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给娘买车

　　北风如刀割，雪花如盐粒砸向大地。此时，我便想起了独居老家的娘，想起来了娘的老寒腿，迫不及待给娘去电话，电话里传来了娘嗫嚅的声音：“我……想……买……辆车。”

　　我顿时怔住了，娘快七十了，以前不管是什么车都没有碰过，怎么突然要买车呢?这还是第一次。电话里，我听出了娘有些羞怯，又有些急切。我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飞向了儿时，儿时的点点滴滴浮现在眼前，最温馨的画面是娘牵着我的手去赶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一个卖地瓜糖的，他的叫卖声吸引了我眼球，我的嘴角顿时流下口水，双脚再也不肯离开。此刻，我拉着娘的衣角，央求娘给我买糖，那时也是羞怯的，也是急切的。娘还是同意了，和蔼地说：“买点够你吃的就行了。”我拿着糖高兴的吃着，把糖伸到娘的嘴边，娘却说：“我不喜欢吃糖，你吃吧!”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娘第一次央求我买车，我的心灵不禁一颤，眼泪突然要下来了，娘老了越来越像我儿时的样子。只不过，娘那期盼的心跳，被我平淡和忙碌的生活给淹没了。

　　电话里传来了娘细微的声音：“儿子，我很想买辆电动三轮车，我手里的钱可能不够……”接着又缓慢地说：“东邻居小梅她奶奶有一辆电动三轮车，西邻居你二嫂子家也有一辆，我已经拿他们家车练会了。”我说：“娘，儿子给您买，只要是您喜欢的就好了。不过您有老寒腿，给您买辆四轮封闭的电动车吧!”娘犹豫了一下然后坚定地说：“我只喜欢电动三轮车，不用关闭，不用闷在车里，看路宽敞。”的确，脚下的路要看宽敞点，才能不被泥泞绊倒，才能走得更踏实，走得更远。

　　第二天早上，我开车往老家赶。太阳出来了，洒下一缕缕温暖的阳光，积雪融化，一片水光。我下了车，径直走进家门，娘看见了我，似乎显得更害羞，低声地说：“我不知道什么牌子的电动车好，又怕被别人骗了。”我说：“儿子专程回来给您买车的，给您买个最好的牌子，给您买辆最贵的，最结实的。”第一次准备给娘买车，竟有几分激动，几分幸福。

　　我牵着娘的手离开了家门，就像小时候娘牵着我的手去赶集一样。我们一路谈笑着过去，谈笑着未来。不知不觉，我们到达了一个品牌电动车专卖店，娘一眼就看中了一辆白色的电动三轮车，我问道：“娘，您怎么喜欢白色的?”娘笑着说：“白色多好啊，清清白白，跟做人多么像啊!”至今，不知道娘已经说过多少这样至真至美的话，都深深烙印在我心里。娘所有的话如在黑暗大海上的一盏不息的明灯，永远指引着我向前去。在娘的心里，事事有学问，有道理，即使买车也是一样。这应该与曹雪芹所说的“世事洞明皆学问”是一脉相通的，尽管娘不知道曹雪芹是谁。

　　老板热情地迎过来，招待我们。当他得知，我专程带着娘来买最好的电动三轮车时，突然闪现出钦佩的目光，那目光凝滞了一会，然后他高声地说：“这辆最好的电动三轮车本来四千五，现在两千卖给您，也算我一点孝老之心。”当我付钱时，我抬头看一眼老板，他带着羡慕的笑容。也许是他的娘已经不在了，无法再买娘想要的东西;也许今生没有买到娘想要的东西，遗憾让他落下了病根子;也许是孟子所说的“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的心境让他如此……

　　中午的太阳似乎也要极力洒下温暖，雪水已经融入大地，留下了一些温存。娘高兴地骑着我给她买的第一辆电动三轮车，在前边慢慢地行着，犹如一个小孩子第一次吃到了一块蜜糖，见人就笑着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