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香请下马

迷恋北京城区诗一般的街巷名称。犹如海子诗中“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起个温暖的名字”，北京现代的街市与古老的胡同，都自有她们的名字，无须现世人们给起。一眼井、二龙路、三里河、四道口、五路居、六铺炕、七贤巷、八宝甸、九道弯、十间楼……这是神秘而古老的皇道和市井赋予她们的生动。
整天穿梭在钢筋水泥的CBD，“满地黄金甲”的上地、中关村科技园，金融街上人头攒动的炒股玩基金的人们，已经很难静下心来，细细咂摸北京的美与底蕴了。
“久居之地无风景”，我看亦不尽然。小时候，一到快放寒暑假，我的心就会从郊外的偏僻幽旷处飞到居于市中心的姥姥家。那时姥姥家在府右街边的光明胡同，夏天一到，胡同两旁的老槐树伸开绿色的怀抱给小路最好的庇护，阳光从叶子与叶子的缝隙间漏下来，掉在我们的肩上，妈妈的脚步总是比我快，提着些水果鸡蛋直奔姥姥家。院子外面是孩子们的极乐园，跳皮筋、跳房子、踢毽子、砍沙包、扇洋画、玩弹球、滓水枪……玩得不亦乐乎。
记忆中最深刻的是途径五四大街，这条由沙滩起，经故宫筒子河，景山，北海公园前门，中南海，老国图，至府右街止，曾被喻为北京最美的大街。无数次我坐在103路电车上，扒着窗，欣赏路旁银杏缤纷，看着北海的塔和水，泛舟水上，冰坚如镜，冰坚如镜，泛舟水上，四季流转，透着不同的美与韵。
想来如今的五四大街是否早已游客满盈，穿流如梭，少了那股遥远而空落的味道。那味道宛若老电影中的一张胶片，被定格在了静美的模糊底色中。数年后的一个秋天午后，我去三联，折转到景山后街，步行至老国图，闭上眼，呼吸着银杏肃穆逼人的独特香气，偌大的城市瞬间回到往昔，时空翻转，众生颠倒。
迷恋着，继续迷恋……
又想到，一北京胡同中的极雅者——百花深处。其位于西城区东北部。东至护国寺东巷，西至新街口南大街。传说清乾隆年间是当时种植花卉的场所。又有《北京琐闻录》中记载：明万历年间，有张姓夫妇在此购买空地二三十亩，种青菜修阁，使这块菜地成为一个十分幽雅的所在。夏日，夕阳西下，驶上小舟往来绿波之中，香风扑面，黄菊澄香之秋，梅花晴雪之冬，均有四时皆宜之感。当时城中士大夫等多前往游赏。因此北京人称它为百花深处。听来何其曼妙！
那些接受过岁月洗礼的街市，那些折转千回才能遇见的小小的历史空间，在人潮汹涌的城市里，安静了千年，却千年不变。
时光由此静如瓷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