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 年 旧 事

作者:未知 来源: 网络 时间: 2016-12-15 22:45 阅读:
童年,那苦涩的泪啊!童年,那天真的笑啊!让我铭记一生一世!——题记
(1)我的父亲在世时一生只打过我一次。那是秋忙季节,公社令中学生下乡支农,中午吃派饭,派到我家的是两个穿的臃肿的女学生。家中快要断炊了,妈妈只好熬了一把玉米磳,撒进些干苦菜叶子,撮几粒大颗盐,最后将仅有的四张煎饼热在锅里。就这妈妈还不放心,就操着她那四川口音问父亲,晓不晓得一个女娃儿吃两张煎饼够不够吃?父亲那时在公社当武装干事,是国家干部,一个月挣三十六元钱,就这我们家还断顿了呢!父亲听了母亲的问话默默无语。我一听煎饼没我的份,趁着妈妈刚揭锅空儿,就抢来一张煎饼猛地咬了一口,父亲一看急了,一把将饼夺回去,把我压在炕上就捶,在我大哭的时间,那两个女学生迅速将那四张煎饼吃完(包括我咬过的那张),并且呼噜噜喝了两大碗糊汤,也不给我求情解围,就匆匆离去了。她们走后,妈妈就坐在灶火旮旯扯开哽咽的嗓子放声大哭。后来那其中的一个女生嫁给了我邻居福叔,我们叫她福婶。福婶还是那么自私,不管干什么光想着自己。
(2)我和姑姑去陶瓷厂买瓷盆,开了票,找保管,保管左手提一长串钥匙,右手捏一小块金黄色的煎饼,上边抹有红艳艳的油辣子,他向腮帮里塞。我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他,唾沫在舌尖滑动,那诱人的食物很快就消失在那人粗大的喉结里面。我的头也深深耷拉下去。在回家的路上,我把那只小瓷盆倒扣在我的脑壳上,一步一步向前趱去,无精打采的,脑子里一直在幻想,我长大了一定要挣好多好多的钱,让村里摊煎饼的把式,四奶奶天天给我摊煎饼吃。上面一定要抹上红艳艳的辣子油。如今我是长大了,也快变老了,却没有挣到钱,温饱虽然能解决,但煎饼还是吃不上,因为城市里很少有卖的,村里人也不吃煎饼了,不是因为四奶奶早已过世,而是人们已经有了更丰富的食品。
(3)身为武装干事的父亲向新疆送过一批女兵。有位家在农村的女兵回乡探亲,为了感谢父亲改变了她的命运,特地拿了一大带葡萄干来看我们。全家人都感到光荣。我喊她阿姨,她对我非常亲。说我的眉毛又黑又弯,长大了一定是个帅小伙子。女孩子要拽破袄襟的。阿姨长得英姿飒爽的,鹅蛋脸,长睫毛,大花眼,咋看咋好看。特别是那草绿色的女式军帽,上面嵌着一颗鲜红的五角星,更是惹我爱不侧目。阿姨走后,我非常想念她,下定决心长大了也去当兵,当兵才能见到阿姨那么亲那么俊的女解放军。妈妈将那葡萄干用篮子吊在窑中间的横梁上,我常常趁她不在,伙同谗嘴的小妹,搭了高凳上去捻几粒下来均分着吃。一边吃一边回忆阿姨的一举一动,整整偷吃了一个冬季,也回忆了一个冬季!
(4)童年,我最恨的就是生产队长。家里就母亲一个劳力挣工分,队里分的粮食还不够扣往年年馑时的借帐呢,所以我们家年年寅吃卯粮,年年五黄六月缺粮断顿,忍饥挨饿。记忆中,我们家每年才能分到两三升麦子,几百斤玉米。母亲每次分粮回来就说咱的粮被队里扣了。我不懂,以为扣粮就是把粮食反锁在库房里,所以我就从心心眼眼里恨哪个把一大串钥匙吊在屁股上,东家出,西家进,吃的肥头大耳,摇头摆屁眼的生产队长。从那个时候,我就开始“仇官”。后来长大了才明白,我把生产队长冤枉了,人家脸盘大是天生的,我家被扣粮食是我家青黄不接时借队里的。待我长大当过村长之后,我发现我也是肥头大耳的,那不是公家油水养的,那是我身体衰老,新陈代谢缓慢造成的。
(5)某日,全生产队在下院涝池边的大槐树下开会,会议主题是要抓我三叔的典型。我高兴坏了。三叔有“点心”吃,能不会给我分一口吗?!所以当生产队长让我去叫我三叔来开会,我跑的特别欢实。不想三叔一听要抓他“点心”,就蹲在地上放声大哭。这个当时才十六岁的回乡中学生,说啥也不去开会。队长又差民兵连长强行将他拽去了。三叔半夜回来时非但没有给我带回一丁点“点心”,反而眼睛红巴巴的摸起笛子没头没脑地吹……八十年代,三叔和二叔打架,我才弄明白,那次抓三叔典型是因为三叔在家里说了一句当时忌讳的话语,被二叔向队里告了密,害得他的兄弟被抓了“点心”。
(6)供销社里有一位售货员是北京女知青,个子很高,脸上永远堆着两团笑靥,她说话清脆悦耳。我隔三岔五就去她的柜台前,站在那里一晌一晌的,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她的一颦一笑都让我这八岁的小男孩魂不守舍。我想不明白自己当初算不算好色?为什么那样做?但她从来没有正眼瞧我。我想是因为我的个子还没有栏柜高的缘故。后来她调到了县供销社,其他北京学生都返城了,就她还留在了我们那个小县城,她嫁给了我们县中学的教导主任,那人是个歇顶的矮个子男人。知道这个情况的男人们都叹气,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看来不止我一个人喜欢她。后来我去县城读高中,有次在学校门口与她擦肩而过,她已腰粗如桶,满脸的赘肉,涂脂抹粉,穿金戴银的,打扮的象个老妖精。我当年的偶像从此在我心里支离破碎。
(7)我想外婆了,妈妈又没有空送我去,就托家在外婆那个大队住,人在我们村住队的干部郭爷爷用自行车将我捎给外婆。郭爷爷的生产队离外婆的生产队还有一里地,中间要穿过一台一台茂密的玉米林,郭爷爷到他们村就不送我了,让我自己去外婆家。我曾听表哥们说过这片玉米林里的小路上有鬼。但是有鬼我也得走,去外婆家只有这一条路,我从小是个掘脾气,不愿意再央求郭老头。我硬着头皮一路小跑一路大声吼叫为自己壮胆,我的头发都吓得竖起来了。好不容易进了外婆家,我那时很憨,外婆正在与一位老婆婆拉话,我就不声不响站在她们旁边的一个箁蓝旁悄悄的听着,我不吱声,她们说了好久话才发现我,外婆心疼地搂着嘘寒问暖,给我冲白糖水,把我值钱得不得了。耍了几天,老天爷就下起了鹅毛大雪。天一放晴,整个黄土高原一片白茫茫的,山原沟峁无边无垠的白,阳光下,分外刺眼。我想妈妈了,就闹着要回家,外婆就托四个上初中的学生娃把我向回捎。那些学生当时大概只有十二,三岁,冰天雪地的,人家背着干粮馍馍,自己都走不动,就不想捎我,又惹不起外婆这位长辈,于是很不情愿的领着我上路了。黄泥窝窝路,最怕消雪,雪一消泥土就沾在鞋上,越沾越大,到最后鞋就穿不住了。未走半里地,我妈妈给我纳的新布鞋就变成了两个泥球,那些娃先是轮流背我,背着背着都不背了,就让我自己走,见我走不动,都打我,骂我,拧我的屁股,踢我的干腿梁子,并扬言要把我从山坡上扔下去。总之边走边折磨我这个累赘。我非常害怕,他们再打,我不敢吭声。有人提议,我穿鞋走不动,不如让我光脚丫子走,就有人上来把我的鞋脱了,更有人建议,把我那双泥蛋蛋鞋扔下沟去算了。我想到这鞋是我妈妈在挣完一天的工分,挑灯熬夜为我做的,才穿了几天,绝对不能让他们糟蹋了。我就大喊大叫的将鞋抓过来,两只手紧紧拎着,赤着冻得象红萝卜似的双脚,深一脚浅一脚在雪地里追赶着那些小大人,生怕人家把我扔下了。快到公社卫生院工作的舅舅那儿的时候,那四个娃娃装腔作势的将我四肢大撇抬上走,我手里依然紧紧抓着我的鞋。整整一下午,舅舅用雪水擦,用热水暖,用炉火烤,我的脚才有了知觉。令我高兴的是卫生院一位女大夫给我送来了一个白面花卷,让我吃到了我一年内很少吃到的美食。更令我高兴的是我舅舅把我的那双鞋洗得干干净净,跟新的一样!
(8)我的第一位老师是个矮个子中年男人,他留着“小平头”,手里端着一杆一尺长的铜嘴旱烟锅子,烟杆上挂着一只油腻腻的黑皮荷包。蓄有鲁迅式的胡须。老师教我两年,我才学会写自己的名字,老师高兴地我的头上敲了一烟锅。放假时,同学们争相给老师送纪念品,我向妈妈要了几角钱,给老师买了两盒宝成烟,老师就给我语文,算术,各得了一百分。仅会写名字的我就从育红班升到了一年级。老师对我的父母说:“‘张铁生’交白卷都考上了大学哩!”是啊,正是那个交白卷的时代,给我的童年打下了各种各样的烙印,使得我无法向现在的生活交一份满意的答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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