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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青(一)

作者:未知 来源: 网络 时间: 2016-12-15 22:24 阅读:
眉头心上的千年追思,兑上绿肥红瘦的万瓢诗酒,都洒向大明湖畔趵突泉边的十里春风。
流金漱玉的文采风流,让扫眉才子叹不如的易安居士独步于时光之外,红袖青衫垂首倾耳的仰慕之中,任河山易变物是人非仍然艳光四射。
而我,此时却要把目光投向杭州古城的一个寻常巷陌,杜鹃声里斜阳草树,一个小小的清冷孤零的青冢。
没有夭桃脂李蜂围蝶阵,没有游人如织车喧马嘶。偶尔,有皤首老妪曳杖扶孙而过,问起墓主神情却是悯然:据说是个爱念书的苦女子呀!唉,人能命不能啊!
一声叹息中,老妪便又笃笃向前了。时间也便这样继续笃笃前行了。而石刻上那个孤单凄婉的名字,也在岁月弥漫的烟尘里渐渐浅淡模糊了。
而我,却要掸去这时间厚积的尘埃,让那几个斑驳黯淡的字刻在指间一一清晰浮现,去真切触摸那名字曾经的温度。我终于看见,朱淑真,那个曾与易安同时代同样才情横绝的奇女子!
裂一角历史的锦帛作红巾翠袖,我要为你,一个命运多舛却生命亮烈的奇女子,揾一把女儿泪!
翻开你残存的诗卷,仿^***,又听到落日楼头你玉笛一声肠已断的叠叠幽怨,又看到斜月深院你绕树三匝无枝可栖的孤鸿清影。
仿^***,纸页间又燎起灼烈焦苦的烟火气息,依稀可见,你暴怒的父母在焚烧那些词章诗简时,眼里迸溅的狂野的火星。
所幸,你没有亲睹这样人情决绝的残烈!也应灵泉无知,冷酷溷浊的俗世竟容忍不了一个死者平静地入土而安!
但或许,你应早就不吝爱自己的肉身。当灵魂深陷世俗的污淖泪水凝噎在喉哽,谁又能救赎那业已沉重累赘的肉身!
如果烈火能够焚毁世人所认为的耻垢,割断血脉荡尽所有把人导向痴狂的东西,那么这混沌天地是否真能激浊扬清,落得白茫茫一片大雪真干净?
爱诗成痴,当然不是一种不可饶恕的罪孽,如果你能贞静端淑地口诵心惟“诗三百,思无邪”,把那些存天理灭人欲的三贞九烈奉为圭臬。
你的罪孽是男权社会里一个卑微的女子,胆敢藐视理学昂然的威仪,执着愚妄地要与世俗逆风而行。“娇痴不怕人猜,和衣睡倒人怀”,这样惊世骇俗的坦然真情,才是身为良大家妇的你无可逃遁的罪名!
人间到处都是道貌岸然的法海,打着替天行道的堂皇口号,荼毒和戕害那些性情未泯尚有些人气的生灵。一个“淫娃舣女”的千古诟骂,就把你镇在雷峰塔下永世不得翻身!
于是你成了那个时代脸上难看的刺青。阴冷的禁忌,耻辱的印记,仵逆的惩罚。贫血苍白的底色上那样赫然鲜明,刺得世人眼痛心惊!
于是有所谓珍惜你才情的人急于为你正名,急于要剥离那块令人不安的刺青。于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便嫁接成了欧阳修游戏文笔的艳词,于是你便粉饰成了温婉淑贞的妇人,因所 嫁非偶一生才也纵横泪也纵横。
与其说是欣赏你的才情悲悯你的不遇,不如说更是惶恐于那赫然凌厉的刺青。他们不能理解也不能容忍,一个精于书画工于音律多才多艺的女子,一个出身仕宦之家门第清好的女子,怎么可以如此率性倾情睥睨天理人伦?
要么将你这根异色的丝线从俗世的锦绣上打结,狠狠地咬断,然后唾到窗外去。要么把你生生染上尘俗所需的颜色,给人以花团锦簇的辉煌假象。世人眼里绝容忍不了一丝背叛主流的异色的刺目存在!
或许,这才是你生命真正的悲哀:有人破口大骂泼污水,棒你死无葬身之地;有人苦心经营抹脂粉,捧你成才女名媛。就是无人还你一个情深为命诗美为生的女儿真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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