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固执

作者:未知 来源: 网络 时间: 2016-12-16 23:40 阅读:
父亲去世以后,母亲孤零零地可怜,已是年高七十六岁的她,始终固执地守侯故乡那片撂荒的土地。所产出的粮油价值还不及她因劳动生病的药费。她永远算不好这笔帐,也决不会这样算计的。
如今走路都没有多少准星的母亲,经常犯头晕,不是栽倒在水田,就是摔倒在家门前那段腰身的枯水渠。她每天都忙忙碌碌,十分虔诚地侍弄着蔬菜、花生和稻麦。她精于蔬菜的种植管理和加工,经常背着各式蔬菜到八里之外的集市去卖,有时一直挨到日落,实在卖不完了,才摸黑回家。
母亲完全可以什么农活都不用干了,父亲去世后所有的财产处理后尚有上万元的存款,也应该能支撑她好长时间的零用了。去年我把母亲接到城里养老,没想刚来一周,她就觉得全身不舒服,偏要回老家找草药吃。老家的的东西早就搬空,母亲只好在大哥的家里居住,可这一住就不想离开。多次打电话催促她回城,大哥说,母亲又去忙活去了,种了蔬菜、花生、黄豆,不久前不小心惹上了一窝马蜂,蛰得她身上多处红肿,眼睛肿得像电灯泡,又痒又痛。她说等把地里的杂草除了后回城,又等了半个月,还不见回来,说她正生病。我再一次对耳聋的母亲大声说,所有的庄稼交给大哥管理,卖后全部给你存上,如果再种地,把苗苗都给铲掉!母亲答应得快,保证不再种了。到了夏天,大哥说,娘又在准备冬天蔬菜的种子了。唉,全当我白说了!
母亲一辈子的勤快人,哪里闲得住呀!明明知道淋了雨会感冒,拖上半个月也难好;明明知晓中午的太阳毒,她却偏偏顶着干,中暑后不是输液就是打针。
母亲已瘦得皮包骨头了,头发早就花白。她做事就是一根筋,她要做的事谁也阻挡不了!父亲在世时的最近二十年,她几乎天天同父亲吵架。不为别的就是种地的争执,饲养家禽家畜的意见分歧。父亲曾说,她经常买些小鸡、小鸭、小兔回家,喂不上半个月就瘟的瘟、死的死,等不了多久,她又要去买,花了不少冤枉钱,搞得经济紧张不说,还忙得经常生病。母亲经常唠叨父亲不支持她搞副业。因为养兔,七十二岁的母亲爬上丈许高的柜子上去取笼子,那知,她犯晕,眼前一黑就摔到干硬的地面,造成左手三处骨折,其中手腕粉碎性骨折,膀子上钻了孔接上了钢筋。不到一年,母亲又重操旧业。
高考恢复考试后,一字不识的母亲把跳农门的期望寄托在我身上。一期三、五块的学费母亲靠熬更守夜打苎麻,卖咸菜来攒足的。我读高中时住校,费用明显增多,母亲就赶菜市场的鲜!每种蔬菜总比别人提前一周左右上市,大背、大背的蔬菜凑齐了我的费用,高中两年我从没有吃过那怕五分钱一份的新鲜菜,更不用说肉了。父亲总认为蔬菜种多了影响粮食的收成,控制蔬菜的种植面积,结果母亲不依不饶,我行我素,照种不误。周末回家,母亲早就弄好了咸菜,怕供不上我吃,母亲故意在菜里多放些盐,结果,我同寝室的同学,从不吃我的咸菜。
我的出息让母亲和家人十分失望,还是回农村接父母的班。
母亲一向对我们非常严格,我自初中开始便能洗衣做饭。母亲最恨我睡懒觉,往往清早,她在地里干活就扯开嗓门喊我起床。搞得全村的人都知道我是个懒汉。小时侯我们都怕母亲,母亲骂人挺厉害,从小的劣迹她都要给你翻出来,骂得你无地自容。正因为母亲的严加管教,我们几子妹成人后才无任何违法劣迹。
母亲能说会道,种地精细,做菜更是了得!老家里少说也有二十多个大小不等的菜坛,凭她多年的经验,母亲能腌制出醇香可口的各种川南泡菜,令村里的不少大娘、小媳妇们仰慕不已,亲自上门讨教。母亲利用三个大菜坛,让我们家度过了土地下户之前的半饥饿岁月,那时我们的唯一零食,就是坛子里的泡菜。那年母亲为我结婚裁制的毛料中山服,就是母亲卖了无数背菜换来的,至今才半新旧。
大哥的婚姻是不幸的,过了三十好几还没有个准对象。母亲八方托媒人撮合,可是人家姑娘一跨进我家的门,摇摇头就吹打啦。原因是我们家房子少、弟兄多、家屋穷。
母亲发誓要给哥安个家!
好不容易通过七弯八拐的关系,才让深山里的姑娘家父母同意了婚事。为此,家里欠上了一大笔债。婚后没两年,年轻大哥十来岁的媳妇,却同一个单身汉跑了,这让我们家在当地丢净了面子。固执的母亲,气得吐血,费尽周折,把儿媳妇找了回来。最后还是蛋打鸡飞。 没两年,母亲的耳朵就聋了一半。
母亲一辈子爱做好事,谁家钱粮有个急需,只要找到母亲,哪怕自家非常吃紧,母亲想尽办法也不会让来者失望。谁家老人有个住院手术,母亲定要带上鸡蛋糖果什么的去看望。谁家闹家庭纠纷了,母亲总要登门去劝说,往往自己却成了人家的出气筒。村里的人说母亲爱管闲事,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型的人。烧了香,还得罪菩萨的那种好人。
母亲的善良和勤劳,好强和固执,在我们村里几乎家喻户晓。
正是由于有母亲那样固执地守侯和耕耘着土地的老农民,我们家乡那片由于大部分劳力外出打工而撂荒的土地,才会生机勃勃,绿色常青,稻花飘香,麦浪翻滚。
而母亲的那双手,常年皴裂,布满了无数大大小小的沟壑,犹如锉刀般坚硬、粗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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