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之前,十年之后

作者:未知 来源: 网络 时间: 2016-12-19 08:41 阅读:
生活区里的桂花又开了,开在道路的两旁。花香踏着清风,在平静的百姓生活中往来穿行。仔细观察的话,你会发现每一棵树的桂花颜色都不一样,有的略浅,呈白色,有的则是淡黄色。但是由于彼此差异细小,他们给人的感觉和谐而统一,这样简单而纯洁的花是很适合给平淡的生活做装饰的。风起的时候,树枝摇摆着,桂花便落下来了。生活区的人们三三两两的在桂树下散步,或是在略带凉意的清早,或是在晚霞如火的黄昏。
我们也在树下散步,但这已经是六年之前了。
你喜欢散步,有时和我一起,有时也会一个人,有时是在晚饭过后的六,七点。有时是在难以入眠的零晨。桂花开的时候,秋风也不那么吝啬了,散步变得更加惬意,我们在那个热血的年龄无所不谈,甚至幼稚到坚信我们的热情能令整个深秋都温暖起来,对世事的无知也一直支撑着我们自以为能达到的憧憬。我们谈梦想,谈未来,前者在当时看来很近,现在则觉得很远,后者却刚好相反。记得你那时候说十年之后要和我去西藏,我说我要开加长的房车去接你,说完我们哈哈笑起来,桂花伴着我们的笑声落下来,掉在头上,为未来的主宰者加冕,时间刻录了我们的快乐。
我们出生在同一个生活小区,却在不同的家庭,我在那住了21年,你在那住了15年。而后你搬到了一个永远关着铁门的地方去了,从那时候起,我便有很多事情不明白:父辈们经历了革命考验的婚姻怎么最后还是破碎得像琉璃?为什么你的父母可以对你流落街头置若罔闻?为什么你会和犯罪两个字牵扯在一起?法官说的十年究竟是多长的一段时间?
……
而后我学了政治,马克思告诉了我答案:人首先要衣食住行,然后才能从事其他。也许世间的快乐只有一种,而不幸却各自不同,但那时侯你毕竟只是个孩子。我哭了,生活的无情让我泪流,当我流下第一滴眼泪的时候,我的稚气让我觉得全世界都亏欠了你,我每次去监狱看你的时候这种愤懑就会情不自禁的涌上来,特别是听到狱警叫的是一串号码而不是你的名字的时候。
我左脚跨入弱冠之年的时候,你已经在里面生活了六年了,小区的桂花也开了六年,谢了六年。我要出远门了,因为我考上了很南边的一所大学,这一次和乘公交车上中学不一样了,可能要在那里呆上四年,或许更久。我去监狱和你道别,给你带去了用那年桂花做的饼,那一次我们之间依然阁着厚厚的玻璃我们也依然拿起电话,放在耳边,只是这一次我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沉默到探监的时间结束,狱警把你带回去。我恋恋不舍的目送着你的背影,直到它在泪水里越来越模糊,最后完全被泪水融化掉了。想了一夜要和你说的话,最后还是和我一起上了南下的火车。
也不知道给你送去的桂花饼你吃了没有,是不是像上次的橘子一样,都分给室友了,只给自己留了一个,放在床头烂了也舍不得仍掉。我在信中问你桂花饼好吃么,你只字不提,也许并不好吃,因为那年的饼带着离别的酸味,那一次寄过来的信纸皱且有淡淡的水印。以后我便对桂花提得少了,也许是话题变得敏感了,或许又是我们都在不约而同的坚守着什么。
你在监狱里一直很努力的改变自己,这我是知道的,你还常常提到西藏,这让我很放心,我们的约定像老班长的鱼钩一样,一直散发着金色的光芒。我也从网上下一些西藏的图片,打印出来,给你寄过去,那都是一些美得让人心碎的画面。还给你寄了一辆越野车的模型,说道:现在的就业竞争太激烈了,房车是一定买不起了,拼命一点可能一辆越野车还是可以达到的。你收到邮件的时兴奋得立马给我打了长途。我听到你乐呵呵的笑声,那一刻我依然觉得你只是个孩子,就像你做错事,那些警察高大的的身影把你包围的时候一样。
不久,狱长跟你说了减刑的事,你是第一个知道的,我是第二个。我记不得你写了多少次“要好好表现”,除了叫我好好学习之外,这句话在我俩的信里算是最多的了。你确实也做的很好了,如果我们读的是不同的大学,你可能比我要早一些“毕业”了,甚至我还会美好的设想,也许在我大四的暑假或者寒假的时候,你会乘车南下,在某个阳光灿的下午,在我的宿舍门口问:韦文在吗?
想到此,我就觉得血液的温度在慢慢的上升,对于未来,对于你,我依然充满期待,十年前如此,现在六年过了,一切不曾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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