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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逝

作者:未知 来源: 网络 时间: 2016-12-16 23:43 阅读:
我的外公去世八个年头了。八年里,我只有在清明时才能去外公的坟头看外公,每次大人们都会跪在外公前祈求保佑全家幸福,保佑孩子们学习进步。
我想外公总是在为别人操劳着,忙忙碌碌地走完一生却享受不到清福。外公去世的第二年,外婆把房子卖掉了,这于我来说,是很伤感的一件事。在那个大房子里,发生了太多值得回忆的事,似乎除了外公的葬礼,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但是美好的回忆里却都是充满了外公的影子。在那个家的每个角落都有外公的足迹,而有外公足迹的地方就有外婆相随的身影。外公修屋顶,外婆扶着梯子;外公在厨房和面,外婆在旁边剁馅;外公钓鱼回来,外婆便开始煎鱼……总觉得外婆是个急性子,她年轻的时候一定很任性,但是外公很温和,我记忆中的外公从没有发过脾气。他一定爱了外婆一辈子,让了外婆一辈子,护了外婆一辈子。本来他们可以完成“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美丽故事,可是外公病了,很严重,然后就离开了我们,离开了外婆。我无法去体会外婆的心情,也许外婆怎么也想不到那个迁就了她一生的人到老了却做了一件足以使她肝肠寸断的事。外公去世了,带走了数不清的眷恋。
外公去世后一年里,那所房子总能给人带来曾经愉快的伤感回忆。在外婆面前我们说话很小心,因为一提到外公,外婆就会落泪。于是当外婆说要把房子卖掉的时候,没有人反对。也许,换个环境会对外婆有好处。
于是老屋就被卖了。舅舅在和买主谈价钱的时候我一直在旁边。那个我素不相识的人使尽浑身解数跟舅舅讨价还价,面对他的出价舅舅很为难,外婆走过来就说了句“卖了吧”她的眼睛红红的,声音在颤抖。我看着年轻的买主欢天喜地的在合同上签字,然后回家准备搬家,也看着亲戚们忙出忙进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那些几十年前的家具没必要留着,只有外婆和太姥姥的行李,而外公的东西多半都少掉了。我不知道为什么要烧掉外公的东西。那年我十二岁,我只是从外公生前的抽屉里拿走了一枚纪念章。那天夜里大人们一边看外公的日记一边把它们烧掉了,那天夜里天空缀满了星星,就像很多年以来的那些无数个夜晚,在那个曾经温馨的小院,在那些茂盛的果树底下,有外公如春风般的笑容却如月光一样苍白的脸庞。手术后的外公很虚弱,但是手术终究没治好外公。癌症,那时虽然我还小,但是我知道那是怎么样的病。我一直认为外公是知道自己情况的,尽管大人们都瞒着他,甚至瞒着外婆,都偷偷的他喝的药的标签从药瓶上撕下来,但我始终认为外公也在骗我们,他不说什么,他做着一次又一次痛苦的化疗,他承受着所有身体和心理上的痛苦,他只是不想让我们伤心而已。十二岁我经历了第一次生死离别,十二岁我握着外公的遗物表情木然的听大人们哭着念外公生前的日记,都烧了,通红的火映得我脸发烫,烟熏的我的眼睛发胀,我想哭。
十四岁那年的清明节,是要给外公立碑的。那小小的土堆成了外公最后的去处。大人们忙开了,立碑,植树,给坟加新土……我仍然像个孩子一样坐在田埂上看着大人们忙碌的身影。我注意到了三姨通红的眼睛和眼角的泪水,她又哭了,她在思念她的父亲,我的外公。很多次表妹问我有没有梦见过外公,我总是摇头,但是父母们经常梦见。我想,那大概是因为我们对外公的感情没有父母那辈人对外公的感情深,可外婆却说,外公是因为怕吓着我们才不出现在我们的梦里的。那段日子,外婆说什么也就是什么了。
我们跪在外公前面为他烧纸,很虔诚的。通红通红的火又让我想起外公刚离开的日子,转眼间几年过去,逝者如斯,想起总是悲凉。
从郊外归来,全家几乎无处可去,因为老屋早已不属于我们。坐在车上我远远地看见站在路边等我们的外婆,已经四月了,外婆的衣着依然显得臃肿,苍老的脸上充满了对我们的期待。外婆老了,我已经可以从她的身上看见什么是沧桑。外婆说她订了餐馆,吃了饭再回城,我们这从老到小个个在这块土地上长大的人现在居然没地方可去了。我看到了马路对面,那幢老屋,我们曾经的家。现在它对于我已经开始陌生了,它不再像外公,外婆住在那里4有着低矮的围墙和松垮的木门。新主人包装了它,墙很高,让我看不见院中的那棵梨树,很结实的铁门上面干干净净。我感觉我的记忆在让那些我素不相识的人擦掉,这确实是一件让人很不舒服的事,但我没有权利指责任何人,买掉老屋不是外婆的错,装修老屋也不是新主人的错。也许,我不该叫它老屋,我已经不再是那个坐在门槛上眼泪汪汪等妈妈接我回家的小姑娘,也不能再和弟弟妹妹守在灶边等外婆从油锅里捞起香喷喷的肉圆子,更不能在冬日里光秃秃的梨树上挂满烟花,点燃后惊喜的看着,火树银花……一些已经逝去,另一些却正在获得;一些已成为记忆,另一些却还在创造。在老家,那些曾经和外公一起钓鱼的,和外婆一起晨练的老人一年一年的减少,生命的长河总会流到尽头,只是属于外公的河流的太快了。
很多年以来,我从没有在平常的时候想起过我的外公,十七岁那年,我高二,一日我在学校的食堂门口,看见一个老人,本来我是路过不经意的一瞥,我看到了他,坐在台阶上,应该是在食堂帮忙的老人,消瘦的身体,黝黑的皮肤,满面如刀刻搬的皱纹,发黄的指头夹着一只烟,我想起了我的外公,就像他一样的老人,他抬头看见了我,笑了笑,我逃似的跑了,慈祥的笑容,会使我落泪……
我知道若干年后我仍然会记得曾经的过往,现实中虽然已消逝,但记忆里却无法磨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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