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听《长相思》

常年在外，故乡在我眼里远去了，但在我心中却越发牵挂。因思乡我常读古人的思乡诗。王粲的“狐狸驰赴穴，飞鸟翔故林。”杜甫的“春来万里客，乱定几年归？肠断江城雁，高高向北飞。”更人李白的“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但从我听到纳兰性德的《长相思》后它就成了我最喜欢的思乡诗了。
九九年冬的一个晚上，夜深了，在异乡的旅馆里，我一人喝着透红的葡萄酒，看着我并不感兴趣的电视，微醉中忽然传来浑厚而深沉的声音：“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这诗怎么这么熟悉仿^***早就听过，但又那么陌生，仿^***离得很远很远。定睛一看，是一个选秀节目的才艺表演。这是谁的诗，这写的不就是我此时此刻的心情吗？这是谁的诗，这写得不是人窗外嘶叫的北风，狂飞的雪花吗？那诗仿^***就是为此情此景而写，仿^***就是为解我之乡愁而作。大概因诗中的情景与我此时此刻的情景太相近了，以至于听一遍就记住了。虽然那时我不知道这是谁的诗，但常常在夜深时想起听诗的那个夜晚，因为从那个夜晚开始我的思乡之流又添了一处泄洪口。
日子在不咸不淡中流逝了，再听这首诗是二００三年在火车上过年三十的那个夜晚。若大一个车厢只有七个乘客，思乡，思家，想亲人，盼团聚的急切心理使我们围坐在了一块，仿^***故人久别重逢，促膝谈心，互诉衷肠。“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不知谁吟了一句，这时坐在靠窗一直默默无语的学生模样的女孩说，我给大家朗诵一首诗吧，柔婉而深情的声音在车厢里响起：“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太熟悉太喜欢的诗竞在四年后的这个年夜梦幻般地再现了。此时嘶叫的北风忽然停了，狂飞的雪花瞬间静了，巨大的声响在此刻消失了，我情不自禁的重复朗诵着：“......夜深千帐灯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不知又有谁又重复吟诵着，会的朗诵着，不会的附和着，泪水在这吟诵声中漫上了我们的眼眶，又在这吟诵声中停滞了。这是我听到的最动人的诗朗诵。有人问这诗是谁写的，他有过我们这样的经历吗？女孩告诉我们那诗是清代诗人纳兰性德的诗，诗名叫《长相思》，好诗会越过时间和空间走近我们，诗里的情景会在我们心中引起共鸣。
车窗外“夜深千帐灯，”车厢里“聒碎乡心梦不成。”那诗，那景是写的我们吗？此情此景是我们在诗里吗？深深的乡愁，浓浓的相思在这夜听《长相思》中凝结，又在这夜听《长相思》中飘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