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鸟夫妻
好像有这样一种说法，“喜欢养小动物的人，心地善良。”
我养过两只文鸟，并非冲着这句话而有意养的，完全出乎意外，纯属偶然。虽然养鸟的好处可以说上一大堆：点缀生活，增添诗情画意，修身养性，陶冶情操，消忘疲劳，增进身心健康等等，但我总认为，鸟和大自然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鸟向往的是广阔的天空，茂密的树林，一旦被囚禁在笼子里，虽然可以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却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自由；所以很不情愿做这种限制小鸟自由自在的始作俑者。
但生活中的事情，也很难说，有时备不住会出现违背初衷的时候。
早几年，一天下午，我闲来无事，随意在花鸟市场溜达。一对中年夫妇垂手站立在路边，面前摆放着一个很大的铁丝笼子，笼子里面的横杆上站立着两只白色漂亮的小鸟，象恋人般亲亲热热、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这种鸟我听说过，叫作文鸟。你别说，还真的名符其实，全身雪白的羽毛，光滑顺溜，小眼睛圆圆的，嘴红红的，脚也是红红的，高洁优雅，又显得十分文静；我俯下身子仔细端详起来。
中年妇女见我在欣赏，便极力“大哥，你买了吧，很好养的。”
我看她那乞求的口气，又怯生得很，绝对不是那些专做鸟生意的老油子，心中有些疑惑，不禁问道：
“你们也不象专门卖鸟的，是自己家里养的吧？”
“对头，我们是下岗工人。”
女人话多，她便一五一十地告诉我：前两年，国企改革，人员分流，为了腾位子，他们夫妇二人都下岗了；按工龄计算，每人得了差不多一万元，从此买断工龄，与企业一刀两断，生老病死全都莫得了保障。“人一过四十岁，到处都没人要了。”说得眼泪汪汪的，很是可怜。为了上养老，下养小，他们又无专长，一时没了主见；看见别人家的鸽子整天在头顶上飞来飞去，于是就想起在自家屋顶上养起鸟来，以此来谋生；没料到，现在的鸟市行情不好，赚不到钱，只好另谋出路，——这是最后处理的一对文鸟。
刚开始，我根本没有打算买，早就定下了“只看不买”的原则，如今听了他们的遭遇，恻隐之心让我背叛了自己，试探着问：
“这一对鸟你们要卖多少钱？”
女的回答：“五十元，刚够本钱。”
中年男子马上接口说：“大哥，你是撇脱人，四十五元，连笼子一起送给你。”
听了人家的好话，又看他们是下岗工人，我掏出五十元说：“不用找了。”
俩口子喜出望外，象遇到了贵人，左一声谢谢，右一声谢谢，弄得我很是不安。
这对夫妇确是老实人，忙不迭地向我讲解饲养的方法，生怕我养不好：平时喂小米、青菜叶，水、食不能断，还要添加鸡蛋米、墨鱼骨头……
“大哥，这一对文鸟是原配。”女的强调说，“正生蛋，还可以孵出小鸟来，我们不骗你。”
女人赶忙从口袋里掏出两个比麻雀蛋还小点的蛋来，白生生的，挺可爱。又嘱咐我，一定要加喂些墨鱼骨头补充钙，天热了要勤洗澡，冬天要用温水……
我嫌笼子太大，占地方，想去买个小的换上，他们赶紧说：“换不得，活动空间小了就不会生蛋了。”临走，他们又拿出一把棕毛，对我说：“拿去垫窝，透水又透气。”
我谢过他们，提着鸟笼，踌躇满志地回家了。
到家后，将鸟笼挂在阳台上，我自己也有点莫名其妙，一向自认为是环保意识强的人，居然也养起鸟来了。
凡做任何事情，一开始总是很小心，很谨慎，很认真的。为此，我上书店专门买了本养鸟的书，还虚心地去脾气不好、但会养鸟的邻居那里取来了真经。
心里有了底，便着手开始喂鸟；这才知道，鸟和人其实是有不少相似之处的。
我首先给这对文鸟夫妻谋的福利是安居工程，按照养鸟书上的要求，用层板钉了个一室一厅的小房子，门是一个圆孔，顺便扔了些棕毛在笼子里。
有趣的事发生了：鸟跟人一样，“男主外，女主内。”
这对文鸟夫妇中的公的，很有点绅士风度，看见这新耸立的房子，自己是“男子汉”，一马当先地前去探险，先飞到门口，歪着身子，探头探脑地向里面四下打量一番，然后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隔了一会，神气活现地站在门口，向它亲爱的亮相，再飞到妻子身边，啾、啾、啾地说了一通。妻子知晓后，兴奋地飞进了房，时间稍久，轻轻飞下来，对着丈夫也啾、啾、啾地吩咐一顿。接下来，丈夫便忙开了。
它不停地啄着地上的棕毛，挑选自认为合格的棕衔在嘴里，飞进新房内。就这样，在笼子中飞来飞去，上上下下，不怕苦，不怕累，妻子却悠闲站在一旁欣赏着勤劳、能干的丈夫。
经过一顿饭的功夫，作丈夫的大概自认为大功告成，有点炫耀地啾啾几声。这下轮到妻子去检查验收了。它跳进去，没多久便跳了出来，也啾啾几声，似乎不大满意。丈夫慌了，赶忙钻进去，出来时好像有了改进的办法。它跳到地上，用嘴“嗒嗒嗒”连撕带扯地啄铺在笼底垫着的报纸，啄一块衔进去，又啄，又衔，也不嫌麻烦，如此往返……终于将铺窝的工作做完了。妻子一头钻进去，再也没出来，大概正在享受又软又暖和的席梦思哩！
洗澡时，“男尊女卑”又体现出来。
我将一长方形敞口的塑料盒装上温水，放置在笼里。公的先飞到澡盆旁边跳来跳去，视察一番，然后勇敢地跳进去，扑棱着翅膀，一扇一扇地扑腾，溅起满地的水花，洗舒服了，“嗖” 地飞上横木，又扑棱起翅膀，甩掉身上的水滴，疏理着羽毛。这时，母的才飞至澡盆内，照样地扑打起来。每次洗澡都是照这样的礼数进行，从未逾越这不知哪辈子定下的规矩。
吃饱、喝足、洗完澡，两口子便肩并肩地站在栖杠上，唧唧我我谈情说爱还是聊家常，这我就搞不清楚了。
隔不多久，果然在鸟窝中生下了6个蛋，文鸟夫妻俩又开始担负起养育子女的义务。在这大约半个多月的“坐月”中，公的和母的轮流抱窝。凡进食、喝水、洗澡、溜达都是交错进行，没有谁偷懒，没有谁只顾自己玩而不顾家的。
小文鸟出世了，全身红茸茸的，没长羽毛，眼睛也没睁开。又过半个多月，4个小文鸟，瞪着惊奇的眼睛小心翼翼地蹦跳着出来，神气活现地站在栖杠上。
新的生命诞生了！
我记起了卖鸟妇女说的话：“这一对文鸟是原配……”她强调“原配”两个字，看来，她说的也在理，在这两只文鸟的家庭生活中，怪不得互相配合得如此默契。想来大概也和人间的夫妻差不很多，“衣不如新，人不如旧”吧。
我养过两只文鸟，并非冲着这句话而有意养的，完全出乎意外，纯属偶然。虽然养鸟的好处可以说上一大堆：点缀生活，增添诗情画意，修身养性，陶冶情操，消忘疲劳，增进身心健康等等，但我总认为，鸟和大自然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鸟向往的是广阔的天空，茂密的树林，一旦被囚禁在笼子里，虽然可以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却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自由；所以很不情愿做这种限制小鸟自由自在的始作俑者。
但生活中的事情，也很难说，有时备不住会出现违背初衷的时候。
早几年，一天下午，我闲来无事，随意在花鸟市场溜达。一对中年夫妇垂手站立在路边，面前摆放着一个很大的铁丝笼子，笼子里面的横杆上站立着两只白色漂亮的小鸟，象恋人般亲亲热热、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这种鸟我听说过，叫作文鸟。你别说，还真的名符其实，全身雪白的羽毛，光滑顺溜，小眼睛圆圆的，嘴红红的，脚也是红红的，高洁优雅，又显得十分文静；我俯下身子仔细端详起来。
中年妇女见我在欣赏，便极力“大哥，你买了吧，很好养的。”
我看她那乞求的口气，又怯生得很，绝对不是那些专做鸟生意的老油子，心中有些疑惑，不禁问道：
“你们也不象专门卖鸟的，是自己家里养的吧？”
“对头，我们是下岗工人。”
女人话多，她便一五一十地告诉我：前两年，国企改革，人员分流，为了腾位子，他们夫妇二人都下岗了；按工龄计算，每人得了差不多一万元，从此买断工龄，与企业一刀两断，生老病死全都莫得了保障。“人一过四十岁，到处都没人要了。”说得眼泪汪汪的，很是可怜。为了上养老，下养小，他们又无专长，一时没了主见；看见别人家的鸽子整天在头顶上飞来飞去，于是就想起在自家屋顶上养起鸟来，以此来谋生；没料到，现在的鸟市行情不好，赚不到钱，只好另谋出路，——这是最后处理的一对文鸟。
刚开始，我根本没有打算买，早就定下了“只看不买”的原则，如今听了他们的遭遇，恻隐之心让我背叛了自己，试探着问：
“这一对鸟你们要卖多少钱？”
女的回答：“五十元，刚够本钱。”
中年男子马上接口说：“大哥，你是撇脱人，四十五元，连笼子一起送给你。”
听了人家的好话，又看他们是下岗工人，我掏出五十元说：“不用找了。”
俩口子喜出望外，象遇到了贵人，左一声谢谢，右一声谢谢，弄得我很是不安。
这对夫妇确是老实人，忙不迭地向我讲解饲养的方法，生怕我养不好：平时喂小米、青菜叶，水、食不能断，还要添加鸡蛋米、墨鱼骨头……
“大哥，这一对文鸟是原配。”女的强调说，“正生蛋，还可以孵出小鸟来，我们不骗你。”
女人赶忙从口袋里掏出两个比麻雀蛋还小点的蛋来，白生生的，挺可爱。又嘱咐我，一定要加喂些墨鱼骨头补充钙，天热了要勤洗澡，冬天要用温水……
我嫌笼子太大，占地方，想去买个小的换上，他们赶紧说：“换不得，活动空间小了就不会生蛋了。”临走，他们又拿出一把棕毛，对我说：“拿去垫窝，透水又透气。”
我谢过他们，提着鸟笼，踌躇满志地回家了。
到家后，将鸟笼挂在阳台上，我自己也有点莫名其妙，一向自认为是环保意识强的人，居然也养起鸟来了。
凡做任何事情，一开始总是很小心，很谨慎，很认真的。为此，我上书店专门买了本养鸟的书，还虚心地去脾气不好、但会养鸟的邻居那里取来了真经。
心里有了底，便着手开始喂鸟；这才知道，鸟和人其实是有不少相似之处的。
我首先给这对文鸟夫妻谋的福利是安居工程，按照养鸟书上的要求，用层板钉了个一室一厅的小房子，门是一个圆孔，顺便扔了些棕毛在笼子里。
有趣的事发生了：鸟跟人一样，“男主外，女主内。”
这对文鸟夫妇中的公的，很有点绅士风度，看见这新耸立的房子，自己是“男子汉”，一马当先地前去探险，先飞到门口，歪着身子，探头探脑地向里面四下打量一番，然后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隔了一会，神气活现地站在门口，向它亲爱的亮相，再飞到妻子身边，啾、啾、啾地说了一通。妻子知晓后，兴奋地飞进了房，时间稍久，轻轻飞下来，对着丈夫也啾、啾、啾地吩咐一顿。接下来，丈夫便忙开了。
它不停地啄着地上的棕毛，挑选自认为合格的棕衔在嘴里，飞进新房内。就这样，在笼子中飞来飞去，上上下下，不怕苦，不怕累，妻子却悠闲站在一旁欣赏着勤劳、能干的丈夫。
经过一顿饭的功夫，作丈夫的大概自认为大功告成，有点炫耀地啾啾几声。这下轮到妻子去检查验收了。它跳进去，没多久便跳了出来，也啾啾几声，似乎不大满意。丈夫慌了，赶忙钻进去，出来时好像有了改进的办法。它跳到地上，用嘴“嗒嗒嗒”连撕带扯地啄铺在笼底垫着的报纸，啄一块衔进去，又啄，又衔，也不嫌麻烦，如此往返……终于将铺窝的工作做完了。妻子一头钻进去，再也没出来，大概正在享受又软又暖和的席梦思哩！
洗澡时，“男尊女卑”又体现出来。
我将一长方形敞口的塑料盒装上温水，放置在笼里。公的先飞到澡盆旁边跳来跳去，视察一番，然后勇敢地跳进去，扑棱着翅膀，一扇一扇地扑腾，溅起满地的水花，洗舒服了，“嗖” 地飞上横木，又扑棱起翅膀，甩掉身上的水滴，疏理着羽毛。这时，母的才飞至澡盆内，照样地扑打起来。每次洗澡都是照这样的礼数进行，从未逾越这不知哪辈子定下的规矩。
吃饱、喝足、洗完澡，两口子便肩并肩地站在栖杠上，唧唧我我谈情说爱还是聊家常，这我就搞不清楚了。
隔不多久，果然在鸟窝中生下了6个蛋，文鸟夫妻俩又开始担负起养育子女的义务。在这大约半个多月的“坐月”中，公的和母的轮流抱窝。凡进食、喝水、洗澡、溜达都是交错进行，没有谁偷懒，没有谁只顾自己玩而不顾家的。
小文鸟出世了，全身红茸茸的，没长羽毛，眼睛也没睁开。又过半个多月，4个小文鸟，瞪着惊奇的眼睛小心翼翼地蹦跳着出来，神气活现地站在栖杠上。
新的生命诞生了！
我记起了卖鸟妇女说的话：“这一对文鸟是原配……”她强调“原配”两个字，看来，她说的也在理，在这两只文鸟的家庭生活中，怪不得互相配合得如此默契。想来大概也和人间的夫妻差不很多，“衣不如新，人不如旧”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