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楼阁里的爱情
“你在吗?”
“是的。”
“很忙吧。”
“有点。”
她恨得牙根痒痒,思索着要如何对付他,手却不听使唤地打出一句调侃:
“你忙呢,全广州人民都指着你呢。”
谢青舟打过来一个怒发冲冠的图像。他是市府城管那一块的,刘小宛想象着他那副样子,悄悄地笑着下了线。
就在她几乎忘了谢青舟的时候,晚上十点多钟,谢青舟的短信却提起了她的伤痛。
“我过来吗?”
“不。”
发出去却又后悔,不理不就得了,这么一回,颇像打情骂俏。那边却又回:
“不要后悔。”
刘小宛的火腾腾地上升。你以为你是谁啊,你以为你是皇帝要临幸我吗?
“如果你想表现一下,我未尝不可给你机会。”暗含着对他上一次的讥讽。
想想这句话又不对,刘小宛气得脸都发青了,她不明白这一切都是怎么了。
她怎么可以这样!
可是她管不住自己。她气愤地悲伤地骂着自己,门铃响了。开了门,果然是谢青舟。刘小宛杀气腾腾地看着他,就像看见了七世仇人一般。
“发生什么事了?”
“你说发生什么事了?”
“我不知道呀。”
“不知道就别问!”
“你不高兴?”
“我为什么要不高兴?告诉你,我高兴,高兴,高兴着呢!我高兴看到你,高兴你到这儿来,像个……”她哽住了,说不下去了。
谢青舟反宾为主地倒了水给她,坐在一边,不说话。他如此镇静,就像没有发生过什么,就像这样的事他经常遇到。灯光下,谢青舟的脸不再像想象中那么虚浮,脸上的神情也少了些许的玩世不恭。刘小宛别过脸,不让自己的泪水落下来。
坦率地说,谢青舟也并不是那么无情无义。当年的他,何尝不是抱着一腔热血想大有作为。可是机关不同于企业,不同于报社,他在论资排辈、是非重重的机关里磨尽了锐气。网上的他,其实是他的本来面目,或者说,是他一直想要成为的那种人。前妻为了得到更好的生活环境,几年前离开他远嫁香港,尽管他当时作得非常有君子之风,但是谁都能看出,那一场令所有男人痛感屈辱的离婚,让他从此变了一个人。他变得颓废沮丧,玩世不恭。对于女人,他认为不过就是那么回事,对于刘小宛,他认为不过是又一场逢场作戏而已。刘小宛的眼泪出乎他的意料,她的大胆与放浪形骸里,有着对幸福对生活的执着向望。她芳香四溢的身体唤起了他真正的欲望。往事的阴影在悄悄消散,他又成了一个真正的心里有爱也能爱的男人。
天还未亮,刘小宛忽然醒来。熹微的晨光中,谢青舟打着轻微的呼噜睡得正香。他半侧着身子贴近刘小宛,一只胳膊让刘小宛枕了一夜,一只手还抚着刘小宛的肩膀。刘小宛半抬起身子,那边却并没有受惊动,照常睡得很香。就像是过惯了家常生活的夫妻,又像是一张床上睡了几十年。刘小宛轻轻放回他的手,“你把手拿回去吧,一夜了,肯定麻了。”谢青舟迅速地拿回手,迅速得有些过分。他搂着刘小宛一夜,却并不想让她知道,也许连他自己也不想知道。
他坐在床上,看着刘小宛对镜梳妆完毕,不用催促,自己也立即起床。刘小宛说,要不要做点早饭你吃,那边说,你做了最好,不做也没意见。刘小宛就去做,昨天买了一碗米酒,还有几只面包,刘小宛把面包放进微波炉,又点燃煤气,把米酒放入锅里,加水,加糖,厨房里立即充满了浓浓的甜香,像世俗生活里有喜事人家的早餐,又像是湖北生孩子女人的早饭。谢青舟把手放在刘小宛的腰上,从后面抱着她,脸贴在她的脖子上,嘴巴轻轻地拱着她的头发,刘小宛手里的鸡蛋液就泼了一地。
谢青舟的手机正当其时地响了起来。
是公事,让谢青舟头疼了许久的一件房地产案子,受害的群众天天打他手机,他说他快要崩溃了。
谢青舟说你们不要老是这么催,我们也在行动,可是一切都得讲证据,我们总不能冒冒失失地办了,你们也得相信政府。那边说,这个案子拖了一年多,几成死案,由于标的数额巨大,广东省无法立案,要请示高院后才能立案。可再拖下去许多证据就会过了时效期,案子更没法弄了。刘小宛立即意识到这是一宗错综复杂的案子,她征询地看看谢青舟,并且去看他手机上的来电号码。谢青舟露出警觉的神色。
“这就是你们这些公务员的办事效率?我都怀疑你们到底还有没有正义感。”
“你最好不要再给我添麻烦。”
“不该我管的事,我不是会瞎忙的。”
谢青舟出门的时候,狐疑地看她一眼。
七
刘小宛看看日历,按谢青舟手机上的号码打了过去,自报家门,对方一听是记者,当然来劲。约好下午在海边露天茶座面谈。出门就拦了一辆的士,匆匆赶往珠海。羊城晚报今天在珠海有一个房展会,如果时间来得及,上午可以先去房展会看看,也许能弄到了些蛛丝马迹。她不停地催着的士司机,司机也许愿意被漂亮女人驱使,跑得非常快。
也许是谢青舟的一夜缠绵让她神清气爽,也许是旅途中流动的空气和风景让她心旷神奕,也许是这件事意味着打破了她生活的郁闷,她心情非常之好,显得神采奕奕。下了车,就是房展会现场,偌大的会场上人流涌动,报社、市建设局、房产公司、建设银行、保险公司的咨询台摆成一个方方的圈,人们挤挤挨挨地在台前咨询,问价,比较,有一些甚至当场下了订单。羊城晚报主办的这届房展会眼见得办得非常成功。
不少的记者忙着拍照,记录,采访,建设局长周围更是围满了人。有几个她认识的同行向她伸手致意,她笑笑,装得像普通群众一样到处观看。有一个人也像她一样到处观望,却不向任何人询问,只是警觉地尖着耳朵到处倾听。凭着职业的敏感,刘小宛觉得,他就是她要找的一条线索。这个人年纪三十上下,一身名牌,南国的早春,气温舒适,一般人都穿着薄薄的毛衫,这个人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头上却不停地冒汗,神情有些紧张,面色苍白。刘小宛再看看他的西装,明显得觉得不对,这一身行头就像是才借来的,又像是今天早上才从商场买来,专门为了执行一项任务。刘小宛在心里勾划出他的样子,心里想,你就是明天化成家庭妇男,我也一样从千万人中认出你来。她一边用眼角留意他的动静,一边去向一个同行要了建设局长的名片。忽然发现,那个被她注意的人飞快地上了一辆的士,刘小宛丢下同行,默记下车号,即招了一辆车,没有忘记把手机调到震动状态,不远不近地地尾随在他后面。