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来生我还做您的女儿！
中秋节前天的晚上，接到大弟从学校打过来电话，未待我开口，他便在电话那头自顾自地说开了：“大姐，我们家四姐弟现在你最幸福，因为妈妈在你身边，幸亏学校没有发月饼，如果发我也不想要了，没有亲人同分享，没意思。”大弟在我记忆中一向都是大咧和爽朗的个性，特别是入了军校后，我从未听他说过这样朴实和细腻的话，我心底有些异样，却忍不住打趣他：“不好，同老妈在一起天天吵架，老是唠叨个没完，有时一句话会在同一段时间里重复上八遍。”没想到这家伙又说：“那就更好，我现在好想听就听不到。大姐，你知道吗，妈妈其实最喜欢和我在一起，将来我毕业工作了，一定要把妈妈接到我身边，到时候你们三个不许羡慕。”
我不以为然，从很小的记忆起我就只知道妈妈是一个爱哭、无助的女人，因为她只有148cm，常被爸爸欺侮。更可悲的是，因为母亲的懦弱，家里的亲戚朋友曾一度认为我们家今天这样的局面是母亲的无能造成的，说是母亲纵容了父亲，她成了众矢之地。后来我长大些，稍稍懂事点对母亲说的话竟是：“妈妈，你那时候是怎么想的，要是我换了你，一定同爸爸离婚。”妈妈把手抬起又放下，望着眼前比她高一个头的女儿露出一个至今我仍无法权释的笑容，孩子，你不懂的。我承认，我没有发自内心喜欢过妈妈、爱过她。二十多岁的我，竟会不能体会大弟的话，我硬是认为是军校严格、枯燥的生活让他对双亲的渴望和想念，我把它们当成那只是一种想家的感觉，而绝对不可能是那种血浓于水的亲情的爱。
直到有一天，无意间观看了湖南卫视2006年度超级女声总决赛晚会，第四名的艾梦萌在她的真情告白里说了一句这样的话：“有妈妈的地方就有家。”我不知被什么触动了心底深处的弦，而那时，母亲正在我身旁，不停地催促我快吃饭：“晚餐不吃、早餐不吃，妈妈不担心你才怪呢？”而在五分钟前我还气鼓鼓地冲她吼：“一天到晚就知道吃饭，吃饭，妈，你烦不烦人啊，你可不可以先回去睡觉。！”妈妈吓得不敢言语，悄悄地坐在我旁边，看我和同事们有说有笑的谈论节目，我甚至没有回头多看她一眼，我直到听到艾梦萌的话的时候才又想起自己的妈妈此刻还在自己的身后，我转过脸去，妈妈突然低下头，不好意思地一个人自言自语地说：“我还没洗澡呢，没臭着你们吧？我先回去了，女儿，要记住吃饭啊！”妈妈在公司做清洁工，进厂不久，每天早上5点左右就要起床，目送她小小的背影，我鼻子陡地一酸，有妈妈的地方就有家，妈妈就在我的身边，可我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她，那一刻，我的心有一种被忏悔疼痛掏空的感觉，我想追上她，抱住她，我想贴近她的耳朵说与大弟同样的那些话。她知道我没有吃早餐，便会去科技园小卖部买给我送到我办公室里。我那时还会说她多此一举，可现在我要对她说，谢谢你，妈妈，你买的早餐太好吃了，以后我会起早一点去饭堂吃的。
妈妈最终下决心要进厂是因为爸爸在盐田一家工地上做工的工钱又没有拿到，7000块，那是他辛苦大半年的血汗钱，听说那个四川包工头携十万块钱跑了，爸爸同他们那群农民工兄弟去找建筑公司，得到的回答却是，对不起，他这个人的身份证是假的，现在一时很难找到人。妈妈追随爸爸颠沛流离漂泊近二十年，二十年中，不管爸爸给了她什么样样的苦难和伤害，她都没有说过一句后悔，那天，在厂门口看到红肿眼睛的妈妈，我大声责怪她：“你干吗哭啊，为什么要哭，哭能解决什么问题！！”妈妈突然说：“你爸爸在电话里不说话，不停地责怪自己，我才哭的。”我知道这7000元钱对于我们这个债台高筑的家是多么的重要，更何况这是两老准备给在北京上大学的小儿子的学费。小弟在电话中低低地问：“大姐，我贷款算了。”妈妈几乎要点头，我说：“不贷，我和二姐供你。”妈妈忽然抓紧我的手：“妈妈，要打工，妈进厂，别人还会要吗？”我猜测她是怕自己年纪大，怕别人说闲话，我狠狠地对她说，我都不怕，你怕什么！你不会还想依附爸爸吧？”妈妈攥着我的手：“我是怕，怕对你影响不好！”
是的，今天的我在联创可以算是最幸福的员工，因为同住在一间宿舍，我可以天天看到自己的妈妈，不论是同事还是那些可爱的舍友小妹，他们的眼神、她们的话语都明白告诉了我。令我惊讶的是，从未进过厂的妈妈竟然那么快就熟悉融入了这个全新的环境，适应能力让我自叹不如，平时宿舍里来了新员工，我都要或多或少地同她说解一番，可妈妈，我一个字都没有说。她那一口乡音浓厚的湖南普通话，竟赢得了她的同事们和舍友们的喜欢。其实妈妈小时候读书都在班上拔尖，只因外太公是地主，外公那是又被打成右派分子，这场文化大革命，让十二岁的妈妈不得不哭泣着从此远离了她喜欢的书本，当然，这也常常成为她后来鼓励我们努力读书的范本：“那时候我和你大舅想读书想读得疯，可人家不让我们读，说我们没有资格，那时，要看家庭成分、要靠政府推荐，只有贫下中农的子女才可以读书，哪怕他们的成绩再差。”而今天，我的舍友们常说的一句话是：“老魏啊，阿姨那么累，晚上还要帮你洗衣服，你真幸福。”同事们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小魏，你可不可以对你妈妈温柔一点，她是你妈妈呀。”于是，有一天我开玩笑说：“妈妈，你现在帮我洗两个月衣服，我明儿帮你洗二十年。”妈妈憨憨地笑着说：“妈敢要你洗衣服吗，妈只希望你能够找到一个好男朋友，将来妈帮你们带小孩，撑把老骨头给你们洗上二十年，到时，可别闲人老不中用，蹭你们饭吃！”妈妈在拿到第一份工资的时候，便急匆匆地给小弟打电话，把五百元钱全汇给了她，在讲电话时，我听到她的语气是那样的开心和舒朗，还有一丝骄傲，这么多年来，这是远离爸爸靠她自己打工挣的第一份工钱啊。她叮咛小弟要好好读书，不要把家里的事情太放在心上。
如果不是因为爸爸，我相信妈妈是绝对不会去租房子的，住集体宿舍，可能刚开始会有点不太习惯，加上妈妈做清洁工的作息时间比我们总得提前，怕影响我们的休息，这并不是主要原因，她放不下爸爸，那时没有找到可做的事情，也没有地方住，更何况身无分文，世事沧桑，细数爸爸额上的皱纹和头上的白发，我才明白，生命中年轻的含义，时间是如此的稍纵易逝，我们每天的成长和成熟都是我们的父母亲用衰老和风霜换来的，或许我现在依然不是很懂，也许直到那一天，当自己为人母的时候，才恍然醒悟，原来大爱无痕，真爱无声，唯有时光对岁月的洗涤才深铸就我们这些平凡普通伟大永恒的人生。
在那间小小的出租房里，妈妈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坐在地上，那样专注，那样欣喜地摆弄着那些我参加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征文比赛获奖的奖品——静心口服液，长这么大，出来打工这么多年，我从来未给妈妈买过什么营养品，偶尔买些水果类，妈妈还会说浪费：“两个弟弟读书，你帮你爸爸一把便是最好的孝顺了。”妈妈嘿嘿地望着我笑，两只手掌一瓶一瓶抚摩，我的心一阵阵发痛，这一刻我想我有钱了，妈妈，我天天给你买口服液，只要你喜欢。敏感而又自尊的爸爸或许总感觉自己作为一个父亲不能满足儿子读书的需要，充满愧疚，他不多同我们说话，我把弟弟妹妹写来的信拿给他，他戴上老花镜，身子微微前倾，在电灯下仔细地看着，二十多年来，我从未见过他这种阅读的身影，记忆最深的是小时候看到他拿着厚厚的一本武侠小说，可那时他是背靠在墙壁，卧躺在床上，那时他还很年轻，有着刚毅的脸庞，乌黑的青丝中未见一根白发。
那天晚上，因为妈妈他们部门开会，十点钟还未回出租屋，爸爸便焦急地打电话给我，未等我问清缘由，他就说，大妹仔，我已经到你们科技园门口了。十点半，妈妈结束会议，在大门口，爸爸不住埋怨：“你要开会，也不打个电话，让人担扰，真是的，你不是小孩子了。”看着他们手牵手地走进夜色中，我终于忍不住流下泪水，曾经这些平凡的幸福，为何他们要到白发苍苍的时候才珍惜，一生的唯一啊！爸爸爱妈妈吗？为何年轻的时候却那样残忍的伤害和鞭啻她。可我知道，妈妈很爱很爱爸爸，哪怕他山穷水尽、一无所有。
上个星期三，爸爸要去广西修公路了，叔叔他们在那边承包了一段公路，让爸爸去做施工员，满叔在电话里说：“大哥，你不要放弃，你再挺几年，会是我们家最幸福的，因为你有四个听话的孩子。”妈妈不停地嘱咐他：“老魏啊，自己在那边要注意身体少抽烟啊！吃不消就回来。”爸爸用他那粗糙的手撂了一下妈妈额前的头发：“晓得呢！”他转身看着我说：“妹仔，今天我听到了你们的广播，可那是一个男孩子的声音。”我说今天不是我播音，每周的二、四、六才是。爸爸抿着嘴笑着说：“你现在不胆小了，可以照顾你妈了，爸爸是不是很没用？”我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你会发财的，爸爸，因为你的经历就是一笔财富，发财了，我们全家去世界之窗，到时，你买单。这要求不算高吧？”爸爸露出久违的笑容，他有一口洁白的牙齿：“傻妞。”转身大踏步走了，拎着妈妈给他收拾的小包，白衬衣扎在裤子里，秋风把他的裤管掀起，我想，五十岁的爸爸还很年轻，他和我们一样，在努力走上那条充满希望的路。
爸爸离开深圳后，妈妈晚上回出租房的次数减少，她睡在我的上床，我多次要求同她调换，可她却说：“你这身板，有我灵活吗？你妈小的时候，要爬树砍柴呢！”我便无话可说，她现已决意要退掉宿舍床位，并不是因为每月要扣20元的水电费，她说，她现在最最担心、放不下的就是我这个大女儿，想弥补小时候我不在他们身边所欠的家的温暖。她说，她有时间了，就要做好吃的菜给我，即使每天早上5点30分就要从租房步行到公司打卡上班；她说，她是如此地珍惜联创公司给予的工作机会，她很喜欢和热爱这份被很多人们嗤之以鼻的清洁工作，她说她不累，虽然从进厂到现在她还没有正儿巴经地休一天假；她说她很高兴能够每天和我这个凶巴巴的大女儿天天生活在一起，尽管这个不争气的不孝女儿曾经有一次还失手打了她，当小鸡乖乖收音机从她后背滑到地下一分为二的时候，她说她那一瞬心真的好痛、好难过，她说，她以为自己不会哭，以为她会狠狠地扇这个女儿两个耳光，可她还是伏在桌上哭了，她说，因为她听到她的女儿也哭了。
过几天妈妈就要全搬去她的出租房了，今晚，听着她在我的上床均匀的呼吸声，我一点睡意都没有，我好想爬上去同她睡一张铁架床上，可我怕惊醒她的好梦，于是，轻轻地拿出纸和笔写下了上面的这些文字。
我曾经那样抱怨过我的爸爸妈妈为什么要把我生得这么丑，为何不把我生得稍稍好看一些、漂亮一点；我也曾深深地怀恨过他们，为什么要给我一个这么贫穷的家庭，似乎这个世界都是充满苦难的人生；我曾经想把我所有的不幸都归咎于我的爸爸妈妈。然而现在，我在写这些文字的时候，我也以为我不会流泪，可淡淡的一幕幕一闪又一闪，我早已泪流满面，就算妈妈明日醒来，她肯定也不会明白，为何在昨日的梦中，她怎么会听到一个那么熟悉的声音：妈妈，如果有来生，兰芳还做您的女儿……
我不以为然，从很小的记忆起我就只知道妈妈是一个爱哭、无助的女人，因为她只有148cm，常被爸爸欺侮。更可悲的是，因为母亲的懦弱，家里的亲戚朋友曾一度认为我们家今天这样的局面是母亲的无能造成的，说是母亲纵容了父亲，她成了众矢之地。后来我长大些，稍稍懂事点对母亲说的话竟是：“妈妈，你那时候是怎么想的，要是我换了你，一定同爸爸离婚。”妈妈把手抬起又放下，望着眼前比她高一个头的女儿露出一个至今我仍无法权释的笑容，孩子，你不懂的。我承认，我没有发自内心喜欢过妈妈、爱过她。二十多岁的我，竟会不能体会大弟的话，我硬是认为是军校严格、枯燥的生活让他对双亲的渴望和想念，我把它们当成那只是一种想家的感觉，而绝对不可能是那种血浓于水的亲情的爱。
直到有一天，无意间观看了湖南卫视2006年度超级女声总决赛晚会，第四名的艾梦萌在她的真情告白里说了一句这样的话：“有妈妈的地方就有家。”我不知被什么触动了心底深处的弦，而那时，母亲正在我身旁，不停地催促我快吃饭：“晚餐不吃、早餐不吃，妈妈不担心你才怪呢？”而在五分钟前我还气鼓鼓地冲她吼：“一天到晚就知道吃饭，吃饭，妈，你烦不烦人啊，你可不可以先回去睡觉。！”妈妈吓得不敢言语，悄悄地坐在我旁边，看我和同事们有说有笑的谈论节目，我甚至没有回头多看她一眼，我直到听到艾梦萌的话的时候才又想起自己的妈妈此刻还在自己的身后，我转过脸去，妈妈突然低下头，不好意思地一个人自言自语地说：“我还没洗澡呢，没臭着你们吧？我先回去了，女儿，要记住吃饭啊！”妈妈在公司做清洁工，进厂不久，每天早上5点左右就要起床，目送她小小的背影，我鼻子陡地一酸，有妈妈的地方就有家，妈妈就在我的身边，可我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她，那一刻，我的心有一种被忏悔疼痛掏空的感觉，我想追上她，抱住她，我想贴近她的耳朵说与大弟同样的那些话。她知道我没有吃早餐，便会去科技园小卖部买给我送到我办公室里。我那时还会说她多此一举，可现在我要对她说，谢谢你，妈妈，你买的早餐太好吃了，以后我会起早一点去饭堂吃的。
妈妈最终下决心要进厂是因为爸爸在盐田一家工地上做工的工钱又没有拿到，7000块，那是他辛苦大半年的血汗钱，听说那个四川包工头携十万块钱跑了，爸爸同他们那群农民工兄弟去找建筑公司，得到的回答却是，对不起，他这个人的身份证是假的，现在一时很难找到人。妈妈追随爸爸颠沛流离漂泊近二十年，二十年中，不管爸爸给了她什么样样的苦难和伤害，她都没有说过一句后悔，那天，在厂门口看到红肿眼睛的妈妈，我大声责怪她：“你干吗哭啊，为什么要哭，哭能解决什么问题！！”妈妈突然说：“你爸爸在电话里不说话，不停地责怪自己，我才哭的。”我知道这7000元钱对于我们这个债台高筑的家是多么的重要，更何况这是两老准备给在北京上大学的小儿子的学费。小弟在电话中低低地问：“大姐，我贷款算了。”妈妈几乎要点头，我说：“不贷，我和二姐供你。”妈妈忽然抓紧我的手：“妈妈，要打工，妈进厂，别人还会要吗？”我猜测她是怕自己年纪大，怕别人说闲话，我狠狠地对她说，我都不怕，你怕什么！你不会还想依附爸爸吧？”妈妈攥着我的手：“我是怕，怕对你影响不好！”
是的，今天的我在联创可以算是最幸福的员工，因为同住在一间宿舍，我可以天天看到自己的妈妈，不论是同事还是那些可爱的舍友小妹，他们的眼神、她们的话语都明白告诉了我。令我惊讶的是，从未进过厂的妈妈竟然那么快就熟悉融入了这个全新的环境，适应能力让我自叹不如，平时宿舍里来了新员工，我都要或多或少地同她说解一番，可妈妈，我一个字都没有说。她那一口乡音浓厚的湖南普通话，竟赢得了她的同事们和舍友们的喜欢。其实妈妈小时候读书都在班上拔尖，只因外太公是地主，外公那是又被打成右派分子，这场文化大革命，让十二岁的妈妈不得不哭泣着从此远离了她喜欢的书本，当然，这也常常成为她后来鼓励我们努力读书的范本：“那时候我和你大舅想读书想读得疯，可人家不让我们读，说我们没有资格，那时，要看家庭成分、要靠政府推荐，只有贫下中农的子女才可以读书，哪怕他们的成绩再差。”而今天，我的舍友们常说的一句话是：“老魏啊，阿姨那么累，晚上还要帮你洗衣服，你真幸福。”同事们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小魏，你可不可以对你妈妈温柔一点，她是你妈妈呀。”于是，有一天我开玩笑说：“妈妈，你现在帮我洗两个月衣服，我明儿帮你洗二十年。”妈妈憨憨地笑着说：“妈敢要你洗衣服吗，妈只希望你能够找到一个好男朋友，将来妈帮你们带小孩，撑把老骨头给你们洗上二十年，到时，可别闲人老不中用，蹭你们饭吃！”妈妈在拿到第一份工资的时候，便急匆匆地给小弟打电话，把五百元钱全汇给了她，在讲电话时，我听到她的语气是那样的开心和舒朗，还有一丝骄傲，这么多年来，这是远离爸爸靠她自己打工挣的第一份工钱啊。她叮咛小弟要好好读书，不要把家里的事情太放在心上。
如果不是因为爸爸，我相信妈妈是绝对不会去租房子的，住集体宿舍，可能刚开始会有点不太习惯，加上妈妈做清洁工的作息时间比我们总得提前，怕影响我们的休息，这并不是主要原因，她放不下爸爸，那时没有找到可做的事情，也没有地方住，更何况身无分文，世事沧桑，细数爸爸额上的皱纹和头上的白发，我才明白，生命中年轻的含义，时间是如此的稍纵易逝，我们每天的成长和成熟都是我们的父母亲用衰老和风霜换来的，或许我现在依然不是很懂，也许直到那一天，当自己为人母的时候，才恍然醒悟，原来大爱无痕，真爱无声，唯有时光对岁月的洗涤才深铸就我们这些平凡普通伟大永恒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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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因为妈妈他们部门开会，十点钟还未回出租屋，爸爸便焦急地打电话给我，未等我问清缘由，他就说，大妹仔，我已经到你们科技园门口了。十点半，妈妈结束会议，在大门口，爸爸不住埋怨：“你要开会，也不打个电话，让人担扰，真是的，你不是小孩子了。”看着他们手牵手地走进夜色中，我终于忍不住流下泪水，曾经这些平凡的幸福，为何他们要到白发苍苍的时候才珍惜，一生的唯一啊！爸爸爱妈妈吗？为何年轻的时候却那样残忍的伤害和鞭啻她。可我知道，妈妈很爱很爱爸爸，哪怕他山穷水尽、一无所有。
上个星期三，爸爸要去广西修公路了，叔叔他们在那边承包了一段公路，让爸爸去做施工员，满叔在电话里说：“大哥，你不要放弃，你再挺几年，会是我们家最幸福的，因为你有四个听话的孩子。”妈妈不停地嘱咐他：“老魏啊，自己在那边要注意身体少抽烟啊！吃不消就回来。”爸爸用他那粗糙的手撂了一下妈妈额前的头发：“晓得呢！”他转身看着我说：“妹仔，今天我听到了你们的广播，可那是一个男孩子的声音。”我说今天不是我播音，每周的二、四、六才是。爸爸抿着嘴笑着说：“你现在不胆小了，可以照顾你妈了，爸爸是不是很没用？”我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你会发财的，爸爸，因为你的经历就是一笔财富，发财了，我们全家去世界之窗，到时，你买单。这要求不算高吧？”爸爸露出久违的笑容，他有一口洁白的牙齿：“傻妞。”转身大踏步走了，拎着妈妈给他收拾的小包，白衬衣扎在裤子里，秋风把他的裤管掀起，我想，五十岁的爸爸还很年轻，他和我们一样，在努力走上那条充满希望的路。
爸爸离开深圳后，妈妈晚上回出租房的次数减少，她睡在我的上床，我多次要求同她调换，可她却说：“你这身板，有我灵活吗？你妈小的时候，要爬树砍柴呢！”我便无话可说，她现已决意要退掉宿舍床位，并不是因为每月要扣20元的水电费，她说，她现在最最担心、放不下的就是我这个大女儿，想弥补小时候我不在他们身边所欠的家的温暖。她说，她有时间了，就要做好吃的菜给我，即使每天早上5点30分就要从租房步行到公司打卡上班；她说，她是如此地珍惜联创公司给予的工作机会，她很喜欢和热爱这份被很多人们嗤之以鼻的清洁工作，她说她不累，虽然从进厂到现在她还没有正儿巴经地休一天假；她说她很高兴能够每天和我这个凶巴巴的大女儿天天生活在一起，尽管这个不争气的不孝女儿曾经有一次还失手打了她，当小鸡乖乖收音机从她后背滑到地下一分为二的时候，她说她那一瞬心真的好痛、好难过，她说，她以为自己不会哭，以为她会狠狠地扇这个女儿两个耳光，可她还是伏在桌上哭了，她说，因为她听到她的女儿也哭了。
过几天妈妈就要全搬去她的出租房了，今晚，听着她在我的上床均匀的呼吸声，我一点睡意都没有，我好想爬上去同她睡一张铁架床上，可我怕惊醒她的好梦，于是，轻轻地拿出纸和笔写下了上面的这些文字。
我曾经那样抱怨过我的爸爸妈妈为什么要把我生得这么丑，为何不把我生得稍稍好看一些、漂亮一点；我也曾深深地怀恨过他们，为什么要给我一个这么贫穷的家庭，似乎这个世界都是充满苦难的人生；我曾经想把我所有的不幸都归咎于我的爸爸妈妈。然而现在，我在写这些文字的时候，我也以为我不会流泪，可淡淡的一幕幕一闪又一闪，我早已泪流满面，就算妈妈明日醒来，她肯定也不会明白，为何在昨日的梦中，她怎么会听到一个那么熟悉的声音：妈妈，如果有来生，兰芳还做您的女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