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镖和铁匠铺

作者:未知 来源: 网络 时间: 2016-12-16 23:44 阅读: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文化娱乐生活逐渐丰富,港台的言情武打影片和其它舶来品一道开始风靡内地。当时的孩子非常渴望新事物,接受能力和现在的孩子不相上下。随着武打电影的到来,习武练武之风也刮进了我生活的那个遥远的长白山区小镇。
受此感染,每天晚饭后我会偷偷躲在无人处,伸胳膊踢腿,幻想自己从此成为武林高手,去抱打天下一切不平事,这是我的一个少年幻想之一。我一直因心存许多幻想而快乐,少年的我并不感觉那些幻想太简单。相反,幻想带给我许多美丽的期望。
除按一本记不得从何处捣弄到的,无头无尾的武术书自学散打外,我迫切希望有一件防身武器。作为小孩,刀枪棍棒无法随身携带,孩子的自身条件不允许那样做。想来想去,我觉得飞镖最适宜,它小巧玲珑,既可以方便地放入衣袋,不容易被大人发现,又可以远距离攻击目标。于是,我决定首选它做防身武器。说实话,那时候的孩子们之间经常打架,不过起因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打过架,一转身就和好了,完全是人民内部矛盾,是不需要用武器解决的矛盾。自从开始练武,我就想像着自己的敌人,却一直没有找到现实的敌人。我虽然不知道自己的敌人在那儿,但那种渴望当一次英雄的心理还是存在的,颇有些唐吉诃德的侠义思想,当然,那时的我并不认识唐吉诃德,没读过西班牙人塞万提斯写的那本世界名着,我的想法完全是自发生成。
所谓飞镖,是参照电影中的道具制做的。电影中形象高大的英雄豪杰使用飞镖打击敌人,痛快淋漓。英雄好汉甩飞镖的漂亮动作深刻印入我脑海,深深打动我这样崇拜英雄的少年心。
飞镖是铁器,前端必须有锋利的尖,用手一抛,能飞快奔向目标,用锋利的端口击伤敌人。也就是说,一把好的飞镖必须可以控制方向,最基本的要求是击中目标时尖端朝前。
初始,我用废钢锯做飞镖。我费了很长时间,通过手工操作,把一截钢锯的一端磨成了尖刀状,另一端系上红布条,制成了第一把飞镖。我找了一个无人处试验它的性能,却发现它抛出后总是无法把握前进的方向。它不是整个刀平拍目标就是尾部先碰到目标,根本起不到飞镖的杀伤作用。为此,我苦恼了很长时间。
一天,无意中我得到一枚钉马掌用的铁钉。我是在放学的路上拾到它的,那是一个山雨欲来,天空阴晦的下午,我背着书包边走边踢着一块小石子往家赶。某一时刻,小石子正巧飞落到它旁边,让我看到了它,我不知道是那一匹劳作的马丢失的。它青黑色,已经部分磨损。形状类似现在圆顶的钥匙,扁平扁平的,上部圆形,下部呈悬锥状,放到手上能感觉出铁的重量。我捡起它,随手把它抛向路边的一块木板,它稳稳地扎在木板上,它的构造太适合做飞镖了。它尾部重,可以平衡方向,能确保前进时钉尖在前。
马掌钉不是工业化的产物,是传统的手工作坊产品,我很早就知道马掌钉出自铁匠铺。我们山镇当时有三家铁匠铺,以前我根本不关注它们,只是偶尔看过铁匠铺前钉马掌的过程。把使驿的马用绳子固定在四个木桩上,一个人抬起马腿,另一人用烧红的烙铁烙平马掌。烙马掌时会冒起一股清烟,清烟散发出一种难闻的焦糊味。焦糊味还未散尽,马铁掌就已经钉在了马的脚掌上。我看到这情形是,给马钉马掌时,马好象都很配合,但我仍能感觉到马的大眼睛里流露出无奈。
发现马掌钉可以做飞镖后,我才对铁匠铺感兴趣。应该说,我对铁匠铺最初的印象就定格在马掌钉上,至于铁匠铺还生产其它什么产品,我无从回忆。
有一家铁匠铺座落在我上学的路旁,小镇中间石桥东的南坡下。那个铁匠铺用现在的说法应该是临时建筑,而且是违章建筑,根本不符合消防安全要求。墙壁是用木杆编排起来的,里外抹有一层黄泥,房盖也是木杆搭建的,上面铺着油毡纸。
为了得到马掌钉,放学后我经常去那里。我会静静趴在窗台上,或者站在门口看铁匠们打马铁掌和马掌钉。铁匠铺只有师徒两人,师傅黑瘦,四十多岁的样子,个头不高。徒弟二十多岁,我实在想不起他长得什么样了。
我每次去哪儿,那里都是炉火通红,风箱呼呼地响,一幅火热的生产场面。
我看到铁条在碳火中烧得透红,师傅用铁夹子把它夹出,放到砧子上。师徒两人就一个抡大锤,一个挥小锤,大锤砸一下,小锤砸一下地工作起来,叮当声富有节奏。仅仅一会儿工夫,之前烧得通红的铁条颜色已慢慢暗下去,一个马掌钉便锤打成型。年龄大的那个师傅用铁夹子夹起打好的马掌钉,往旁边的水槽里一伸,“哧----”的一声,水槽腾起一股水雾,马掌钉淬火完事。师傅顺手把这做好的铁钉向窗户下的筐里一扔,转身又开始打制另一颗。
起先,我看他们劳作,并不是为了欣赏,我有自己的目的,就是想偷拿几个马掌钉,他们全神贯注时正是我得到马掌钉的时刻。
因为经常去看他们劳动,我对那个劳动场景产生了喜欢。我喜欢看炉火一闪一闪,映红铁匠古铜色的脸。汗不停地从他们脸上流下来,我真想上前帮他们擦一下汗水。
叮当叮当的金属撞击声,声声撞击出一种生活的音调。那调子低沉,却有力量,我慢慢品听出其中的韵味。
从那个铁匠铺得到了许多马掌钉。我知道,其实那师傅两人一定知道我闲观他们劳动的意图,只是他们不想捅破这层窗户纸,他们是在用纯朴善良的心绪来满足一个少年美好的心情。
我做成了好几个飞镖,每天都要找时间进行一番演练,少年时代就在这样的射击动作中倏地变成以往,那铁匠铺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暮色中,一个晚饭后的少年正认真习武,他运用多种姿势,正身、侧身、反身抛出手中的飞镖。飞镖带着红缨飞向木板墙,砰地一声牢牢钉在上面,红缨晃动,接着垂下去。
你能说这少年的心不是在飘扬吗。
2010年9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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