很轻松的,教室里没有了往日的沉寂,只有翻天的热闹,一阵接一阵,老师也不管,也许是快春节了,大家都很兴奋吧。我们都戴起了手套,基本上都不拿笔了,只是动动口,记些我们文科特有的东西,下课后就拉下了手套,全班玩起了扑克、斗地主,我们不赌钱,班主任那老头挺有人情味的说:赌钱就变味伤感情了。
  有时候历史课下课休息的时候,阮老师也会看我们打牌,他坐在我们旁边,拿到好牌了,他会比我们还要激动兴奋,并会指出我们打出的臭牌,再打到后来我们缺人了,他会说:我不能看着你们痛苦而坐视不管,也会过来玩玩,并且乐此不疲。
  他做地主的时候,常会将另外两家打得无还手之力,他的牌打得很好,这也正如他的教学,质检考试我们班历史考了全校第一,并且还是全市第一,学校给他发了不菲的奖金,他请我们全班去吃了火锅。那天我们还喝了酒,好多。后来将他灌醉了,我们就说,老师,你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他趴在桌上说:快了,快了。
  学校对他说市教委要组织兄弟学校的老师来听课,由你讲历史,你准备一下。那天,天气格外的好,是冬季以来少有的艳阳日,暖洋洋的太阳透过玻璃窗,烘照着教室,教室后面坐了好多人,走廊上也是,他穿了西服,头上还弄了定型水,一脸正经的站在讲台上。看着他的样子,我们在下面捂着嘴,痛苦地只想往桌子底下钻,引得他不时的冲我们瞪眼,课还是那样上,我们认为很成功了,下课待听课的领导老师走后,女同学就大叫:阮老师好帅,帅得掉渣。我们围着他只起哄,一会摸摸头发,一会拉拉西装,然后说道:咋了,做新郎官等不及啦!他说,哪能呢,我先过过瘾,唉,太难受了,还是原来那夹克舒服。
  课后他挨领导的批,说那课是怎么教的,一点教学经验都没谈出来。他再上历史课快结束的时候,笑嘻嘻的对我们说:我下学期可能教不了你们了,我女朋友在外地,得过去,我五一结婚。
  这个时候我们没再起哄,全都沉默怔怔地看着他,好多女同学眼都红了,我们也看出了他眼里的不舍与哀伤。好久我们才对他说:别忘了欠我们的喜糖。他说,那一定的。
  在春节前最后一次历史课的时候,他没讲课,与我们整整玩了两节课的扑克,这一次斗地主,他总是出错牌,打得特臭。我们就说,老师不在状态,想走啦,他眼眶突然红了起来,然后看着我们直掉泪,我们几个也都跟着哭了起来,最后整个教室都是哭声了,下课时候我们扒下了他那件破夹克,在反面用黑色碳素笔写满了留念的话语。
  在家匆匆过完春节后,初五我们就开始上课了。教室又恢复了往日的沉寂,下课后也没了以前的欢笑,死气沉沉的,每个人,每一天,每一刻都埋首写那些学校印刷厂日夜不停弄出来的什么“宝典”“密笈”,一张不放过,好像那上面就有考题似的。我还是那样,只不过收敛了一些,历史老师换成了个老头,讲得很烂,完全引不起我们的兴趣。好在老师讲得也少了,完全靠我们自己学习。
  我已无所谓了,老师说我心态很好,我知道其实他是在讽刺我无所事事,不思进取。我上课做些喜欢的事,听歌、看书、写东西,我不打扰人家,下课就睡觉了,晚自习结束后,我会拉上我的那些朋友,娜娜、琴琴、伟琴、亮亮、文文、伟伟还有棍子,去学校篮球场上走走、坐坐,什么也不干,只是吹风,看城市的夜景,我们会同时仰望着夜空,想着明天的事情,为彼此祝福,有时我们还会做在别人看来很幼稚可笑可我们玩得却很高兴的老鹰捉小鸡的游戏。每次棍子都是母鸡,我们会开玩笑的叫他鸡头,我们牵在他后面,文文是老鹰,他会轻易的将我们其中一个抓住,抓住了就受罚,唱歌或者什么的,每次我都会耍赖,他们也不介意。
  就这么一天天的过着,五一的时候,学校破例给高三放了两天假,说是调节一下大脑,待再到学校上课的时候,收到了阮老师寄来的喜糖,整整一大箱,里面还有他和他女朋友的相片,和给我们的祝福。他女朋友很漂亮,很小巧的依偎在他怀里,阮老师还是穿着西装,看起来又帅了好多,看着相片,我们默默地为他们祝福。
  随着高考的来临,温度也开始变得很高,每个人都变得烦躁不安。在离高考还有几天的时候,棍子生日,我们旷了一整天的课,为他庆祝重生前最后一个生日,吃饭时,我们喝了好多酒,几个女生也喝了好多。我说,你们干什么了,怎么脸都起了红晕?他们笑话我说我脸像猴子的臀部,喝完后从饭馆出来,外面的温度好高,太阳亮得刺眼。我们相互携着租车到了离学校好远的郊区,然后在一块草地上全都躺下了,就那么昏沉沉的躺着。也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脑袋清醒一点了吧,我们又做起了老鹰捉小鸡的游戏,这一次做得特别认真,谁被抓住了就得乖乖地受罚。看着他们在一起快乐的玩着,我心里突然升起了一种伤感,这也许是我们在一起最后一次做游戏了,我被罚唱《兄弟》:轻轻的风是旧梦的声音,不是我不够坚强……后来娜娜被罚唱歌了,唱着唱着她就哭了起来,可嘴里还是一直在唱,一首接一首的,我们围着她唱《朋友》唱《离别》,那天,我一直觉得太阳从地平线上落下,好快。
  朴树在《那些花儿》里唱我们就这样各奔天涯,我明白了这首歌经久不衰的原因。我突然想起我一直喜欢的一个新概念写手在她的文章里说:也许曲终人散之后离开的离开,忘记的忘记,然而旋律最好的时候感谢上天让我们在一起。
  考试三天,一下就完了,填志愿,然后是匆匆的离校。
  琴琴去了广西,棍子去了湖南,伟琴,文文,亮亮留在了省城,娜娜和伟伟选择了复读,而我一个人来到了重庆。
  我们各自去了不同的学校,在做好孩子。
  我们真的各奔东西了,我们各自有了新的不同的朋友。
  前几天琴琴打电话来哭了,说好想我们。我劝她别哭,我说要坚持,有委屈我们回去一起哭,在外人家会笑话的。其实,听着她的哭声,我好难过,好想他们。我叫她不哭的,可自己还是哭了,是对着一个女孩哭的,我对那女孩说:我有一圈很好的朋友,娜娜,琴琴,伟琴,亮亮,文文,伟伟还有每次被我们叫到“棍子”就会追着我们叫打的李杰。
  和她一起喜欢朴树忧伤的歌,就像以前和这些朋友一起喜欢《生如夏花》一样。
  生活总是一直继续的。
  一如棍子所说:在将来我总是会变胖的,只是把握住方向一切都会好的。
  他最近打电话说,我们是不是都长大了。
  我回答:我们正在成长,生活也在继续,任何生活都是自己选择的,选择了就不要后悔,哪怕肝脑涂地。
  他说:你又发表感慨了,没有往日的叫骂,多的只是一份成熟与稳重。
  我今年19岁,已经学会了处理一些烦心事,像这个城市的人处理多雾多雨少阳的天气一样,少出门。
  我天天步行穿过许多小巷子去吃凉面,只因为那里面的面条和我在高中和这些朋友在一起时吃的一样。
  也许长大就要告别回忆,像当初向高考挥手一样,生活继续也许该有所改变了。
  只不过,告别或者改变之后,我们曾经的那片天地拿什么再来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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