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 馍

在外飘泊的日子越久，就越思念故乡。有一次，在电视上看到一部关于花馍的短篇，我急切地睁大了眼睛，搜寻着画面中各种各样栩栩如生、姿态万千的花馍的画面，一股浓浓的乡情涌心头，泪水模糊了双眼。
我出生在西北那片黄色的土地，在这片土地上氤氲古老而蓬勃的气息，莽莽苍苍的八百里秦川哺育了多少三秦儿女，在他们平凡的生活中浸润“秦”韵，小小的花馍折射出秦风秦俗，正在向您娓娓道来一段段传说……
我是七零年代生人，生长在白鹿塬上一个普通的农家，一大家子有十几口人。那个年代填不饱的肚皮永远是生活的主题，家家户户都为吃的事情发愁。然而一年中最让我高兴还惦记的日子就是过小年，这时候塬上的人家不管怎么样穷困，家家户户都要用珍藏了很久的白面，蒸好的花馍祭奠神灵和祖先。每到小年，陈旧而古老的村落上空弥漫着飘渺的炊烟，到处散发着新鲜的麦香气息，沁人心脾。
等到那天，奶奶早就把仔细地挑选颗粒饱满的小麦磨成面粉，用最白的面粉来蒸花馍，而在平日里，家人只有黑馍和玉米面馍聊以果腹充饥，吃白面馍馍对于我们来说不啻于最大的享受。早上奶奶、妈妈和婶婶虔诚地把手洗干净、和好面。然后把和好的面搁在滚烫的炕头发酵。等到午后，面发酵好了以后，她们就在一起忙碌起来了。你看，一团团白白的面团在奶奶手中就像有了生命一样鲜活，在奶奶不断地揉、撮、拉、挤、捏、拽、摔、滚……面团在手中蹦来蹦去，一会儿这边出来，一会儿那边进去，就象一只顽皮地小白兔和我捉迷藏。妈妈用新卖来的篦子和筷子在做好的花馍印上花纹，婶婶用红豆、绿豆和红枣、红辣椒点缀上眼睛和舌头，等到各项工序完成以后，再用红色和蓝色的颜料涂抹上色，这样花馍就做好了。你看，这里是一个桃子、石榴，那里是一只小鸟、刺猬，这里是一条小龙、小蛇……就这样在她们手中诞生了一条条活灵活现的虬龙、古灵精怪的孙猴子和水灵灵的桃子。
我看着这些栩栩如生花馍，手指含在嘴里，口水一个劲流下来。等到花馍全都做好以后，奶奶小心翼翼地把它们端上笼屉蒸熟。蒸花馍必须用最新的麦秸杆，当填进去灶堂时候，红彤彤的火苗辉映着全家人甜蜜的笑容。我趴在炕头嗅着浓浓的麦香，等着出锅的花馍，却在暖和的炕头睡着了……
花馍出锅以后，还是不能让我吃，因为要用它们祭奠祖先和神灵的。这时我肚子里的馋虫早就蠢蠢欲动，我的手多少次不由自主地伸了过去，为此没少挨父亲的打。
等到花馍供上高高的奠台，我没有办法拿到它了，只有抻直了脖颈，望着白白的花馍而直淌口水。
于是在我一天天的期盼中数着日子，终于挨到过完年了，送神后，奶奶就把花馍拿下来给我。这时花馍早就干了，裂开了一道道口子，就象我哭鼻子时候裂开的小嘴，但是我仍然舍不得吃，经常拿着出去向伙伴们炫耀着自己手中的小鸟和桃子……童年许多的乐趣就在这小小花馍中荡漾。
而今生活也好起来了，吃什么也没有胃口，但是在我的记忆深处仍记得那花花绿绿的花馍。
①花馍：陕西农村蒸的用颜色点缀的各种样式的馒头，用来祭奠神灵和祖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