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泉河，记忆之河
汤泉河源自于镇宁，温泉水由其西注入，向东屈径经城南入沽水。
对于小城来讲，改造后的汤泉河俨然是一条大河了。弯曲的河流犹如飘飘玉带缀于小城的腰间，一下子提起了小城的神气，激活了古镇碧水霞城的灵魂和神经。漫步河岸，轻扶洁白的汉白玉栏杆，那些曾经在大片大片的沙地上闪动着点点滴滴的零碎记忆，并没有淹没在新河大坝的深水之下，却沉积在脑海的沟壑中，随着粼粼碧波一闪一闪地从神情的窗口掠过。
第一声惊雷响过之后，汤泉河就耐不住寂寞了。耐不住寂寞的还有那几经改道后形成的蜿蜒河床和两岸的沙土地，它已经在农人的手中以浮雕的形式艺术般地创作了一块又一块错落有致的田园。薄土之下是一颗颗已经胚胎发芽的种子，在大地母亲的羊水中等待一场春雨来分娩。一群撒欢的孩子在田地间奔跑，个个灰头土脸但精神十足。最为淘气欢实的当属三鬼了。三鬼是这个孩子的乳名，大名古明利，和我是一小的同学，又同住在汤泉河附近的巷子里。所以，我们经常在一起打闹。脓代糊出的三鬼用力提了提那条快要脱落到地上的疙挫马旦的裤子，顺手拣起一块核桃般大小的硬土块，扯着沙哑的嗓子对十几米外同样灰眉土眼的孩子群高喊一声“看枪”，遂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右手上的土块抛了出去。土块在空中飞速滑过，留下一道优美的弧线。三鬼得意地笑了，但土块却正好砸在了贵贵的脸上，贵贵号啕起来了。不远处的贵贵爹听到儿子的哭叫声，扔下手中的耙子跑了过来，揪住三鬼的耳朵教训了一番。其他的孩子也吓的四散跑开了。这个贵贵可是他爹的心肝啊。贵贵爹重男轻女，生了四个孩子就贵贵这么一个男孩，便成了贵贵爹的宝贝。四个孩子，第一个就是女娃，心理就不大痛快，随便取了一个“带小”的名字，盼望着第二胎生个小子出来。可二的生下后还是个女娃，贵贵爹气得够戗，遂为孩子起了一个“二改子”的名字，表明了一定要生出一个男孩子来的决心。一个女孩叫这样的名字确实有些过于潦草。和二改一起玩的女孩子不是叫三英就是叫大青或是兰花、小绒、艳丽、金梅什么的，赖不济的也叫二板女、三姐儿之类的。但又没有办法，爹起什么样的名子都得受用，时间长叫熟了照样感到自然亲切。一年后，老三出生了，差点把贵贵的爹给气疯。但想一想，自己的种子自己的地又能怪谁呢？再怎么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啊。不过，这回贵贵爹不自己为孩子取名了，他找了小城有名气的带着一副深度眼镜的老先生为三女好好取一个名字。老先生闭上眼睛想了一会说“就叫立新吧”。这个名字的确不错，既寄托了心意又符合当时的政治形势，破旧立新嘛。老四生下来果然是个男孩，能不尊贵吗？可他偏偏叫这个不招人戴见的三鬼给打了，那还不着气吗？贵贵爹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人，他在河弯开出的那些田园多少次被孩子们糟蹋的不成样子，他都没有急。但让贵贵受了委屈比打他自己还要难受百倍，一气之下打了三鬼几下倒也可以理解。三鬼生在一个家有青一色五个小子的门庭，光为吃饭就难坏了他的爹娘，穿衣就只能糊弄了。三鬼破行烂里的衣裤又油脂抹黏的本来就没有多少人喜欢，还净干坏事，这回惹了骨董自知理亏，哪敢回家言语，得蓝而性地坐在阳窝地里豁性去了。
美丽的汤泉河两岸游人如潮，小城人无不沉浸在欢乐之中。远望高高的橡胶坝，截住了上游的河水，但却截不住我的思绪，截不住我对那种悠远的记忆和曾经洒满欢乐的田园的回顾。
就在距河弯最近的边地上住着一个孤寡老人，我们称之为河弯奶奶。河弯奶奶是三寸金莲的小脚，黑色小鞋又尖又瘦，上身总穿一件黑蓝色的对襟上衣，我们一群孩子去河弯疯耍的时候总要围着老人看上一会儿才笑着跑开。奶奶说话干脆利落，待人亲切和蔼，很受大家的尊重。另一个原因是因为她唯一的儿子参加了解放军，老奶奶自然成为了军属。每次学校里的拥军优属活动都要确定河弯奶奶为优抚对象。奶奶的儿子叫“保营子”，回家探亲的时候一身绿色军装威武而庄严，帽徽领章端正地系在那里，令我们这群在河弯里耍大的孩子羡慕不已。有时候借着去河弯奶奶家喝水的机会细细地瞅瞅保营的英姿，心里就有一种满足的感觉。每逢盛夏的时候，母亲们也端着衣服来河里洗。我们会帮她们找来一块块平板的石头充当搓板，帮助她们拧水凉晒。看着一块块干净的大花被面、花格小袄、助腰和零碎的铺陈被凉在干干净净的晒得发烫的河卵石上或绿草丛中，招徕了一只只纷飞的蝴蝶和蜜蜂时，心里的那种惬意和满足简直无法形容了。大人们又说又笑地在清澈的河水里一遍遍地淘洗，我们就在附近挽起裤腿从河里摸鱼。摸到金板儿鱼就放在盛衣服的盆子里，摸到面鱼就放在用河泥圈起的塘子中。有时侯弯下腰去虔诚地在一块块石头下摸索，只觉得手触到了棉糊糊的东西，以为是大鱼，便迅速抓住。拿出水面一看是一只肥厚的蟾蜍，气得抛到老远。我们在上游玩耍把水搅得混乱，被母亲们骂着逃跑到岸上抓蝴蝶蚂蚱去了。后来，河边上建筑逐渐多了起来，河弯奶奶的房子也迁徙了，我们也没有去河弯玩耍的兴趣和时间了。但这样的场景却永远定格在我的脑海里，犹如展开了的一张张古代风俗画片。虽然陈旧灰暗，但却有一种极度蛊惑的力量掘开思绪的大堤。
汤泉河不仅仅是一条河流。它的卵石间草丛中和树叶下沉积着许多与它有关的故事和记忆，这才让人产生了怀念的情感。
最近几年，汤泉河已经是垃圾遍地污水横流了。但在汤泉河改造工程竣工之际，我们看到了碧水蓝天，看到了花团紧簇和垂柳依依。在峻工庆典仪式上，我还看见了西装革履、气度不凡，夹着黑色皮包的三鬼。不，应该叫他古明利。古明利为汤泉河改造工程捐款三百万元建起了一座大桥，政府为其命名为“明利桥”。它就建在我们小时常常玩耍的地方，就建在贵贵的爹楸着他的耳朵教训他的地方。当然，这两件事情是没有任何联系的。
对于小城来讲，改造后的汤泉河俨然是一条大河了。弯曲的河流犹如飘飘玉带缀于小城的腰间，一下子提起了小城的神气，激活了古镇碧水霞城的灵魂和神经。漫步河岸，轻扶洁白的汉白玉栏杆，那些曾经在大片大片的沙地上闪动着点点滴滴的零碎记忆，并没有淹没在新河大坝的深水之下，却沉积在脑海的沟壑中，随着粼粼碧波一闪一闪地从神情的窗口掠过。
第一声惊雷响过之后，汤泉河就耐不住寂寞了。耐不住寂寞的还有那几经改道后形成的蜿蜒河床和两岸的沙土地，它已经在农人的手中以浮雕的形式艺术般地创作了一块又一块错落有致的田园。薄土之下是一颗颗已经胚胎发芽的种子，在大地母亲的羊水中等待一场春雨来分娩。一群撒欢的孩子在田地间奔跑，个个灰头土脸但精神十足。最为淘气欢实的当属三鬼了。三鬼是这个孩子的乳名，大名古明利，和我是一小的同学，又同住在汤泉河附近的巷子里。所以，我们经常在一起打闹。脓代糊出的三鬼用力提了提那条快要脱落到地上的疙挫马旦的裤子，顺手拣起一块核桃般大小的硬土块，扯着沙哑的嗓子对十几米外同样灰眉土眼的孩子群高喊一声“看枪”，遂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右手上的土块抛了出去。土块在空中飞速滑过，留下一道优美的弧线。三鬼得意地笑了，但土块却正好砸在了贵贵的脸上，贵贵号啕起来了。不远处的贵贵爹听到儿子的哭叫声，扔下手中的耙子跑了过来，揪住三鬼的耳朵教训了一番。其他的孩子也吓的四散跑开了。这个贵贵可是他爹的心肝啊。贵贵爹重男轻女，生了四个孩子就贵贵这么一个男孩，便成了贵贵爹的宝贝。四个孩子，第一个就是女娃，心理就不大痛快，随便取了一个“带小”的名字，盼望着第二胎生个小子出来。可二的生下后还是个女娃，贵贵爹气得够戗，遂为孩子起了一个“二改子”的名字，表明了一定要生出一个男孩子来的决心。一个女孩叫这样的名字确实有些过于潦草。和二改一起玩的女孩子不是叫三英就是叫大青或是兰花、小绒、艳丽、金梅什么的，赖不济的也叫二板女、三姐儿之类的。但又没有办法，爹起什么样的名子都得受用，时间长叫熟了照样感到自然亲切。一年后，老三出生了，差点把贵贵的爹给气疯。但想一想，自己的种子自己的地又能怪谁呢？再怎么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啊。不过，这回贵贵爹不自己为孩子取名了，他找了小城有名气的带着一副深度眼镜的老先生为三女好好取一个名字。老先生闭上眼睛想了一会说“就叫立新吧”。这个名字的确不错，既寄托了心意又符合当时的政治形势，破旧立新嘛。老四生下来果然是个男孩，能不尊贵吗？可他偏偏叫这个不招人戴见的三鬼给打了，那还不着气吗？贵贵爹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人，他在河弯开出的那些田园多少次被孩子们糟蹋的不成样子，他都没有急。但让贵贵受了委屈比打他自己还要难受百倍，一气之下打了三鬼几下倒也可以理解。三鬼生在一个家有青一色五个小子的门庭，光为吃饭就难坏了他的爹娘，穿衣就只能糊弄了。三鬼破行烂里的衣裤又油脂抹黏的本来就没有多少人喜欢，还净干坏事，这回惹了骨董自知理亏，哪敢回家言语，得蓝而性地坐在阳窝地里豁性去了。
美丽的汤泉河两岸游人如潮，小城人无不沉浸在欢乐之中。远望高高的橡胶坝，截住了上游的河水，但却截不住我的思绪，截不住我对那种悠远的记忆和曾经洒满欢乐的田园的回顾。
就在距河弯最近的边地上住着一个孤寡老人，我们称之为河弯奶奶。河弯奶奶是三寸金莲的小脚，黑色小鞋又尖又瘦，上身总穿一件黑蓝色的对襟上衣，我们一群孩子去河弯疯耍的时候总要围着老人看上一会儿才笑着跑开。奶奶说话干脆利落，待人亲切和蔼，很受大家的尊重。另一个原因是因为她唯一的儿子参加了解放军，老奶奶自然成为了军属。每次学校里的拥军优属活动都要确定河弯奶奶为优抚对象。奶奶的儿子叫“保营子”，回家探亲的时候一身绿色军装威武而庄严，帽徽领章端正地系在那里，令我们这群在河弯里耍大的孩子羡慕不已。有时候借着去河弯奶奶家喝水的机会细细地瞅瞅保营的英姿，心里就有一种满足的感觉。每逢盛夏的时候，母亲们也端着衣服来河里洗。我们会帮她们找来一块块平板的石头充当搓板，帮助她们拧水凉晒。看着一块块干净的大花被面、花格小袄、助腰和零碎的铺陈被凉在干干净净的晒得发烫的河卵石上或绿草丛中，招徕了一只只纷飞的蝴蝶和蜜蜂时，心里的那种惬意和满足简直无法形容了。大人们又说又笑地在清澈的河水里一遍遍地淘洗，我们就在附近挽起裤腿从河里摸鱼。摸到金板儿鱼就放在盛衣服的盆子里，摸到面鱼就放在用河泥圈起的塘子中。有时侯弯下腰去虔诚地在一块块石头下摸索，只觉得手触到了棉糊糊的东西，以为是大鱼，便迅速抓住。拿出水面一看是一只肥厚的蟾蜍，气得抛到老远。我们在上游玩耍把水搅得混乱，被母亲们骂着逃跑到岸上抓蝴蝶蚂蚱去了。后来，河边上建筑逐渐多了起来，河弯奶奶的房子也迁徙了，我们也没有去河弯玩耍的兴趣和时间了。但这样的场景却永远定格在我的脑海里，犹如展开了的一张张古代风俗画片。虽然陈旧灰暗，但却有一种极度蛊惑的力量掘开思绪的大堤。
汤泉河不仅仅是一条河流。它的卵石间草丛中和树叶下沉积着许多与它有关的故事和记忆，这才让人产生了怀念的情感。
最近几年，汤泉河已经是垃圾遍地污水横流了。但在汤泉河改造工程竣工之际，我们看到了碧水蓝天，看到了花团紧簇和垂柳依依。在峻工庆典仪式上，我还看见了西装革履、气度不凡，夹着黑色皮包的三鬼。不，应该叫他古明利。古明利为汤泉河改造工程捐款三百万元建起了一座大桥，政府为其命名为“明利桥”。它就建在我们小时常常玩耍的地方，就建在贵贵的爹楸着他的耳朵教训他的地方。当然，这两件事情是没有任何联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