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子与血的讲述
那时也是在冬天，地上残留着肮脏的发硬的积雪。那时我还住在高城村，每天在河边山上疯狂玩耍。穿过村子的那条柏油路坑坑洼洼，像一条浑身疮疤的蛇，而新的马路还没有踪影，甚至没有被酝酿。那时的天空异常阴霾，像某些为官者煞有介事的脸，更像是抹了一层鱼溏里的烂泥。风很硬，我记得清清楚楚，冷风仿^***刮脸的刀子，凶残地割着行人的皮肉，甚至切进了我的骨髓，以至残留在我的记忆里，使今天的我回想起来依然背脊发凉。
那是在我最为轻蔑寒冷的年纪，游戏胜过吃饭与睡眠。我与我弟弟（大姨家的，小我一岁）笨拙地骑着破旧冰凉的自行车，在姥姥家宽敞的院子里绕来绕去。后来铺设新马路，占去姥姥家半个院子，大舅又在房子前盖了个小商店，院子几乎是没了，就连几根葱似乎也种不得了。可是在那时，冬闲的院子里原来种蔬菜所留下的垄沟已经被积雪填平，在高高的崭新的红色围墙内，我与弟弟忘情游戏，沉溺在冰凉的温暖里。
春节已过，年味犹然弥漫，有饺子与爆竹的气息，粘在霜花晶莹的窗玻璃上，等待烈日到来时与春联一起褪色。姥姥的五个子女都聚到一起，每家一个男孩，共有五个男孩子。我姥姥那时常说，怎么没个女孩，这五个小子比五鼠闹东京都厉害。我有两个舅舅，加上老姨家的孩子，共有四个弟弟。可是那天在寒风里玩耍的，就我与我大姨的弟弟，他们在干什么，我已经想不起来了。
大人们正在屋子里玩麻将，我与弟弟在院子里噤若寒蝉地骑车子。
姥姥家新盖的四间平房，与西院的邻居因为占没占对方土地的问题正闹得不愉快，新年也因之笼罩上了天空般的阴霾。隔着那道由大青石头堆成的一米多高的院墙，西院矮旧的黑瓦房就如一坐破庙，而在寒酸之中，却是充满了家庭的凄凉。妻子撇下丈夫与两个孩子刚刚失踪（用农村的话就是跟人跑了），至今好象依然杳无踪影，她留给我的迷糊印象无非是矮胖的人形剪影。丈夫是个粗蛮的男人，结实强壮，不乏强烈的欺软怕硬的本性。在我的记忆里，我总觉得他象《水浒》里的泼皮牛二，但他似乎又没人家那么混仗。两个孩子。女孩比我大，后来远没到岁数就早早的嫁人。男孩比我小几岁，我家搬离后就没再见过，仅存的印象就是说话像我，有点磕巴。
那天发生的一切我隐约记得。西院屋前的洋井下，水滴凝成的冰仿^***一面狰狞的劣质镜子。他也许是因为心情苦闷，也许是因为酒前贪杯，反正喝得烂醉，脸红得像一块铁匠炉里烧红的铁。他拎着水桶压水，在洋井的木柄前滑倒，然后坐在地上耍起酒疯，愤怒地叫骂起姥姥家的所有人。我姥姥家的每个亲人几乎都被他骂到了，我与弟弟站在寒冷的院子里，凝望着他（当时的心情已然忘却，是愤恨，还是迷惑，记不起来了）。
后来姥姥家的门开了，我看见大舅走了出来。大舅拎着把尖刀，跃过那道低矮的石头墙，朝他凶狠地冲去。我又看见紧随大舅后面的我的亲人，他们慌张惶恐地追出来，试图拉扯住愤怒的平时沉默寡言的大舅。可是，大舅手中的尖刀已经穿越冰冷凝滞的空气，狠狠地刺进了他的肚子。刀子从血肉中抽出来，被再次凶狠地捅进去，在他的身上毫不客气地留下了两个血窟窿。他却没有反应，在大舅被亲人拉拽回去后，他依然在怒不可遏地叫骂着，直到他的手摸触到肚子上渗透衣服的血，方才彻底的惊醒过来。
他惶恐地瘫坐在地上，捂着肚子，自己血液的温热与湿腥将他的凶蛮彻底摧毁。
我父亲那时正好给水泥厂开车，我记得是老式的绿吉普。大家将他抬上吉普车，然后父亲开车将他给送到了市里的医院。后来的事我便不太清楚，只记得听大人说，他在医院里的病床上抓住了大夫的手，哀求说自己不能死，并告诉人家自己没了老婆，还有两个孩子与两个老人要他养。刀子没捅到要害，他当然不能死，在病床上躺了些日子便出院回家养伤了。我听说大舅家赔了他几千块医药费。
而在那晚，家人都围在屋子里，哀恨地数落大舅。
面对众人的责怪，平日沉默如石头的大舅愤愤地说，那样的人你要是不给他点厉害，他还以为你好欺负呢，他准会更厉害地欺负你。
大舅的那把刀子被他用冷水冲洗后，擦干扔在衣柜的上面了，后来被姥姥偷走，不知道藏于何处。
他伤好之后，总是帮姥姥家挑水干活，脸上总是挂着和善的笑容，见了大舅也是不记前嫌旧恨，笑脸相迎，主动问好。两家的关系从此和好，甚至比以前更好，至今依然关系非常和睦。
那似乎是我为人的很重要的一课，它让我目睹了刀子与血所讲诉的处世的又一种道理。
那是在我最为轻蔑寒冷的年纪，游戏胜过吃饭与睡眠。我与我弟弟（大姨家的，小我一岁）笨拙地骑着破旧冰凉的自行车，在姥姥家宽敞的院子里绕来绕去。后来铺设新马路，占去姥姥家半个院子，大舅又在房子前盖了个小商店，院子几乎是没了，就连几根葱似乎也种不得了。可是在那时，冬闲的院子里原来种蔬菜所留下的垄沟已经被积雪填平，在高高的崭新的红色围墙内，我与弟弟忘情游戏，沉溺在冰凉的温暖里。
春节已过，年味犹然弥漫，有饺子与爆竹的气息，粘在霜花晶莹的窗玻璃上，等待烈日到来时与春联一起褪色。姥姥的五个子女都聚到一起，每家一个男孩，共有五个男孩子。我姥姥那时常说，怎么没个女孩，这五个小子比五鼠闹东京都厉害。我有两个舅舅，加上老姨家的孩子，共有四个弟弟。可是那天在寒风里玩耍的，就我与我大姨的弟弟，他们在干什么，我已经想不起来了。
大人们正在屋子里玩麻将，我与弟弟在院子里噤若寒蝉地骑车子。
姥姥家新盖的四间平房，与西院的邻居因为占没占对方土地的问题正闹得不愉快，新年也因之笼罩上了天空般的阴霾。隔着那道由大青石头堆成的一米多高的院墙，西院矮旧的黑瓦房就如一坐破庙，而在寒酸之中，却是充满了家庭的凄凉。妻子撇下丈夫与两个孩子刚刚失踪（用农村的话就是跟人跑了），至今好象依然杳无踪影，她留给我的迷糊印象无非是矮胖的人形剪影。丈夫是个粗蛮的男人，结实强壮，不乏强烈的欺软怕硬的本性。在我的记忆里，我总觉得他象《水浒》里的泼皮牛二，但他似乎又没人家那么混仗。两个孩子。女孩比我大，后来远没到岁数就早早的嫁人。男孩比我小几岁，我家搬离后就没再见过，仅存的印象就是说话像我，有点磕巴。
那天发生的一切我隐约记得。西院屋前的洋井下，水滴凝成的冰仿^***一面狰狞的劣质镜子。他也许是因为心情苦闷，也许是因为酒前贪杯，反正喝得烂醉，脸红得像一块铁匠炉里烧红的铁。他拎着水桶压水，在洋井的木柄前滑倒，然后坐在地上耍起酒疯，愤怒地叫骂起姥姥家的所有人。我姥姥家的每个亲人几乎都被他骂到了，我与弟弟站在寒冷的院子里，凝望着他（当时的心情已然忘却，是愤恨，还是迷惑，记不起来了）。
后来姥姥家的门开了，我看见大舅走了出来。大舅拎着把尖刀，跃过那道低矮的石头墙，朝他凶狠地冲去。我又看见紧随大舅后面的我的亲人，他们慌张惶恐地追出来，试图拉扯住愤怒的平时沉默寡言的大舅。可是，大舅手中的尖刀已经穿越冰冷凝滞的空气，狠狠地刺进了他的肚子。刀子从血肉中抽出来，被再次凶狠地捅进去，在他的身上毫不客气地留下了两个血窟窿。他却没有反应，在大舅被亲人拉拽回去后，他依然在怒不可遏地叫骂着，直到他的手摸触到肚子上渗透衣服的血，方才彻底的惊醒过来。
他惶恐地瘫坐在地上，捂着肚子，自己血液的温热与湿腥将他的凶蛮彻底摧毁。
我父亲那时正好给水泥厂开车，我记得是老式的绿吉普。大家将他抬上吉普车，然后父亲开车将他给送到了市里的医院。后来的事我便不太清楚，只记得听大人说，他在医院里的病床上抓住了大夫的手，哀求说自己不能死，并告诉人家自己没了老婆，还有两个孩子与两个老人要他养。刀子没捅到要害，他当然不能死，在病床上躺了些日子便出院回家养伤了。我听说大舅家赔了他几千块医药费。
而在那晚，家人都围在屋子里，哀恨地数落大舅。
面对众人的责怪，平日沉默如石头的大舅愤愤地说，那样的人你要是不给他点厉害，他还以为你好欺负呢，他准会更厉害地欺负你。
大舅的那把刀子被他用冷水冲洗后，擦干扔在衣柜的上面了，后来被姥姥偷走，不知道藏于何处。
他伤好之后，总是帮姥姥家挑水干活，脸上总是挂着和善的笑容，见了大舅也是不记前嫌旧恨，笑脸相迎，主动问好。两家的关系从此和好，甚至比以前更好，至今依然关系非常和睦。
那似乎是我为人的很重要的一课，它让我目睹了刀子与血所讲诉的处世的又一种道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