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多想的浪漫

作者:未知 来源: 网络 时间: 2016-12-15 22:27 阅读:
在秋季乏神的阳光中起床,慵散着身段,拖着鞋,提一壶水,浇过窗台上无精打采的花树,斜倚于书房阳台的软榻,顺手拿过一本封面泛黄的汤显祖的《牡丹亭》,随意翻到了第十二出《寻梦》,读到【嘉庆子】一段:“是谁家少俊来近远,敢迤逗这香闺去沁园?话到其间腼腆。他捏这眼,奈烦也天;咱噷这口,待酬言。”脑子里忽然记起昨日晚报上那一段浪漫的花絮:某领导平日里与女性打情骂俏,旁人颇有微词自不待言,一天下班后竟然与单位女下属演起了巫山云雨的真戏,州城里因此事而沸沸扬扬……读古思今,顿然觉得空气里弥漫着嘲讽而压抑的氛围。拉开书籍的帷幔,那些躺在书橱里的唐宋元明清的才子佳人,似乎复活过来,瞪大眼睛看着我,有一种不宣而战的傲慢,不战而胜的得意。恍惚过后,一俟回过神来,“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谈古人生活在鸟语花香的人间仙境,成长在风生水起的后花园中,似乎有向穷人身上派发空头支票的嫌疑。观古代生活贫穷的百姓,终其一生,聪慧的心性,浪漫的潜质,很难被文人墨客诱发出来,形诸文字,便销声匿迹。他们之于山水,难以生出把玩的兴致,即令成天逡巡其间,久入芝兰之室,也会生出见怪不怪的豁达,或者是让人悲悯的无动于衷。这样的心境,自然就不会肩负行囊,揣着闲适,到自然山水中寻求朴素安谧的意趣。以此态度看现代人,他们必然认为那些跟团旅游的人是手拽垃圾的入侵者,背包客是无聊之极的怪物。而文人则是在文章中盛开浪漫的“八股”之花,把自己的身体和生活分成几个章节:“序”是写给女人的,“序论”是为酒醉而作,“跋”是艳情的说明,“后记”是在山光水色中绮靡寄情,正文部分,便是开辟文字的要塞,占得篇章的关口,迎风而立,成为老庄的反方、李白的对手、苏东坡的朋友、金圣叹的知音、徐渭的走卒、林语堂的同僚,作为终身鹄的。
我们理解古人,就像古人理解我们,在后花园偷情也好,在办公室幽会也罢,由调侃而调情,弄出些情感波澜,带出些杯水风波,搞出些男女之间的绯闻,都是鸡跟鸭讲,猫与狗谈。物质享受,口腹之欲,现代人一不小心就要胜出古人许多,按部就班的物欲肉搏,仿^***生趣荡然,唐诗宋词里的敏慧细腻,在现代汉语里已消失殆尽。许多欲望粗糙啸聚的心灵,在本不应浪漫的衙门里****开来,倒是吓得古人心惊肉跳。一间狭小逼窄的办公室,有可能稳稳当当地坐上几十年,天天见着利益冲突甚过心灵需要,杯葛矛盾大于心际交流,一辈子是熟人却成不了朋友的人,却有能力把异性发展成知己。我对此类把办公室当成古人的后花园,由虚情假意进而搏取芳心的人,不由得顿生敬意。我敢打赌,就是让李清照做我的同事,我也不敢滋生冲动的奢望,倒不是因为我生就一副圣贤之心,也非出于兔子不吃窝边草的成本考量,而是不愿意做重复的事情,那种“前院红旗不倒,后院彩旗飘飘”的智慧之作,实在是套上加套、苦上加苦,还有点“两条裤子重着穿”的显摆。对于在衙门子里玩浪漫的人,除了佩服他们偏向虎山行的智谋胆识之外,我没有别的信物为他们敲响警钟。
后花园里的偷情如果是慢工出细活、濒于衰亡的手艺,办公室里的幽会无疑就是时尚的速生产品。不过话说回来,每天八小时一成不变地坐监狱,有所谓“不为无益之事,何以遣有涯之生”的困惑,真是无聊得很。打情骂俏继而惹出点风流韵事,何尝不是消遣时光、打发无聊的方式之一呢。因为我们都不是书瘦金体、玩山水画、弄垮江山的宋徽宗,想与宋朝第一“二奶”──李师师约会时,便通过一个据说繁花似锦、姹紫嫣红、不输于私家后花园的地下通道,来激发自己对异性的想象力,以致激情澎湃。
生于今天的世界,说现代人的坏话不宜太多。我本不想火上浇油,诸多烦恼足够让我们喝一盅的了。但是且慢,惩罚远未结束,如果八小时监狱里除了速生情爱的后遗症外,还有“两个人以上在一起一定在酝酿某个阴谋”的话,就足够把你玩得哭笑不得。到底是哭着、叫着,还是笑着,就由不得深陷其间的你来选择了。
本以为秋日早晨的浇花、读书有一点形而上的雅致,即使回忆起晚报上花边消息,也不至于全是形而下的东西,然而,当我把古今的韵事连缀在一起,就完全分不清“上上下下”了,坏了美妙的秋晨意境不说,还想起来心里后怕。我真是不愿再想什么了!
  

暂无评论

赞助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