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 > 散文精选 > 优美散文 > 流言无忌

流言无忌

作者:未知 来源: 网络 时间: 2016-12-15 22:20 阅读:
关于流言的说法由来以久。阮玲玉自戕前留下的“人言可畏”的遗言,令我很长一段日子惶恐不安,至今想起来仍然内心悚然。
我曾经在一篇文章中写道:“……与家人拉家常,里长巷短,清风徐来,淡了吧叽的东西随风而去,成了流言;与朋友相聚,煮酒论天,不经意间,支零破碎的话带着醉意,飘散在城市上空,成为流言;与同事说事儿,推心置腹,如此这般,第二天,你就成为流言的源头……”。
那时候,我把流言看成是刺向城市美女的剑。黄昏时分,暗剑出鞘。街头巷尾,河堤柳岸,男男女女口吐唾沫,磨出锋利的剑,在咿呀声中,剑气潇潇,直逼美女。剑锋掠过美女摄魂的眼,挑破罗衫,亮剑封喉……顷刻间,美女横尸街头,有关她各种版本的流言,在刀光剑影中,随着殷红的血,流遍城市每一个角落。手握剑柄的人们,如什么都没有发生,仍在窃窃私语。
我所在的城市,美女如云,客观地说,是“漂亮率”较高,走在街头,女人出现,随眼都能瞥见几个让你心惊肉跳的,流言总是热衷于追逐美女,所以关于美女的话题自然就不绝于耳。比如今天谁红杏出墙,明天谁色情贿赂,后天谁跟谁私奔……之类的,就连在同一个大院进进出出的小刘,也有了“老少配”的说法。
小刘年轻漂亮,气质高雅,与她走在一起,常常赚来许多羡慕的目光。在我眼里,她端庄大方,纯净如水。可是有一天,我真真切切地看见,小刘和一个中年男人在江边拥吻。江风撩发,寒颤溜身而过,触电一般,我呆呆地站在江边,动弹不得。流言与现实扭结成鞭,抽打在我脸上。流言描述着一个少女的爱情,爱情在流言里变得污浊不清,有了本来的面目,却似乎又与本来面目没有关系。那一刻,我不知道,是该相信流言,还是该相信爱情?后来听说小刘嫁了一个木讷丈夫,那个中年男人,只是掠过小刘青春的阴影,了无踪迹。那些流言,间或还在这个城市的某个旮旯,被淡淡地提起,像是说一个无解的,人人都不需要答案的谜。
关于流言的过去时,几乎让我丧失了理智的思维,而若干年以后,遭遇了各种的流言,我竟对流言有了重新的解读。
流言是城市活力的一部分,是滋润城市生活的中性的佐料。城市有的是楼房、街道、花园、商铺,但这些都可以少,唯独少不了流言。人们对待流言的态度总是轻蔑,总是以抨击它而表白品味和素质。其实,在城市里,每个人都与流言有着扯不清的关系,传播过,接受过,也被影响过,在宽阔的街道上,狭窄的胡同里,在高雅的咖啡馆,低俗的酒吧屋,邻里间,网络里,短信中,流言无处不在,如结成蜘蛛网一般,连接着整个城市。
城市有两种气质:一种是大张旗鼓,摆在面子上的,一种是在地下流动的,上不得台面,像是城市里的空气,带着点世俗气,四处蔓延。王安忆在《长恨歌》里说“它们闻风而动,随风而去,摸不到头,抓不到尾。然而,这城市的真心却唯有到流言里去找。无论这城市的外表有多华美,心却是一颗粗鄙的心,那心是寄在流言里的。”王安忆的话,让我觉得,流言无时无刻都弥漫在我的四周,无形地牵扯着我的每一根神经。
流言其实无权威。它如邻里见面打一声招呼,如长辈说一个段子,留下的是心理上的满足和猎奇;它是社交场子里调和气氛的润滑剂,是消磨时光的惯用手段,就像《红楼梦》里的冷子兴,对着贾雨村演说荣国府时“说着别人家的闲话,正好下酒,即多吃几杯何妨”,是一样的。
流言也是无意识。毋须讲究开头,也不必追究结尾;说者无心,听者无意,忽然来了,又忽然去。流言有自己的热点话题,是各种情绪─无所谓好的、坏的─的宣泄渠道,也是对正统传播渠道的完善和补充。
流言是城市里颇具人情味的东西。它甚至超拔出我们的生活,满足了我们精神中最世俗的需要,缓冲着城市的森严和冷漠,让人生的庄严和紧张,在看似粗鄙的瞬间灰飞烟灭。
隐匿到世俗的最深处,有时即是一种放松。自从城市出现以后,有多少东西在城市里成长着消亡着,甚至那些所谓坚硬的伟大的文化,也被世俗的生活所遗忘,相反,流言却有着不息的生命力,它融进了城市的历史和现实,包围着每个人的生活。
仔细想来,我们空荡荡的内心里,有时恰恰需要带着粗陋的充满人情味的流言,像是或轻或重的玩笑,让剑拔弩张的生活轻微滑到一边,避开一个个机锋。
高屋建瓴、挥斥方遒、看世界谁主沉浮,是主流传播的宏论,老百姓的乐趣在于寻常的琐碎,是张家长李家短的家务是非,是鸡毛蒜皮的流言蜚语,这其中,有的是酸甜苦辣,有的是世态炎凉,流言正是混合于主流传播和百姓俚语之中的调和剂。
把流言当作生活的一剂兴奋剂,享用一点,我们或许更自在一些。
  

暂无评论

赞助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