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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手

作者:未知 来源: 网络 时间: 2016-12-19 08:44 阅读:
我家有张父母的合影照片。照片上背朝窗户、坐在床边的父母精神焕发、笑容可掬。窗台上一盆绿意盎然的"万年青"焕发出勃勃生机。这是孩子过三岁生日时,对摄影自命不凡的我特意为两位老人照的“得意”之作。然而当我猛然发现照片上老父亲那只饱经风霜、赫然醒目的残手时,痛苦的回忆禁不住浮现在我的眼前……
一九九三年冬天的气候格外冷,在简易平房住了数十年,饱尝了楼雨、房裂、没暖气而且经常停电、断水之苦的我,终于如愿以偿地分到了一套三十平米的楼房。我哼着小曲、乐不可支地约了几个要好的朋友对新房进行了彻底地粉刷,一家人盼望着早日乔迁新居。然而这几天的天气像是成心跟我作对似的总是眉头紧锁,漫天飞舞的大雪把我即将般出的贫民窟内弄的小雨滴答。我们家不得不脸盆、面盆、洗菜盆齐上阵去迎接天上飞来的不属之客。连日来叮叮当当的噪声伴随着两岁娇儿因寒冷而发出的凄厉哭声,把我分房的喜悦洗劫一空,于是做出了使我追悔终生的决定——雪地搬家。
久违的晨曦步履艰难地突破了阴霾地重重围困,终于露出了羞红的脸庞,厚厚的积雪在阳光的映照下发出耀眼的光芒。
“到新房后先把床就位,然后把所有包袱和被褥放到床上。”双腿关节因严重骨质增生、常年戴护膝的老父亲左右摇晃着,很吃力地把一个大包袱放到车上,在我耳畔叮咛。
“爸,你腿不得劲就别操心了,”我瞥着忙碌得人们:“你看来了十几个年轻人哩,不用你搬!”
“把车送走了我就走。”老人稍微喘了口气,又进屋扛了个包袱……
“车顶得上去几个人扶着家具!”老爷子望着已经满载的东风车,吆喝着。
“嘟!”随着一阵轰鸣,东风车缓缓移动着,猛然向左侧急速后滑,陷进了足有八十公分的杨树坑里。
“一、二、三”众人整齐地喊着的号子。东风车终于往前挪了一大截,眼看着要出树坑了,万没料想可恶的东风车猛然急速下滑重重地装在了碗口粗的杨树干上。
“啊!”我寻声望去,只见父亲右手的中指被死死地挤在杨树上,霎时间血流如注……
医院急诊室,白衣天使在一阵紧张地忙碌着。
“亏了伤了自家人,要换别人受伤可就麻烦啦。”正在输液的父亲语气平淡地对我说:“别为我冷淡了帮忙地朋友,有你妈在这招呼,你走吧。”
凝视着右手中指截了一公分、手指上缠满胶布的父亲,我心如刀绞……
寒冷而烦恼的冬季终于过去,在暖风中摇曳的终于柳枝绽开了嫩黄的笑脸。
“过几天孩子过生日,你有啥打算?”我喝了口浓茶,笑着问正在织毛衣的妻。
“生日蛋糕不买!”妻放慢了织毛衣的速度:“做些好吃的,把咱爸妈请来吃顿饭也挺好。”
我点头赞同。
孩子生日过的很简朴、热闹。残席撤下后父亲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二百元:“也没给宝贝孙子买东西,这点钱……”
“不要!”妻果断地把钱硬塞进老人地上衣口袋里:“你每月就那么三、四百块钱,别摆阔了。”
执拗不过妻的父亲嘴里嘟囔着,虎着脸嫌不给他面子。
“来照张像!”为了打破僵局,我举起了照相机,对准了并排坐在床上的父母。
“咔叭!”随着快门的声响,父母笑容可掬的面容定格了。
照片很快洗出来了。我兴冲冲地仔细端详。
“怎么搞的?”我呆呆地盯着父母那张合影。
“照的挺好的呀。”妻望着照片上容光焕发的父母,感到莫名其妙。
“你看!”我指着照片上父亲的残缺的右手中指:“早知如此,镜头往上抬一点多好。”
“哦,看着是有些堵心。”妻若有所思。
二零零五年的春天似乎来得特别迟,天冷,风大。年届七十三的老父亲随着随着春天的来临灾难不断——
先是顶着狂风洗澡不慎摔倒造成右腿股骨骨折,老人总觉得不吉利的“七十三”是鬼门关,意外事故的痛苦折磨加上烦乱的心情使得他整日里看谁都不顺眼,总是神经兮兮的拿出奶奶发黄的黑白照老泪纵横地凝眸,也不知小声念叨着什么。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花了一万多元医疗费、经过本厂骨科大夫的多方努力和从外地请来专家的精心操作,老父亲终于一帆风顺地换上了结实的人造股骨,四十多天后竟然能神奇地拄双拐走路了……
老父亲的伤情刚有些转机,新的灾难接踵而至。他不幸身患难缠的带状疱疹从早到晚后背疼的不敢在床上躺着睡,最后竟发展到拄着拐都站不稳,更不用说走路了。
屋漏偏遭连夜雨。被病痛折磨的瘦弱不堪的老父亲有一天忽然发现痰中带血丝。一股不详的预感猛地涌上我地心头……
老人地病很快确诊了—— 九年前的胆管癌复发,已深深扩散到了肺部……
在老人最后的日子里,我所从事在的输煤工作由于种种原因特别忙、特别累,以至于厂长一声令下,专门从机关科室抽调精兵强将支援输煤工作,人员之紧可想而知。因此我只能利用夜班休息的三天时间到老家在父亲床前尽孝。
二零零五年十月二十二日中午,暖烘烘的阳光隐没在厚厚的云层里始终不见出来。
“叮铃铃!”一阵急剧的电话铃声把我从心烦意乱的思绪中惊醒,电话里传来姐带着哭腔的声音:“爸昏迷了……”
“我马上坐车回!”顿觉如坠深渊、眼前发黑的我胡乱地往包里塞了些该应用之物,飞快地出了家门。
“快!快!快”我不顾司机地白眼,一遍一遍地催促着。
好容易到了聚集了许多人地家门口,我不敢多想,三步并做两步向院里闯,猛然看见了身着重孝地大哥。“爸呀——”我手中的包滑落在地。
悔恨交加,悲痛欲绝的我噙着泪、颤抖着手揭开了蒙在父亲脸上的黄纸,凝视着父亲安详的遗容,抚摸着父亲透凉如冰的手——那只赫然醒目的残手,一股股泰山压顶般的悲痛不断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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